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志怪神異寫浮生
三日過後,浮雲境內。
賀拏雲之前每天練劍,劍道功底還是紮實,短短几天,就將風行劍法的十八式練得有模有樣。
再一次練好,收好自己的斬仙劍,賀拏雲又瞅了一眼身旁的劍鬼。
大白無言,瑟瑟發抖。
「大白,你現在可否能自由進出浮雲境?」賀拏雲隨口問道。
「大……大仙問了,當然就是可以了。」大白戰戰兢兢地回答。
「好,隨我出去一趟浮雲境。」賀拏雲道。
旋即,他將劍鬼所在的封魔符帶上,徑直往崔氏兄妹家走去。
十里街口,崔氏兄妹家。
「喲,這不是賀拏雲嗎,這才幾日呀,怎麼又來了?」崔燕兒開門時妝都未梳好,一見賀拏雲就笑罵道。
「燕兒小妹,咱們也是從小玩到大這麼長的交情了,自是想趁這個時候來提醒你們兄妹二人兩句,」賀拏雲鄭重地回答道,「我賀拏雲雖為劍修,不懂什麼謀略,也有些胸無城府,但最基本的東西還是了解的。今日青雲劍宗早已不是那麼安全了,只是建議你們兄妹二人先找個能夠安身的地方。」
「到底是何事啊,竟值得你也如此擔憂。」崔燕兒此時也有些心憂了。
「或許也並非什麼大事,也有可能是個誤會,但今日此事也只有你們兄妹二人能助我了。」賀拏雲回道。
「何事竟值得你這麼憂心?我崔雲水出手,定是半日不到就能幫你解決好。」崔雲水大笑著寬慰道。
賀拏雲下意識伸手觸向斬仙劍,「崔兄好意氣!此番或許有些危險,拿著這個符,其內劍鬼大白能護你一程。」
兄妹二人啞然。「何出此言?何事相求?」
「我要你們,助我去看一看青雲劍宗萬劍護城陣的陣角。」賀拏雲道。
崔氏兄妹二人沉默良久。許久後方才開口:「老賀,你不會在青雲劍宗呆久了,呆傻了吧?萬劍護城鎮這樣的大陣,也豈是尋常魔宗能動得了的?」
「說不準呢,小心駛得萬年船。」賀拏雲輕飄飄地回復。
那崔雲水的聲音頓時就變小了:「行,賀兄,定不負重望。」
賀拏雲將小白交給了崔氏兄妹后,方才鬆了口氣。這崔雲水與自己已是故交,雖然對方不是青雲劍宗的弟子,甚至不算是劍修,但對於自己來說,他是值得信任的。
「畢竟青雲祖師說的對,此時的魔道已然準備了許久,在一個偌大的通天教面前,我們幾個練氣、築基的修士,什麼也算不上。」賀拏雲此時已然冷靜下來了。
此時的十里街頭,依舊是人聲鼎沸、摩肩接踵,全然沒有半分危機臨頭的樣子。
賀拏雲再一次走到了十里街頭的說書人面前,那說書人道:
「三千大千世界,千載百轉輪迴,
「滾滾紅塵中來,只為一人而去。
「誰曾想那冥淵教教主也是個痴情之人,萬丈紅塵,仙緣渺渺,萬水千山,他卻獨獨為那一女子而踏。
「若只是凡俗的英雄配美人的戲法,那可不免有幾分俗套。
「畢竟那林弘志也並非什麼英雄,他,作為冥淵教的教主,一世梟雄,誰曾想折在了美人手上?
「若是他丟下了自己的道侶,獨行他的仙道,有何須去強取那六宗的氣數,最終犯了天條,被罰下界?」
那說書人卻是絲毫不慌張,紙扇一開合,其上「一劍破萬法」五個大字瀟洒大氣,洋洋洒洒地似入木三分。
說書人旁邊,不乏聽書的人。
那些聽書的人,大多都是兒童。有幾個還未束髮成童的小孩,端著小板凳坐在說書人面前交頭接耳。
賀拏雲遠遠地站在一旁望著,忽然說書人似是瞅了他一眼,不可隱藏的笑意便掛在了嘴角上,改口道:
「話說六大宗門為正道宗門之首,六大宗門當是各正道修士的榜樣才對。
「六大宗門的護國護城大陣,隨著歲月流逝,也終歸是有了些變化的。
「只是這變化,也不知是好是壞罷了。
「至少我認為,眼下看來,這青雲劍宗快是要完了。」
賀拏雲心下一驚,趕忙跑過去想要追問,卻不想才走了幾步,那說書人早已消失了。再一看,四周路人都面目可怖的盯著他,令人好不震悚。
……片刻之後,賀拏雲這才看出來,四周路人都還是路人,而那一張張盯著自己的臉,竟不屬於任何一個路人!
