第二十七章返魂還陽借香火
這場大戰就此暫告段落,船上水手被折騰地夠嗆,尤其是幾個不聽命令的傢伙,被海落攝魂奪魄殺了,只剩下被海風吹過,一條條冷冰冰的屍體。
儘管海上跑船的人見慣生死,更有甚者也是刀頭舔血,做過無本買賣的行家裡手,可是眼看著身邊的夥伴,前不久還有說有笑,現在卻死透咽氣,不能不讓人感嘆生死之無常。
就在眾人收拾殘局時,曾經睜眼卻僥倖不死的幾個水手,突然間求到「道長」面前,也不說話,一個勁地磕頭,實在是把以弱凌強、我弱我有理之類的道德綁架拿捏住了。
唐默看到這一幕,就皺起眉頭,瞬間洞悉這幾人的心思,卻輕輕嘆了口氣:「你們求什麼不說,貧道不問也知道!」
「可惜,幾天前我還是凡俗之輩,好不容易得全真道法師青眼相看,僥倖入了道,卻沒有被傳授根本道法,尚且處於叩問道心時,連我自身能否得道,都不好說,哪裡顧得上別人?」
這幾人聽了,臉上神情愣怔片刻,就連磕頭都停了下來。
「再說了,事先我就說過,別開眼,別開眼,海落那廝就是拿人填命的無底洞。可是,偏偏有人不聽話,三魂七魄都被海落扯走,三燈俱滅,人就徹底沒了,貧道道行實在是太淺,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為首的水手往前膝行幾步,如泣如訴道:「道長,你就大發慈悲吧!我這兄弟不僅在船上是瞭望手,也是家裡三代單傳的獨苗苗,上有八十多歲的老母,下有還沒滿歲的兒子,家裡就他一根頂樑柱,可不能沒有他啊!」
唐默看著男人抱住自己的大腿,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實在是受夠了這廉價的只值一百塊的群演演技。
他這裡稍微遲疑,不僅是船老大,就連其他水手都看出來,「道長」不是沒有辦法,只是他心有顧慮。
於是,只聽「嘩啦啦」一陣甲板響震,凡是與海落有關死掉的水手有親的人,統統跪倒在唐默面前。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唐默自然不肯受此大禮,趕緊轉身避讓。
不料,他往東避讓,就有人在東邊跪下。他往南避讓,就有人在南邊跪下。
四面八方都有人,圍地裡外都是人,讓「道長」避無可避,讓無可讓,只能受了船上水手們的大禮。
唐默眼看事已至此,眾人架起高台,把他放在「神壇」上,不把事情辦好,沒有下台階下來,恐怕會摔個半死不活。
唐默無奈地深吸一口氣,重重地嘆了一聲:「海落,又名不肯去解脫菩薩,身為海上亡靈第一大禁忌,在近海盤桓多年也不見出事,估計連地府陰差無常都沒奈何!換句話說,被它勾魂奪魄而死的人,三魂七魄沒準沒有去往地府,還在海落身上糾纏不清。」
眾人聞言立即明白過來,屏息靜氣地等待「道長」的下文。
唐默無奈地伸手進袖子里,明明在海風吹拂下輕飄飄地恍如無物,可是「道長」隨手一掏,就撈出兩塊尺許長寬的門板。
「你們出幾個人,在船尾搭一座牌坊門戶,再把『神荼鬱壘"掛在上面,虔心地焚香祈祝,但願兩位古老的冥土神祇能看看在諸位誠心誠意的份上,讓一時不慎枉死的幾個水手還魂返陽!」
「道長」話音剛落,就有幾個人匆忙起身,忽然想起什麼,趕緊拱手告罪,才飛奔而出整活去了。
唐默轉頭來回踱步,周圍的水手立即讓出一大片空地。
唐默只當做不知,喃喃自語道:「魂魄歸來,毫無憑依,命元三燈,還得重新點亮……」
唐默猛地停下腳步,轉頭問道:「在場的諸位兄弟,還有誰是童子身?一點真陽未泄!」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搖頭晃腦居多,顯然是海上跑船的人,身家性命都在浪頭顛簸起伏之間,不穩定的收入和風刀霜劍里艱苦的生活,早就讓這些人學會吃喝嫖賭抽等甚是費錢的花活。
唐默看到沒有一個點頭,抬首無語問蒼天,隨即又問了一遍:「真的一個都沒有?」
眾人的回答還是搖頭,唐默無奈道:「本來貧道是有的,只是每天煉精化氣的功課,方才又大顯神通,早就用光了!」
唐默轉頭看了看海岸,一個人影都沒有:「此時上岸抓人,我估計也趕不及了……都說心頭血最熱,又說十指連心……有了!」
眾人看到「道長」眼睛一亮,頓時感覺渾身刺疼,不得不說他們預感不錯。
