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解 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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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辰已是不早。鍾顏站在屋外心急如焚的等待三個孩子回來。按說長於山河,方仲與小蘭這點水性該是有的,又非暴雨中的洪水激流,難道還被水衝去了不成。暗怪自己實不該讓三個孩子去河邊戲水。不久,李氏亦氣沖衝過來尋女兒回去,她只道女兒貪玩尚在方家,一問才知尚未回來,只得嘀嘀咕咕回去,說道待女兒回來要好好訓斥一頓,免得被別人帶壞了,一點教養也沒有。她李氏指桑罵槐之意溢於言表,就差沒有直說鍾顏的不是。
鍾顏聽了洒然一笑。可巧劉老亦到,身後跟著蔡王二位年輕後生。劉老陰著臉道:「二位賢侄女可知是誰私自過了河去?」言語中頗有些不悅。
鍾顏道:「侄女不知,我方郎去他姜大哥處照看了,不曾過河。就去也當告之劉老一聲。」李氏也說李鐵山不曾下山,尚在屋中午睡。劉老皺眉道:「那是誰撐了筏子過河?」原來劉老自碼頭回來,竟見兩條木筏俱都不在岸邊,心中不滿,暗想是誰壞了規矩私自出獵,@哪裡還把自己這個長輩放在眼裡?窩著火挨家去問,要查查是誰。
鍾顏猛然醒悟道:「我知是誰撐了筏去。便是那三個孩子!」於是把方仲早上說要河邊玩耍之事講了一遍,說起至今未回,正自焦急等待。
劉老道:「原來如此!可是……三個娃兒怎麼卻划走了兩條筏子?」
鍾顏也覺奇怪,三個孩子斷無分划兩條木筏之理,便道:「定是還有人撐筏過了河去。」劉老低頭沉思,既非方李二人,三個後生也未過河,那村中可疑之人曲指可數,只剩下寥寥女眷。女眷之中又有誰會甘冒風險孤身過河去呢?
鍾顏又道:「今早珍嫂過來說話,托我們照看姜大哥一下,她日間要去後山打柴。其實哪需要她來關照,即便不說,這也是我們份內之事,一直有勞了她這幾天,心上很是過意不去。靜逸師太明日就要回山,她走之後我家甚是空閑,便依舊由我來照看罷。」
劉老道:「這我還得與珍嫂說一聲,當時可是我讓她去的,如今需看她意下如何。」劉老有心撮合他們二人,不知進展怎樣,自然要先向當事人打聽。說起珍嫂,又想起她向自己要的野山參來,問她何用她也不說。這野山參……。劉老靈光忽閃,拍腿道:「可不是珍嫂是誰!」
鍾顏等忙問其故。劉老道:「前數日珍嫂找我借過兩支山參,當時並未說什麼用途。現在想來,那山參是大補之物,她能怎麼用?自是照料你姜大哥時用去了。」李氏插嘴道:「那也不能說就是珍嫂過了河去。」
劉老道:「珍嫂心切你姜大哥病情,自是有甚補益之物就傾盡所有,但佳物有限,怎可能揮霍無度,一日告罄就得另想辦法。珍嫂不好意思向大家求懇,故以打柴為名,實是悄悄過河挖參去了。」
這麼一番解釋,大家覺得勉強合乎情理,唯難理解珍嫂居然會憐惜一個素無牽挂的病夫而甘冒奇險。只鍾顏知道劉老所言非虛,珍嫂確會如此!鍾顏道:「既是珍嫂劃去。卻不知三個孩兒是否與她一起?」
劉老搖頭道:「若是同去,必乘一條筏子,如今二筏俱不在岸邊,可見是先後而行。」鍾顏與李氏又擔心起孩子安全來。鍾顏道:「不如我們也去對岸,既看看珍嫂可在,又找尋一下三個孩兒。」李氏也是難得的與鍾顏意見相合,點頭稱是,言若找到珍嫂,還可同為幫忙早些回來。兩個後生也說索性藉此機會過河狩獵一番。
