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兒子（6）

我的兒子如今也是25歲的大青年了。最近正在忙活著裝修自己的婚房。當然，房子的錢都是我們兩口子出的。想想暫時還沒有工作的他，如果沒有父母的庇佑，會是什麼樣子呢？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沒車沒房沒工作，我在這個城市真的就成了下三濫了——因為我結婚、買房、買車等等，從來沒有從父母那兒拿過錢，暫借個三五千元都是當年就還回去的，並且陸續給了沒有收入的母親零花錢二三萬元，成了她在鄰居中樂善好施的資本。手錶、金耳環、金戒指，陸續都是我給母親買的，因為她說打小有耳朵眼，就沒有戴耳環的命兒。

兒子也不愁找工作。月薪過萬也很正常。可是，他一直想自己當老闆，干自己喜歡的事兒。我倒是覺得，你只要不亂來，當個哲學家都可以——這是很高貴的一種職業。可是，他堅信，自己會很有錢，這也是他的，包括目前很多年輕人的目標。

本來兒子在韓國做直播帶貨，在北京、杭州做廣告傳媒都還說得過去，尤其是和阿里的女友在杭州，過得小日子有滋有味，甚至還計劃購買婚房，安家杭州的。可是，我的一場重病，他立刻趕回來，決定在我身邊發展，這也是我期待的天倫之樂。

準兒媳也報名考公，畢竟這邊的環境要舒服，壓力要小得多。而我呢？只希望當爺爺了，孫子孫女最好一樣來一個，我這輩子的接力棒，也就傳遞了下去——一塌糊塗的人生，也算是有了些意義。

距離退休還有七八年時間。我的身體狀況或許會不錯，或許也會惡化早逝，經過這次大病，我終於想明白了很多東西，包括從小學就開始實施的學習計劃——人啊，計劃來計劃去，去從來沒發計劃自己的生和死。

兒子的新房依然是我的名字，因為他還有一套福利房佔用了購房名額。房子距離我的辦公室很近，樓頂有個很大的平台，我計劃在樓頂種些蔬菜花草，養幾個寵物。畢竟樓上樓下兩層，足夠我們暫時借住。二層平台喝茶看海，也是我很喜歡的。兒子說，買個充氣泳池，我就可以和孫子或孫女們在樓頂游泳了——兒子的孝心，繼承了我們家族的傳統，我發現他在給我分葯裝盒的時候，眼角總是濕潤的。

陪伴我們15年的第一輛家轎終於退役了，一切新車的手續都是兒子去辦理的。兒子長大了。「等你們結婚，我買一輛你喜歡的車子送給你們。」我對兒子說。顯然，我還是比較滿意於自己的一生成績的，沒有大的收穫，卻也沒有太大的失敗，平平淡淡才是真正的人生，只要活著，只要健康——病，都是累的，心累，心胸狹窄，生氣上火，抑鬱失眠……看似精密的腦袋，其實是禁錮自己的可怕的牢籠。

眨眼一年過去了。我的病情得到了極大的緩解，頻繁地跑醫院、住院也變成了吃藥，一個月去一次做些檢查。但是，兒子的工作一直沒有穩定下來，房子裝修也成了馬拉松工程。他和我們都不否認找一份月薪不錯的工作，可是他希望自己做，比如網路直播帶貨，也是他的特長。可是，每天看到他除了睡覺就是打遊戲，每天都是凌晨兩三點洗刷睡覺到次日中午甚至更晚，我們總覺得心裡不舒服，妻子說他幾句他就很情緒化，我偶爾說他一些，他總是很尷尬地走開。真不知道他將來考什麼生活？一夜暴富的期貨交易還是股權還是什麼呢？社保也不交，說什麼有商業保險，可是，商險只是一次性給予你一點兒補償，其他長久的大病卻不在列的。他說，幾率很低的我這樣的癌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