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身向榆關那畔行

第二章 身向榆關那畔行

當今修仙之人,道途有幾大境界:初入道途,為練氣;其後築基;築基完畢,方得結丹;金丹初破,便為元嬰;此後,便是破境、渡劫、大乘、飛升。

然而,據傳各大境界間差異甚大。賀拏雲之前總以為自己無靈根,對此番諸多境界內心毫無波瀾。

今日青雲劍宗治下,汴城五風十雨,和平安寧,但……

凌雲小院內。

「只論道子實力,魔道要強上不少;論機遇數目,魔道子弟也多上不少……」青雲祖師雄渾遼闊的聲勢分毫不減。

「此緣魔道修行能靠天材地寶的吸收、眾生氣數的掠奪,正道修行只能靠自我錘鍊,且冥淵魔教出了一個成仙教祖,一人斬盡六大宗門祖師,此方天地間,唯有他一個人留下了一條成仙之道,藏在詭木森中。」

「魔道修行中人,遠比你想象中多。

「而六大宗門除內門子弟道心堅定、祖師心繫蒼生之外,旁門子弟中不乏道心不堅、吃裡扒外之徒,極有可能成為魔門走狗。

「故六大宗門往往只錄天資極佳者為內門弟子,只因這些人靈根純正,心性良好,不會為魔門誆騙。

「更何況六大宗門還有護城守邦之任務,任重而道遠,時有內門子弟出逃魔門,成為魔道中人。

「今日冥淵教教祖返修、通天教似乎有大動作,小友你應加倍用功,全力應對。」

青雲祖師呷了一口茶,小院內茶香瀰漫,青雲祖師安然待在此處,宛如還未下界的仙人。

但每每聽聞現世青雲劍宗宗主的行徑,青雲祖師就怒不可遏。

「你天靈根尚未顯現,現暫為練氣初期,今日隨我學一套風行劍法,此劍法適用於結丹前的修士,但只要練好,能擊破化形以下妖物。」青雲祖師緩緩站定,舉起手中青雲劍。

「敢問祖師,眼下這狀況應如何是好?若宗主真是魔道中人,他找上門來,該如何應付?」賀拏雲心憂道。

「小友莫慌,縱今日時局危急,於你而言,提升修為才是根本。若你能成功築基,考入國士院,則青雲劍宗宗主無力動你分毫。」青雲祖師面色如常。

「行,但我要留個後手。」賀拏雲應下,便去寫了幾封書信,給他的幾個兄弟:

給程顥,得先暗示他兄弟們要去國士院論道,讓他同去;

給道門外的幾個兄弟寫,告訴他們自己遇青雲劍宗中難事,要回山下小住一番……

送出信件,賀拏雲轉頭便回凌雲小院了。這小院是祖代相傳,但因賀拏雲小時賀家就被滅族,他與兄長賀拂塵幼時在汴城內長大,後來與兄長走散,才回到凌雲小院。

此番在凌雲小院練劍,還有仙人指點,對他來說也是新奇。

賀拏雲提起斬仙劍。這劍,他現在又是拔不出來了。但他還是按青雲祖師的指點一一練去。

這風行劍法共十八式,其中八式為練法,十式殺招中又有細分,有四式講求出劍迅如風,三式講求運劍暢如雲,又三式又講求擊打猛如虎。

「小友,你這劍法功底了得,風行劍法前三式都能仿成八分,不錯!」青雲祖師在一旁讚不絕口。

賀拏雲此時正沉浸在風行劍法中,四周風雲隨劍舞而流動,練至殺招,一時風雲變幻,陰風怒號。

次日天明,賀拏雲早已把十大殺式練得像模像樣。此刻,青雲祖師尚在小院內酣睡,忽見這僻靜的小院中有一人前來,那人正是程顥。

「信我已收到,何事?」程顥四顧無人,便問。

「進來說。」賀拏雲小聲說。

二人踏入凌雲小閣中,此時青雲祖師業已醒來,隨二人入內后,在閣上打出一個個法訣。

賀拏云為程顥友人倒上一杯酒,說:「老程,你可曾聽聞青雲劍宗尋劍令?」

「當然。宗主治下山河安寧,然魔教勢頭正盛,這不就得找青雲劍此等寶物,以便護衛青雲劍宗治下城池?」程顥話畢,一口引盡手中之酒,面色也紅潤了不少,「嗝……話說,老兄,那位仁兄姓甚名誰?」