靜逸在屋中靜坐,聽外面人身嘈雜不知商討何事,便信步出屋,頷首問道:「阿彌陀佛!不知各位施主何事吵嚷,有需貧尼一助之力否?」
劉老回禮道:「需讓師太知曉,村中兩個孩兒偕同令徒出去玩耍至今不歸。珍嫂又私自去了山中采參,二者均無消息。據我等看來,乃是到了對岸去了。師太且放寬心,我等這就划船過去接應。
靜逸默然點首。鍾顏欲要同去,劉老連連擺手,稱人多手雜不好照應,只讓兩個後生分別約了方寶兒與李鐵山,連同自己在內,統共全村六個男丁,帶齊一身狩獵行頭,辭別眾人,下山準備過河。靜逸眼望諸人走遠,方始慢慢步回屋內。
山下。劉老帶著眾人登上駁木船。
「開船。」劉老一聲令下,這條一向只作遠行交易的運貨船開錨起行,向對岸駛去。劉老居中,方李站在船頭,蔡王張三人掌舵搖櫓,分工明確,各司其職。李鐵山意氣風發的指著前方大山道:「往常一向不敢深入此山,今日大夥齊齊努力,定要登上此山山頭才罷。」方寶兒聽言搖頭道:「沒個十天半月時間只怕是難以到達山顛,我們這次意在尋人,何來興緻登山。」
李鐵山道:「尋人狩獵兩不誤。待尋到孩兒與珍嫂,讓劉老先行捎回就是了。這處深山一向不曾深入,此次難得,定要滿載而歸!」
劉老在後介面道:「話是不錯,但一個婦人與三個孩兒,且不論山高無路陡峭難行,就是遇上毒蛇毒蟲也是不好,還是趁早接回安心了事,狩獵倒在其次。」稍後,又對著全船之人嚴厲的道:「此事過後,除非我不當這一村之長,不然沒我的首肯,誰都不許私自過河,若誰有違,驅逐出村!」船上眾人點首應諾,知劉老也是為全村之人著想,無可厚非。本來這村中之人就需互相幫助互相體貼,有誰不聽調配一味肆行私事,豈非亂了全局,那還怎麼在這荒山野嶺生存下去。
船過河心,遙遙已見兩條木筏正在對岸。眾人心中大定,連劉老也臉色緩和下來。眾人都翹首向對岸巡視,卻見有一條木筏浮在河邊打轉!一個纖小身影半蹲在筏上竭力的左右划水,可是不得其法,筏子一會左轉一會右轉,就是不向前行。
划筏者正是小蘭。她順河岸尋到木筏,心慌意亂的只知速速划筏回去叫人,卻犯了急躁的毛病,拼了命的划水,卻原地打起旋來,急的她滿頭大汗兀自努力不息,如非劉老他們到來,還不知會劃到何時。小蘭聽到人聲呼喊,抬頭看見劉老等人坐船而來,本已憋的通紅的眼眶霎時淚如泉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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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屏氣凝神守在洞外,只聽的洞中惡獸嗚鳴之聲,似乎十分愉悅。方仲一緊手中都已攥出汗來的農鋤,緩緩向洞口摸去。只是洞內昏暗不明,只好緊貼洞壁,慢慢挪動腳步?聲摸來。
洞內。
珍嫂看那幼崽新生的獠牙寒光閃閃,口內尖齒細密,懼意劇增,本就驚嚇的有些糊塗,此時再也把持不住心神,大叫一聲,翻身就往出口方向爬去,邊爬邊口內呃呃發聲,幾如瘋癲。何盈被她叫聲所驚,轉頭看珍嫂欲待何為。
珍嫂邊爬邊自言自語道:「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身上沒肉,人又老了,不好吃的。你放我回去,我請菩薩保佑你子孫綿長多福多壽……好不好?」
緊爬幾步,忽又語帶哭腔的道:「姜郎!姜郎!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來好好伺候你,陪著你,也就不孤獨了。你不孤獨,我也不孤獨。這孤獨日子我受夠了……,我不要一生一世都是一個人過……!嗚嗚……。」
