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 醫者仁心
關於醫生的讚美之詞可謂多矣。懸壺濟世、妙手回春,不一而足。
這些年來,我無數次進出醫院,極少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家人朋友等等,也遭遇了各種醫生護士的各式各樣的對待,比如為了父母妻子的手術,我也送過幾次的紅包,低三下四地尋求醫護人員的格外照顧等等,但是我來到了這個醫院,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做醫者仁心,無時無刻不感受到醫護人員的家人一樣的關懷。
人生的第一次植管,第一次骨穿,男性大夫都是輕鬆地跟我交流著相關話題,溫和地告訴我如果疼的受不了就說,無非加大點麻藥,當然他們告訴我,所有的疼痛經歷過無數的臨床實驗,都是人體能夠承受的,叫我不必太緊張恐懼。似乎就在說笑間,就輕鬆地完成了相關工作。
剛入院的次日晚上,病情加重,懷有七八個月身孕的內分泌科醫生未確診我的病,無數次打電話諮詢他的好多個老師,她那焦急的樣子一點不亞於自己的家人患病。一直到晚上十一點才基本確認我可能是骨髓瘤,於是調配血漿,給我輸血。可是我連人家姓什麼都忘記了。
我的主治醫生汪大夫,是一個說話輕聲細語的女性,三十五六歲的樣子,無論坐診還是手術之餘,幾乎每天下班前過來看望我一次,溝通病情,鼓勵我,在我情緒低落的時候輕輕地拍拍我,給我很大的安慰;主管醫生高大夫是個年輕小夥子,關於我的用藥、兩次骨穿和日常注意事項,都是他不厭其煩地給予指導和直接手術,當他看到我竟然不聽醫囑起來走動,很嚴厲地叫我回去躺好!兇巴巴的叫我不寒而慄,果然我再次扭傷了腰,才知道了他的話的重要性。不聽醫生言,吃虧在眼前啊,我老老實實地又躺了半個月。
兩次透析,一次六個小時。那個胖乎乎的小護士姑娘都是按時推著笨重的透析機來到我的床前,一坐就是六個小時,幾乎一動不動,隨時關注著儀器設備的運行;兩次采干也是一名文文弱弱的女醫生,推著機器過來,駕輕就熟地梳理各種管子各個袋子,等護士把兩個最大號的針頭插到我的左右胳膊上以後,我一動不動,她也一坐五個小時,連水都不喝,飯也不見她吃。說是吃過了,不渴,而實際上是她在仔細盯著儀器的運行,觀察著各種數據,那真是來不得半點馬虎。那個剛工作的小護士前幾次給我扎針,還出現過失誤,兩次失敗后無奈地找老護士替代才成功的,如今短短三個月,我取乾的針都是她扎的,非常準確到位,我還表揚她。可是第二次的時候,稍微有些偏差,機器運行不久,左胳膊就鑽心的疼痛,似乎是迴流的血液沒有全部及時地進入血管,迅速膨脹,值守的醫生一邊呼叫護士的名字,一邊往外跑,她們很快把針頭調整了一下,轉入正常,很快胳膊也不疼了。
科室主任、副主任都是這方面的專家,無論是什麼病人,他們在查房時候總是熱心問候,表現出家人般的關心。在不帶手套的情況下,摸摸各種病人的腫瘤變化情況,給予藥物調配和治療方案的調整,病友們都從內心普遍認可自己的主治醫生的科室領導。閑聊中,我說起高中同學是科室主任曾經的領導,他很爽快地告訴我,你不要找她了,有事兒直接找我,多方便直接?