賀拏雲拒絕添酒,回:「兄弟,冷靜一些,你看那位仁兄,像不像青雲劍宗老祖?」

程顥頓時酒意退去,大笑道:「這真是太巧了!………程顥弟子拜見祖師。」

青雲祖師回:「無妨,小友雷靈根已開,此後修行路上偶有劫難,此外必是一帆風順。」

程顥驚道:「青雲祖師高明,竟能看出我的靈根為雷靈根!」

青雲祖師淡淡一笑,回道:「那是自然。我雖失去肉體,但仙魄猶存,魂道之法甚至於仙術,都能取來用用。

「小友可知法則的存在?」

程顥答:「自是。

「法則之力,玄妙無比。

「然,只有破境期修士才能執掌法則之力,萬千業術,萬丈紅塵,天地規則,為己所用。

「天地之間,自有規則,為天道。逆天道則亡。」

「那小友,你可知,你的劍的法則?」

「……」程顥怔住,問,「那是什麼?」

「賀拏雲,告訴他。」青雲祖師說。

「行,」賀拏雲取出斬仙劍,「你的劍上法則是『世事不聞,一心論劍,無念無我,劍斬軒轅』,即是心無旁騖,則劍鋒可削鐵如泥。順帶,這是你錄下的法則,故他人拔劍會受到反噬。」

程顥驚:「那是否所有有名的傳承之劍都有法則加持?」

「不知,但我這斬仙劍,有出刀見血等諸多法則,想必青雲劍那麼有名的劍法自是也有。」賀拏雲道。

「是嗎?」程顥看向青雲祖師,希求對方給出一個否定的答案。沒料對方卻回:「自是如此。錄下法則,便定了主人。」

「宗主又是何意?」程顥忽地站起,如受驚之馬,「既無法使用,為何要尋此劍呢?」

「小友,你可知通天教?」

「……祖師請稍待片刻。」程顥扶額,面若晴天霹靂,「您是說,宗主大人與通天教有關?」

青雲祖師道:「小友勿急,此事尚未有定論,但由青雲劍宗現任宗主不傳此道,故不得吾之信任。」

「畢竟,這是青雲劍宗代代相傳的道啊。」

程顥深思片刻,回復:「好,明年國士院入院考試見。話說道友修行之事如何?」

「……尚可。」賀拏雲輕飄飄地回應,令對方感受到自討沒趣。

送程顥返回不久,幾位不速之客便來探望:「賀小友,可否一問,你是否知曉青雲劍的下落?」

為首那人,是青雲劍宗宗主姜海濤,一位劍道巨挐,破境期修為讓賀拏雲望而卻步;后四人則是青雲劍宗門下四位道子,皆為宗主一手提攜上來的人,青雲劍宗中五人風光無限。

但眼下賀拏雲看來,五人皆為魔道中人!

賀拏雲心下一緊,又見宗主姜海濤神色凜然,便端莊大氣地回道:「在下不知青雲劍下落。」

誰料姜海濤不按套路出牌,偏偏回復道:「或許這劍一直藏在此處,賀小友不知情,讓我們探一探便可。」

未等賀拏雲發話,幾人已入凌雲小閣。

「咚、咚、咚……」賀拏雲心直跳,他看幾人捜查了一刻鐘方停,出來時雙手空空,方才鬆了口氣。

「幾位前輩道心堅定,實是為我賀拏雲所敬佩。」賀拏雲拱手道。那幾人冷冷瞟了他一眼,未回一句,遠去后竊竊私語道:「那既不是青雲劍,又何以有此等精純的劍意?」

「莫非那小子開竅了?」又一人回。

賀拏雲走入凌雲小閣,閣中四顧無人,也不知青雲祖師逃到何處去了。

「此番宗主未察覺此事,可以等到宗主察覺后再搪塞過去,總之有得是辦法。」賀拏雲心道,「這青雲劍宗,今日不能待了。」

留,青雲劍與青雲祖師會落入魔道手中;

