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遇玄王

第2章 遇玄王

菊園是吳國府宴飲之地。

園中亭台錯落,流水潺潺,正值金秋,滿圃秋菊競顏綻放,大宴設在園中菊花廳內,此時,廳門大開,廳內燈火璀璨,親貴雲集。

吳候王蘊位列大齊九卿之首,胞妹王貴妃備受聖上寵愛,貴妃子作為長子亦是皇帝屬意的儲君人選,王氏一族在大齊可謂風頭正勁。

今日宴飲,吳候位於上首,安樂王雖是閑散王爺,但尊在輩分,故列於吳候左側,玄王列於右側,其餘權貴分列兩側。

吳候起身對著玄王舉杯道:「今日承蒙玄王光臨,府上蓬蓽生輝,玄王一舉平叛北疆,收回北方十六州,殿下可謂當世英雄人物,真是虎父無犬子,雛鳳清於老鳳聲,玄王智勇更勝當年的鎮北侯啊!我大齊有玄王,從此無憂矣!今日,吳某要敬玄王一杯。」

吳候正值而立之年,他學富五車,身上有飽學之士的清雅之氣,舉止間又流露著簪纓子弟的矜貴。

語畢,眾人起身,齊敬玄王。

魏玄身著赤朱蟠龍蟒袍,他身姿挺拔,雖不過二十有餘,因為久經沙場,周身攜著一股清冷肅殺之氣,在一眾慣於享樂的權貴間,尤其醒目。

玄王並未多加寒暄,只淡淡回了句:「吳候言重了!」

宴會開始,梳著如雲髮髻以紅絹飾發的妙齡侍女穿梭往來,奉宴侍賓。玄王位高權重,眾人三三兩兩上前敬酒,他也不推辭,只是不喜寒暄,始終面色冷淡,弄得別人也拘束著不敢絲毫僭越。

安樂王最喜享樂,加之他位份最高,酒過三巡,終於按捺不住帶頭說笑道:「吳候府美姬京中聞名,不知今日吳候為咱們準備了什麼樣的美人啊。」

有安樂王帶頭,幾個權貴也跟著附和道:「是啊,要說這女姬還是吳候府調-教出來的最好,快讓咱們飽飽眼福吧。」

權貴宴飲一向少不得歌舞助興,吳候向侍者使個眼色示意,侍者擊掌示意,絲竹管樂之聲響起,數十個奧妙舞姬翩然入內,片刻間,廳內彩蝶翻飛,紅袖招招。

這些舞姬只是重頭戲前的熱身,伴隨著擊節聲響起,樂聲暫停,數十舞娘收住舞步,一架紗屏風由侍者推著緩緩進入大廳中央。

紗幕後顯出一道婀娜的身影,還未等眾人回過神,那身影已經從紗幕中翩然轉出,婀娜纖巧的身姿在空中迴旋出一道優美的弧度。

如此靈巧的身姿!

眾人忍不住拍手叫好。

樂聲再起,那舞姬如一隻翩鴻,輕巧的落在地上,她手持雙劍,伴隨著複雜多變的舞步,劍光轉折間,如水波,似流雲。

音樂逐漸達到高潮,那舞姬舞步愈加輕快,高潮處,她衣袂飄飄,整個人已經旋轉如風,劍光散為星星點點的亮光,她便仿若仙子般乘星光日月而下,翩然落於數十舞姬舒展水袖連成的一片碧色中。

眾人皆被這精妙的劍舞深深折服,眼光齊齊聚在舞姬身上。

樂聲停,舞姬慢慢從袖紗中婷婷而出,這時眾人才看清她的臉。

廳內諸人一時驚愕。

她面若三春之桃,雲鬢楚腰,真是,美得傾國傾城。

眾人不由得皆被這嬌麗的女子吸去了心神。

「阿蘿?」待看清階下之人,吳候驚詫著得站起身來。

饒是閱女無數的安樂王也被這女子的美貌驚得目瞪口呆,呆看了良久才緩過遊魂,咂著嘴巴拍著手道:「妙!舞妙!人更妙!」。

他一面捋著花白的鬍鬚,一面用渾濁的溢著淫-光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著阿蘿。

那肆無忌憚的眼神,讓阿蘿遍體生寒,如同凌遲。與其被這個老蟲糟蹋,還不如一死了之。自從知道要被送給安樂王起,她便存了死志。

今晚這一舞,她懷著不甘,是舞給他吳候王蘊的,十年前他從火海中救出的女娃,今日要以此舞與他訣別。

吳候緊盯著階下的阿蘿,阿蘿卻始終低著頭,不去看他。

「哈哈,吳候,你這舞姬甚妙哇!」安樂王已經急不可耐,目光如狼似虎的盯在阿蘿身上打著轉,又邪笑著轉向吳候王蘊。

意思再明顯不過!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器劍動四方』依在下看,這舞姬比那傳說中的公孫氏有過之而無不及,世上竟有如此妙人,看來今日安樂王又要添一筆風流韻事了。」說話的就是四兒口中的刑部侍郎李德海了,他為人圓滑,看出安樂王對這女子有意,附和著道。