退回幾年,骨髓瘤也是不治之症,如今新葯及新的療法每幾年就有新的突破,所以他們醫生推薦的各種相關自媒體給我很大的信心,包括目前本醫院也能做的基因療法,也就是cart療法。「北協和,南湘雅,西華西,東濱海」,無意中聽到關於醫院的排名順口溜,我大吃一驚,原來我所在的醫院的知名度這麼高,而它的血液科在全國排名前十位。這個城市的三甲醫院我都接觸過,而這個醫院的醫護人員的態度絕對是最優秀的,包括護士的走廊辦公,是其他醫院沒有的,而個別頑固的市民卻偶爾發些詆毀這個醫院的帖子。我和其他病友好多反映自己的病情在某知名醫院誤診,甚至呆了一個月也沒有確診的經歷,那裡的醫護人員的水平真的不敢恭維,包括我曾經做了核磁共振看過幾個科室的那個三甲醫院的醫生,一副與他無關的樣子給我開了點兒止痛藥……回頭想想,它的前身是民辦醫院啊,經營不下去才被本市的那個三甲醫院合併了,而裡邊的醫護人員應該很多是原來的員工,所以東院區和西院區的差別很大。
三個療程下來,第四次20天的住院采乾結束后,我回家休息了兩個禮拜。沒有特別的不舒服的感覺,我就堅持開車去單位了,跟同事領導打個招呼,說下情況,大家都很理解,叫我自己把控作息,工作肯定也不會安排我了。想想我們市委書記都缺席一兩年了,整個城市的運轉依然順暢,更何況一個小科員的缺席呢?午餐可以去食堂吃,這樣就免去了妻子的麻煩。主治醫生聽說我上班了,說是她經手的患者中我是第一個如此快速恢復健康的,她叫我注意休息。
兩周后又回到醫院,計劃第四個療程的靶向葯和化療。防疫力度加大,所有外賣以及家人送餐都不可能,只能吃食堂的盒飯,非常難吃,我們也沒有定一次。妻子想方設法利用下去做檢查的空隙去不遠處的超市買回吃喝用度,加上從家裡帶來的副食零食,以及我們悄悄帶來的小電鍋,牛奶雞蛋海鮮都可以吃到。好在伙食很快得到了改善,病人及家屬都很滿意,掃一下床頭訂餐碼,就會把飯菜送到你的床頭。
主治醫生詳細問我身體的不良反應,尤其是神經末梢麻木疼痛的情況。我說,雙手的麻木發涼好多了,但是雙腳還是發麻,感覺冷、涼,但是還不疼。他說,更改一下治療方案吧,拉大靶向葯的距離,一周一次。這樣也免除我住院時間太長,飲食不好保障的困難。於是,我住了三天院,又出來了,期間抽血14管,做了各種化驗和核磁共振、ct、超聲等,可能因為上次采干連續打了五天的增白針的緣故,我的紅細胞太低,貧血,於是又輸了兩個單位血漿,仍然在免費範圍,這還是因為我曾經獻過血的緣故。
從醫院直接來到辦公室,坐下來寫了點兒文字,感覺這樣的日子才有點兒意義和充實,否則沉寂在無盡的關於病魔的愁緒和無聊的日子,才是更痛苦的。
治療方案的更改,意味著進移植倉的時間推遲半個月左右,也無妨。兒子的婚房裝修仍在繼續,他在本地的工作應該也不難找,雖然妻子建議他去工作,但是我堅持裝修完房子、我完成移植再說,畢竟移植艙的二十來天的日子裡的一日三餐,妻子一個人是忙不過來的,兒子非常重要。
和妻子去看忘了八十歲的岳母,岳母看到我的樣子很高興。回頭在路邊停車,繞湖散步一圈,我感覺有些勞累,但比春天和妻子一起散步好多了,那時候我真的氣喘吁吁行走困難。妻子緊緊握住我的手,更咽地說我對不起她,叫我一定堅強地活下去,多陪伴她幾年。我感覺到,我們倆的眼眶都有些濕潤了……
回家感覺頭上出了幾個疙瘩,很不舒服。妻子用大夫給開的紅霉素藥膏塗抹,次日見好,卻又增加了幾個。這都是靶向葯的副作用,包括雙腳的麻木又有點兒加重。
雖然昨晚散步有些累,雙肋有些輕微疼痛,但是我還是吃了妻子做的早餐,稀飯、排骨、海參、包子,吃了早晨的14顆半葯,帶了中午的10顆葯,開車去單位了。連續兩天有給我打賞的讀者,一看微信,是個老朋友,改名字而已。他如今是某集團公司的人力總裁,忙得很,想聊幾句,他說在開會。病了,就特別想找老同學老朋友老鄉聊聊天,卻又不知道怎麼隱瞞病情好還是實話實說好。
老母親85歲了,當她終於聽明白我的病情的嚴重性以後大哭無數次。人在生病後或者臨近死亡的時候,最想去的地方恐怕就是出生地了。迷迷糊糊說不好是夢裡還是胡思亂想,好幾次我都夢見了老家熟悉的水塘,熟悉的小路,而一座座高大的農村門樓竟然都是灰白兩色,遇到的人也都是行為詭異的樣子,醒來以後感覺到那不是冥府吧?似乎很近的路程,可是我就是沒有看到自己熟悉的那座老屋,那個我出生和成長的家,包括去世了的父親,和健在的母親,相反,卻夢見了和我們所有兄妹決裂了的二姐。
據說二姐聽母親講到我需要移植骨髓,她表示捐獻的意願。畢竟是一奶同胞的親姐姐,這叫我很感動。89歲的大姨去世了,舅舅家的二表哥問我去不去給她送殯,我輕描淡寫地說了下自己的病情,表示去不了。估計他也意識不到我的病情的嚴重性吧。大表哥在蔬菜大棚一氧化碳中毒去世的時候,還不到三十歲,二表哥如今在大棚里種甜瓜,忙碌的很,表嫂因為多年前的腦瘤手術至今行為受限,他開通了抖音,我非常欣賞老家的田園風光和農家生活,而其中的艱辛我也是很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