賀拏雲快步離去。當下他也不敢去找那說書人了,只是快步離開那詭異的地方。
只是無論他走了多少步,似乎都還有那麼一兩張面孔在盯著他……
十里街頭,旅舍內。
今日,那冥淵教的宗主又來了。
青雲祖師眼睛都不用睜,他就已經知道,這位魔教宗主怕是已經把凡俗軀體的自己當做他的囊中之物了。
畢竟仙家的氣數,無論對何人都是珍貴的修鍊材料。
青雲祖師早已意識到了這些,但又知道現在這位宗主無法動它他分毫,便不去計較這些了。
「嗯……?」青雲祖師忽然間像是察覺到了些什麼,不由得轉身向窗外看。
「賀拏雲?他怎麼在這裡?我不是告訴他要去練劍了嗎?」青雲祖師眉頭微皺,又見那賀拏雲背後跟著那幾縷魂,便是知道了是怎麼回事。
「今日的六大宗還真是,如今天下真是不太平啊。」青雲祖師嘆道。
接下來,他在空中輕輕一點,飄出來的一縷神念,很快便將賀拏雲身旁跟著的幾隻怨鬼驅散了。
……
賀拏雲不知跑了多久,方才察覺到跟著自己的那幾張面孔已經消失了,這才停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奇怪,剛才那應該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說書人,那又是怎麼一回事呢?」賀拏雲心生疑惑,但此念一生,一股強大、精純、恐怖的神念便籠罩了下來,似乎是能窺盡一切一般。
賀拏雲被嚇得不敢動彈。又等了許久,那神念忽的又消失了。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賀拏雲這次沒敢多想,提起斬仙劍快步離開了。
青雲祖師從旅舍中遠遠望去。
「這小輩到也真是不幸,一天被兩個怪物般的傢伙盯上,玩弄在股掌之間,」青雲祖師心想,「我已經告訴過他了,練氣期的弟子,以練劍為重,這宗門大事他管不上的。」
這不,直接是招惹了兩個怪物般的老傢伙,可見,他應該是在這萬劍護城陣中,說了不該說的話,提到了不該提的人的名字。
妙香閣內,洛川山河圖中。
且說那程顥一步踏入洛川山河圖后,便見眼前落英繽紛,風景優美,儼然一副世外桃源般的景象。
輕輕撥開眼前的樹枝,程顥便迎面碰上一個女子,那女子也看到他了,便不由得驚呼起來。
「啊!——」
程顥眼見眼前的女子因為她而跌落下去,不由得心生憐愛之意,便想著伸手去扶,眼前的女子果斷地拒絕了,直接站了起來。
「感謝這位客人,小女不需要他人的幫助。」女子低頭客氣地道歉。
程顥對這女子頓生好感。
這天下怎會有如此仙氣飄飄、超塵脫俗的女子!
這女子素衣羅裳,青絲及腰,面無脂粉,卻有一種繁脂俗粉比不上的美艷;雙眼淡漠,卻是超塵脫俗的仙氣和身在紅塵中的柔情巧妙揉合了起來。
那女子一見程顥,朱唇先啟,似笑非笑地說:「這位客人是誰呀?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呢?」
「我……我是程顥,您應該是青雲劍宗那某位祖師吧,碰見您這種美若天仙的人,真是程某三生有幸!」程顥頓了半晌,作揖曰。
「青雲劍宗?不知道,我一直是這方天地中的人,從未聽過什麼青雲劍宗,」那女子說,「小女名為蓮,今日願引貴客程小友進入村中小憇。」
程顥正欲為那名為「蓮」的女子講述青雲劍宗中事,忽然間一個念頭從他腦中一閃而過,令他不禁想到:
「青雲劍宗是什麼?我一介儒生,為什麼要練劍?」
這念頭也只是閃過了一瞬,程顥還是跟著眼前的女子走著。走走停停,山重水複,忽然柳暗花明一般,見到了一個小村莊。
「客人,我們到了。」那女子說。
緊接著,她又大喊到:「阿爸、阿媽、村長,迎客人了!」
緊接著,一眾凡人便從村莊中走了出來,看到了程顥,皆是面露喜色,歡呼道:
「歡迎程少爺讀儒家學成歸來!」
「恭喜程家喜添一個儒生!」
「哈哈,真是的!咱們桃源村,終於是生了一個狀元般的人物!」
「對,對,對!程顥啊,你真是給咱們長臉啊!」
一眾村人的讚美不免讓程顥有些飄飄然了,是呀,他程顥讀儒家經文這麼多年,不就是為了出村考科舉功成名就的嗎?