「哈哈哈.....」安樂王聞言,挪著肥胖的身軀,不由自主的朝著阿蘿而去。

眾人或是同情,或者幸災樂禍,目光齊齊聚阿蘿和安樂王身上,就等著吳候發話賜人,看一出牛嚼牡丹的戲碼。

吳候終於緩過心神,艱難的開口道:「阿蘿,過來。」

阿蘿這才抬起頭,神色複雜的看著階上之人。

吳候的看向一旁面色沉靜的玄王,說道:「阿蘿來為玄王把盞。」

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安樂王登時沉下臉來,這裡數他位份最尊,合該他先挑才是,到嘴的嫩肉就這樣飛了,怎能甘心,正要開口,吳王笑著向立在一旁的青禾招手道:「剛剛你的琴撫的不錯,聽聞安樂王好樂,你過來專為王爺撫一曲。」

青禾臉都白了,卻也不敢忤逆絲毫。

眼看著嬌滴滴的小美人吃不著,安樂王一萬個不甘心。魏玄是長公主之子,論起輩分,安樂王可是謝玄的舅姥爺,雖然精蟲上腦心癢得難受,但是吳候既然已將人送給魏玄,安樂王總不好開口跟外孫搶人。

好歹是個王爺,得要臉不是。

其餘女姬也都按照事先的安排好的來到各自的貴人身側侍酒,美人在側,剛才這一頁被掀過,宴會變得更加有滋有味起來。

安樂王沉著臉,上下打量一下跪侍在一旁的青禾,雖顏色不及那舞姬,但身段卻豐滿,一把摟了過來,一隻大手毫無顧忌的伸進了她的底衣,將今晚這通邪火,悉數發泄在她身上。

不過一瞬間,轉換了天地。

青禾有苦難言,咬著牙受著,一雙杏目恨恨的盯著玄王身側的阿蘿。

阿蘿跪坐在謝玄身側,魏玄身姿如利劍般筆挺,周身有一種凜冽的氣場,但在他身側,阿蘿卻覺得心裡十分踏實,這十餘年所受的屈辱和委屈,彷彿在他擋在她身前的這一刻,全都煙消雲散了。

阿蘿深深的垂著頭,絲毫不敢造次,只用微微顫抖的手為他斟酒。

而魏玄,始終未看她一眼。

夜未央,酒正酣,絲竹管樂之聲不絕於耳,歌舞昇平,脂粉和美酒的氣味混淆在一起充盈著華廳,場面奢靡。

魏玄的臉始終冰冷,阿蘿明顯覺得身側之人似乎並不喜這樣的宴飲,果不其然,宴會還未結束,他便起身向吳候告辭。

魏玄朗步走出正廳,阿蘿自然要跟上,他步子大,走得急,阿蘿追得嬌喘微微,直到絲竹之聲漸遠,魏玄才停住步子,轉身對著阿蘿說道:「你不必跟著本王了。」

他的聲音亦如冬泉般清冽,阿蘿一時沒明白過來,他是什麼意思?是沒看上她嗎?

阿蘿抬起頭,正好與他澄明的目光碰在一起,皎皎的月光將他稜角分明的臉龐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潤,堅毅與柔和交相輝映,說不出的好看。

「怎麼?連此女也不能入得王爺青眼嗎?」吳候隨行而出,不知何時站在了二人身後,他神情溫和,沖著魏玄調侃似的問道。

王蘊的心思,魏玄早已瞭然,見他急著追了出來,魏玄淡然一笑,他炯炯的目光掃向阿蘿,又看向王蘊,回道:「君子不奪人所愛。」

王蘊上前,說道:「玄王客氣了,都說王爺一向眼高,此女若能入得王爺青眼,也算是她的福氣。」

魏玄不欲再此事上多言,岔開話題,回道:「廳內還有客,吳候請留步。」

王蘊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略帶尷尬的沖著魏玄深深一鞠:「今晚多謝王爺了!」

魏玄雲淡風輕的回道:「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王蘊看著低頭不語的阿蘿,她一襲紗衣似雪,婷婷裊裊的立在那裡,如同一隻夏荷,不染纖塵。

王蘊帶著安慰的語氣沖著她溫和道:「你先回吧。」

烏雲遮月,秋雨欲來風漸起,王蘊展袖為魏玄引路:「恐怕要下雨了,王爺,我送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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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來得甚急,隆隆雷聲響過,豆大得雨點便噼里啪啦的落下,車夫揮動鞭子,玄王車駕緩緩離開吳府。