去,他自己則會背上偷劍逃亡的污名,甚至為六大宗門追殺。

這該如何是好?

正是賀拏雲抓耳撓腮的時候,有幾聲稀稀拉拉的響聲出現。賀拏雲向那地走去,看見了青雲祖師牽著兩小兒。

青雲祖師早已把青雲劍上氣數法則盡數遮蓋,此時青雲劍如一把普通的劍,根本看不出來青雲劍是這等天材地寶。

乍一看那兩小兒十分普通,但賀拏雲利用法則讀出,那兩小兒為冥淵教道子,手中傳承多得驚人。

但同時,兩小兒也掌握著正道玲瓏醫道諸多醫治他人的道術,也會一手妙香閣的練丹術。

「這兩小兒手不沾血,從未奪取他人氣數,許是生在魔門,心在正道,」賀拏雲心道,「或許還有點化的機會。」

青雲祖師見賀拏雲作深思狀,便說:「賀道子,這兩小兒是我出宗門散步時偶遇,兄妹二人為冥淵教前任宗主遺孤,兄長名為龔霜柏,小妹名為龔雪梅。今日冥淵教當代道子姜長春風頭正盛,這兩小兒因獲上任宗主傳承為姜魔頭重用,然兩小兒深惡魔宗之道,故遁逃至此。