唐默伸出右手,食指指點著幾個年輕人,道:「就你們!一場大戰結束,依舊神完氣足,精力飽滿,即便破身,真陽也未走漏,與其讓所有人出血,還不如你們頂上……拎他們上來!」
這幾個年輕水手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見左右都是笑成菊花的老臉,隨後手腳就被人用現成的腰帶綁了。
哪怕他們知道害怕,發出過年屠夫殺豬時,大肥豬的慘叫聲,依舊沒能逃的過去。
不過,唐默也就是嚇唬嚇唬他們,只用雕刀刺破幾個年輕人的右手小指,取手少陰心經的熱血,在「失魂症」的水手臉上,繪下幾個抽象的人臉符文。
「這玩意其實就是請神術的白菜版,把軀殼當做容器,把走掉的魂魄視作『神靈",由於身神、精神,魂魄、意志,都是一體兩面,兩兩相望,很容易就能把三魂七魄導回體內。」
殺豬似的,不斷慘叫的幾個年輕人,發現自己只是流了一點點的血,趕緊閉上嘴巴,免得得罪了「道長」,真的把自己榨乾。
至於其他水手,大部分去了船尾,臨時搭建的門戶,磕頭、敬香,看似誠心誠意,實際上也就是卻不過情面,在那裡裝模作樣罷了。
不過,唐默對此卻並不在乎,閉上眼睛內視,看見「藏寶樓」第六層的那座【桃都山門】上空,出現一片幾十個忽明忽暗的香頭,縈繞而上的香煙,接觸到頂層的那枚寶珠。
瞬息間,那顆蒼青色寶珠似乎有了一絲變化,又像是毫無變動。
唐默根本沒放在心上,看了一眼本命碑,果然有幾個字眼跳動變更,心裡就徹底瞭然。
「沒錯!與我預想中相差不大,想要激活這枚天之靈露,洞天之種,就有幾種方法。其一,走香火神道,祭煉出可攜帶移動神國,類似漢時懸壺濟世的壺公。其二,用龍氣國運,稱王建制,足以開闢福地洞天,再合而為一,模仿政教一體理想王垂跡,也就是風閑大真人的道……」
唐默蛻去生澀的演技,熟練地拿捏住了其中的關竅,通過【桃都山門】找到那幾條水手的生魂,放一個還陽看看風頭,再放一個返魂。
不料,唐默還是太小看「起生回生」,在此時的威力了。
不僅船上水手看到死人復活,親人歸來,驚喜交加地跪在地上,給「道長」頂禮膜拜,就連見過剪海鯨波、艨艟巨獸等大場面的船老大,都真心誠意地在唐默面前跪了。
唐默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伸手作勢扶了一把,船老大竟然沒順勢起身,趕緊開口解釋。
「不說這幾個還陽復生之人,就連船上九成水手,原本註定死在海落手裡。可是,避得過一時,休想再騙過地府陰差一世。就算貧道不用望氣術,也能看見諸位印堂發黑,最近必有血光之災……」
這時,一條船首船尾都掛著氣死風燈的船隊,一大三小四條船航行過來。
唐默得了【幽冥道韻】,即便不能黑夜視物,眼力也超過尋常的瞭望手,一眼看見旗艦的氣死風燈上,碩大無比的「吳」字。
「館閣體!這吳姓船隊必是官宦人家所有,怎麼我突然間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氣死風燈被海風吹著推著,緩緩轉了個向,碩大無比的「華亭」二字,猶如匕首飛刀,狠狠撞入唐默眼帘。
「哼……不是冤家不聚頭!又是華亭吳家的人,等等,燈下那人身上一股惡氣煞氣,難道是同行?」
唐默回頭看了一眼灰黑色劫氣罩頂的水手們,暗嘆一聲:「莫非我的嘴開過光,成了天上天下獨一份的烏鴉嘴,做好事費心費力,一說壞事保准就來。」
唐默清點一下最近收穫,眼睛一亮:「有了!」
唐默悶咳一聲,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諸位兄弟,你們的債主親自找上門來了!」
水手們聽了,頓時大驚失色,環顧四周,果然有眼尖的人發現了異常。
瞬息間,唐默就感覺到,這些被海落嚇壞了的水手,一下子眼睛就紅了,群情激蕩洶湧,原本吃草的兔子,此時伸出舌頭舔嘴皮子,咧嘴一笑,統統變成嗜血好戰的海狼。
「我還以為要動員一番吶!」唐默笑了笑,隨即開始召喚海獸。
沒過多久,隨著無形的法力震蕩開去,一條首尾丈許,精壯如牛牯的成年劍魚,在波浪涌動的海面上,露出粼粼泛光的屏風狀魚鰭。
唐默從咕嚕嚕冒泡的海面,彷彿從中聽到這頭海中凶獸飽含忿怒的咆哮。
「我的長槍早已饑渴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