酒後見了風,魏玄覺得有些微微上頭,正要靠著小憩一會,忽然聽到一絲異樣的響動。

哪怕是這樣雷雨交加的嘈雜中,雖然那響動極其微弱,但憑藉多年行軍打仗的敏銳與警覺,他很快判斷出問題就在車榻下。

他屏氣凝神細細判斷著車榻下的情況,不過眨眼間,藏於車榻下的人就被他準確的鎖住咽喉,利落的拖拽出來,沒給對方一絲喘息機會,冒著寒光的短刃直直逼近對方要害。

待看清人,魏玄不由得一愣:「怎麼是你?」

阿蘿被嚇得魂不附體,咽喉被他鎖著,她像個八爪魚一樣狂亂的揮舞著四肢。

待魏玄放開她后,阿蘿也顧不得體面,狼狽的趴跪在他腳下大口大口喘著氣,待氣喘勻了,她慢慢起身,大略理了理凌亂的衣裙,垂首跪在魏玄面前。

魏玄疑惑道:「本王不是要你不必跟著了嗎?」

不跟著他她還能怎麼辦呢?她已經被徐氏視作眼中釘,若是知曉今日吳候當面維護她,她只怕要死無全屍了。

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說話!」見她不語,魏玄有些不耐煩。

他顯然對她貿然扒車的舉動十分惱火,阿蘿不知該如何應對,低聲嚅囁著道:「吳候讓,讓我,服侍您。」

宴上這主僕二人的眉眼官司豈能瞞過魏玄,這女子分明對吳候有情,那吳候亦是對她有意的,不然也不會拉他擋住安樂王那個老流氓,只是成人之美的事他已經做了,她卻又來這麼一出。

他與吳候本就是兩個陣營,中宮魏皇后是魏玄族姊,而寵妃王氏仗著育有皇長子,一直與魏皇後分庭抗禮。如今魏皇后亦有了身孕,如若誕下嫡子,將來這儲君之位落於誰家還未可知。

一山不容二虎,魏氏與王氏註定會有一場你死我活的廝殺。

難道在這個節骨眼上,吳候要給他來一出美人計嗎?若如此,這個一向自詡多智的吳候未免太急躁了些。

「本王不需要你服侍。」魏玄面無表情的回道。

見她依舊跪在那裡,魏玄心裡升起一股無名躁氣,他喊停了車夫,拉開車門,對著阿蘿冷冷的說道:「你是自己下去,還是我請你下去。」

車門驟然打開,凄風冷雨一下子灌進車,阿蘿本能的往裡面挪著身子,仰頭對著魏玄冰冷的目光求道:「我無處可去。」

「回你的吳府去。」魏玄絲毫不為所動,沖著外面的貼身侍衛梁晉道:「把她拉下去。」

梁晉在外早聽到了裡面的動靜,聽出是個女子,王爺又未准,所以一直沒有貿然,見魏玄發話,梁晉過來伸手拉阿蘿。

阿蘿哭著不肯下去,只是怎敵梁晉力氣,眼看就要被拽出車廂,她慌亂中拽住魏玄的衣袍,死死攥住。梁晉見她糾纏王爺,情急下一用力氣,伴隨著一聲「刺啦」的裂錦之聲,阿蘿整個人仰面被甩出了車廂,重重的摔在了濕漉漉的泥地上。

梁晉慌忙上前,伸手探她的鼻息微弱,沖著車廂內的魏玄道:「王爺,這姑娘摔得不輕,怕是要死了。」

雖然不想要她,但也沒想置她於死地,魏玄掀開車帘子,看著地上狼狽不堪的阿蘿,說道:「將她拖上來吧。」

梁晉將人抱上車,魏玄看著趴在車廂內氣息奄奄一動不動的阿蘿,此刻,她纖弱的身上沾滿了泥水,狼狽至極,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兒慘白,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這樣一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女郎,詭譎心思倒是不少。

「別在裝了。」魏玄沖著地上的小人兒道。

見她依舊一動未動,魏玄不耐煩的繼續道:「你再假裝閉氣,我就將你扔出去。」

阿蘿自幼習舞,最擅調理氣息,沒成想竟然被他識破了。

她只得認命的眯開眼睛,見魏玄正蹲在她身側,身上綉著紋龍圖樣的赤朱蟒袍被她扯去了半個袖子,看起來說不出的滑稽。

魏玄見她根本無礙,說道:「你這把戲也演得差不多了,還要賴著不走嗎?」

他還是要趕她走。

半響,阿蘿慢慢起身,魏玄以為她要識趣的下車走人,誰知這小女郎竟然跪在他腳下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

魏玄無奈:「你哭什麼?」

他話剛出口,她突然哭得大雨滂沱,眼淚嘩嘩的不要錢似的往下流,哭得鼻涕泡都出來了,抽抽搭搭的整個人好像隨時能暈死過去。

好像他欺負她了似的。

竟弄得魏玄有些手足無措:「你再哭,本王這就將你扔下去。」

除了這個,他也沒有其他法子治她。

好在這法子還管用,她終於止住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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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姬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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