……
話說什麼是儒家經文啊?
程顥心生疑問,但由於村人圍在自己的身邊,不好開口發問。
「程顥實是我們桃源村的驕傲,但注意啊,雖為一代天驕,仍不敢怠慢,儒家經義、四書五經之類的寶書,依然要多讀才是。」一個老者說道。
程顥不由得喊出口:「好的,父親。」
……這人是誰啊?我為什麼要喊他父親?
又一個念頭一閃而過,程顥頓時也不疑有他。
好似眼前的這個人就是自己的父親。
那個名為蓮的女子主動請纓:「程少爺進京趕考,一路上風塵僕僕,小女願為他接風洗塵。」
程顥想也不想便同意了,跟著女子走進了一處小院。
那女子熟練地為這個人端茶倒水,茶香頓時縈繞著這處小院。
「程少爺,快喝啊,趁熱喝吧,你以前最愛喝這種茶了。」那女子滿面笑意,柔美的雙眼間似乎有陣陣秋波,道道含情。
「感謝姑娘,我程某人不需要別人伺候。」程顥飛快地回答道。
他程顥並不是來自這桃源鄉啊,可如今已將自己當作了這桃源鄉中的人。可見,這桃源鄉中必有玄妙之處。
……咦,我在想什麼呀?我不就是這桃源鄉中土生土長的人嗎?
程顥心生疑慮,便在小院中靜坐許久,閑來無事,還取來幾本儒家經書來讀。
讀了很久,但是他一字都沒有讀懂。
「不行,得再看看,我這樣當時是怎麼考中的呀?」程顥著急地抓腦袋。
忽然,他看見了小院中擺著一把劍,頓時心生一種熟悉感,立時抽出那把劍,隨手揮了起來。
不揮不要緊,一揮嚇一跳。
被塵封許久的記憶完完全全地在程顥的腦海中顯現出來,但程顥停下來的時候,不由得更加疑惑了。
他看著自己手中的劍,心道:「我一介儒生,又不會武功,為什麼要拿著這種東西?」
……顯然,這把劍對目前的自己應該十分重要。但自己一會兒還要去見父老鄉親,這樣可怕的東西,怕是不是敢隨身帶著吧?
程顥如此想著,又一次隨手揮舞起劍來。
這一次,他又完完全全地想起來了。
「之前賀兄應該告訴過我,這洛川山河圖中,沒有生靈,那麼,這些村民應該都是法則所化吧?究竟會是什麼法則呢?」程顥不敢停下,只好不斷練著劍。
此時,蓮姑娘又來了。
看著面前揮舞著劍的程顥,蓮姑娘如玉的面龐出過幾分疑惑:「程少爺,您不是不會劍法嗎?為什麼還要在這裡練劍?少爺,快放下吧!外面鄉親們還在等著你去參加聚會呢。」
一個不注意間,程顥便發現自己手中的劍已然被擺在了原處。
「好的姑娘,我馬上就來。」程顥大聲回復。他去一旁洗了把臉,仔細地整了整衣襟,才從小院中走了出來。
「恭喜程家出一儒生!」小院外面,賀喜的聲音越來越大。
程顥十分高興,正要念叨兩句經文助助興,卻又發現自己腹中空空,幾滴墨水都沒有。
「太掃興了,」程顥心想,「我一介儒生,竟然連兩句經文都念不出來,甚是丟人!」
忽然,他又看到了一家人門前掛著的一把劍。頓時不由得毛骨悚然。
因為此時,他並未發話,但他卻發現,所有的村民目前都在面無表情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