「不料這兩小兒天資出眾,道法非比尋常,頗得宗主賞識,宗主便以雲遊修行之名,放任其在外至今,今日仍不斷勸告點拔。

「而今天下不太平,願能收留兩小兒。」

賀拏雲心說這青雲祖師不知為何如此稱呼他,竟顯得有些生疏了。又一看,這兩小兒身上有冥淵教道印——

刻有冥淵教道印之人,不能違逆宗主,否則宗主據此道印能追查到此人位置。這是冥淵魔教控制下人、平民的手段。如今,這宗主竟用此手段來監視門下小輩,真是令人不齒。

「先生可曾想利用魔道宗主,反將青雲劍宗宗主一軍?」賀拏雲心說。

未待他開口,兩小兒中的兄長便作跪拜狀,徐徐開口:「拜青雲劍宗道子!」

旋即,那小妹也跪下,掩面泣涕道:「青雲道子大恩大德,望今日能收留吾等,今日之恩,吾輩來日當湧泉相報!」

「罷了,別再跪了。小友二人為人正直,雖為魔道,我賀拏雲也欣賞你們。」

青雲劍宗旁門側,十里街頭。

十里街是青雲劍宗旁的熱鬧街市,常年遊人如織,常有青雲劍宗內門子弟到此尋丹論劍。今日賀拏雲一行到此,自是不會為他人懷疑。

此番四人出宗門,自是賀拏雲欲為青雲祖師及兩小兒尋一安身之所。畢竟宗門聖地,若藏匿魔道修士,可是重罪。

自然,賀拏雲將青雲祖師的身份以僕從告知,以免橫生事端。

十里街一如既往地繁華。楓葉紅時,十里長街,雲煙遠去,滿目儘是市井人家。

「哇,你看,那是什麼啊,」龔雪梅拉著兄長在一旁悄悄道。

賀拏雲一眼便認出,那是十里街上的糖葫蘆鋪,鋪上老唐正大聲吆喝:「糖葫蘆,好吃不貴,一錢三串!」

「你看那個人用得是何方仙術,竟然如此神異!」龔霜柏小聲驚呼。

尋聲望去,那是十里街老王在吹糖人呢,老王的糖人吹得惟妙惟肖,總能引來不少年輕人。

這兩小兒,難道連糖人都沒見過?魔宗也真是嚴苛。

賀拏云為青雲祖師三人尋了一家旅舍,結了費用,留下幾張傳聲符后便轉身欲離開。十里街上,束髮成童之年的小兒極多,那些孩子大多紅光滿面,面上洋溢著幸福快樂的笑容。

「老王,來兩個糖人。」賀拏雲徑直走向糖人鋪。

「好嘞!這不是賀拏雲兄嗎,今天出宗玩了呀,」老王手上熟練地搓著糖人,笑罵,「真是的,狗大戶。我們多久沒見到你了。」

忽地,老王似是又想到什麼,一時竟有些慌亂,嘴張合幾下,欲言又止,而後吞吞吐吐說出幾個字元:「賀兄,近日安否,在宗門內是否太平……」

「你這糙漢子還懂照拂他人心情啦?」賀拏雲面上笑容有些凝固,這十里街上老王……

竟也知曉汴城賀家滅門慘案了!

「你的糖人。不用給錢了,許久不見,別太客氣!」老王大笑道。

謝過老王,賀拏雲又去往幾處鋪上,卻見那幾處鋪上人彷彿都知賀家滅門案般,紛紛免去賀拏雲的賬單。

賀拏雲一時無言,感動之情油然而生。

又一次到了旅舍。見賀拏雲回來,龔氏兄妹二人甚是驚異,但又看到賀拏雲手中之物,面中有著難掩的喜色。

「謝過賀道友!」龔霜柏先開口拜謝。

「小女謝過賀仙友!道友大恩大德,晚輩此生必將永遠銘記!」龔雪梅隨即也拜謝。

龔雪梅接過糖葫蘆,便迫不及待咬了一口,果實上糖衣破裂,山渣果的汁水流出,糖衣的甜與山渣果的酸相輔相成,不覺讓龔雪梅開心地跳了起來。

「哥,快嘗,這真是人世少有的美味!」

龔霜柏擺擺手,道:「小妹既是愛吃,把我那份也吃都無妨。」

誰料雪梅有些怒了,直接取下一粒,往兄長嘴邊塞。

「你幹什麼!」霜柏也有些怒了,向後躲去。結果讓龔雪梅撲了個空。

……賀拏雲看眼下這兄妹二人為此等小事爭吵、甚至於打起架來,不禁扶額。

「也是這兩小兒關係好,彼此要求高。但他們不免還是稚氣未脫,祖師在此,會不會有些危險?」

畢竟,此後自己必將面對宗主的問責,無暇顧及眼下肉體凡軀的祖師。

「小友莫要多心,安心修練便是。」耳畔又迴響起青雲祖師的囑託。

是了,安心修練,修得自身仙道氣數,這魔修宗主又不會礙著他。

豈料,待回到青雲劍宗,宗主幾人早已守在宗門等他。

「青雲劍宗論道大會,暫定下月初進行。」

「賀拏雲作為外門弟子,因儘力尋得青雲劍宗之劍,被破格提拔為內門弟子。」

「青雲劍宗論道大會,汴城分宗,賀拏雲、程顥為本宗宗主所賞識,本宗主意欲使其一戰成名,故特此供二人兩個特許名額!」

論道大會?!

那大會上,參與的弟子大多為結丹修為,偶有元嬰弟子參與。且若不慎隕落,便算咎由自取,無人能為其申冤。

賀拏雲心下一驚,宗主如此操作,既能維護自己作為正派宗出的偉光正形象,又便於借刀殺人,畢竟,一個練氣修士,又怎麼會在論劍大會上成功脫身呢?

眼下也真是,情況非常,賀拏雲推脫不去,便可能被安上叛逃之名,且青雲劍在手,可能被六大宗門追殺。

他便只好應下,找程兄練劍去了。只有在論劍台上取勝,他才有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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