哭了幾聲后,忽又嘻笑起來,「嘻嘻……,對了對了!吃了這幾支山參身體可不就好多了嗎!天可憐見,你我相處一場,也作一世恩愛夫妻豈不為美。哈哈……,我從此不再受零丁之苦,也有個知暖疼熱的貼己,便不算是孤家寡人韶華虛度了。」臉含笑意,用血跡斑斑的殘手頗為自憐的撫摸了一下臉。
珍嫂胡言亂語也不知自己說些什麼,平時只是心中偶一掠過的念頭,都自言自語的講了出來。爬到洞口時卻又駐足不前,歪頭沉思:「姜大哥若執意要走如何是好?不行不行……,還需想個法子留住他才行。他要身體不好才不會走,那這山參豈不是不能給他吃!」想到這裡,記起自己早上挖到的一株小山參,當時高興異常,現在反倒成了多餘之物,便口中言道:「這參不能留!這參不能留!我去丟了它罷!」言訖,忽然手足並用,要爬出洞去尋那小山參把它扔掉。
初時那兩隻惡獸見珍嫂在原地發獃,只是豎著雙耳略微警惕,現在見珍嫂迅速爬出洞去,公獸騰的竄起,跳到珍嫂身後,低頭就要叼她回來。
說時遲,那時快,猙獰獸把頭低下的一瞬間,一道寒光呼的砸來!方仲終於咬牙出手,使足了勁將那鋤頭惡狠狠砸向獸頭。此時的他真氣已有小成,勁力非同凡響,這一蓄意而為,力道已不輸於壯年之人。
「啪!」的一聲,木柄折斷。那猙獰獸怒吼連連,歪了頭猛的一撞,把石壁撞下一大塊碎石來,隨後原地轉了一圈,發出嗷嗷哀聲。但見它右目流血,把目下的白色腮毛都滴出一條紅紅血槽。
方仲不意自己竟一下把那惡獸右眼打瞎,抓著剩餘的半截木柄,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地上的珍嫂卻絲毫不知危險來臨,邊爬邊呆笑道:「丟了好,丟了好!」一步步爬出洞去。
猙獰獸驟然遭襲,又被打中要害,一時懵了頭,暴怒之下,獨眼發出攝目寒光,看清楚襲擊它的只不過是個矮小之人,吼一聲,如發狂的白額虎,癲癇的獨角龍,奔方仲撲來。
方仲眼見惡獸撲來,拿手中半截木柄就扔,猙獰獸視襲來木柄猶如無物,撲到方仲跟前張口即咬。獠牙兩對,如兩支大鋼叉交互而下,上下相磕。方仲嚇的低頭就滾,撲的急了,一跌反竄入惡獸肚腹之下。
「喀嚓!」猙獰獸咬的狠了,上下牙磕的牙根生疼,卻是什麼也沒咬到。大頭左右一晃,尋找方仲蹤跡。見左右無人,鼻尖一嗅,察覺生人味來自腹下,急低頭,獨眼瞥見方仲正趴在它前後跨之間。它也不探頭來咬,提粗壯後腳就踢。腳趾上鋼爪伸出,只要被它踢到,無疑於就是利劍穿身。
方仲人小機靈,見情勢危急,地上幾無可躲。一探手,一把揪住它腹下長毛,雙腿上抬,就吊在了猙獰獸的腹下長絨里。
連續幾腳踩空,猙獰獸暴跳如雷,左轉不見方仲下來,右轉也不見下來,探頭去咬,卻離腹下差了幾分,不由的上竄下跳,要把方仲顛落下來方才甘休。
方仲在它腹下牢牢抓著長毛,兩腿緊貼其腹,任憑如何顛簸跳躍,就是不放其手。期間數次把方仲兩腳顛下地來,卻又被他收了回去。猙獰獸足足蹦了頓飯功夫方才止歇,那洞口才多大地方,被它跳躍之時,將前後足踢的石屑亂飛,地上鋪了一層碎屑。
兩廂均是氣喘吁吁不止。那雄猙獰獸初時驟遭其害,怒火沖頭,直要把方仲至之死地,現在累的筋疲力盡,反而頭腦醒轉過來,轉頭沖洞穴深處一聲長嗥!
其實那猙獰獸也是一時氣急,只要它就地一躺,再轉頭或叼或用腳掃,方仲必不能倖免。猙獰雖是異獸,但其靈台未開,不過一個稍懂吐納功夫的畜生,哪來多少靈慧可用。
方仲與惡獸相持之時,珍嫂瘋瘋癲癲也不知爬到哪裡去了。
且說洞內。何盈初時聽的一聲惡獸怒號,隨後一連串的扑打之聲,驚疑莫名,欲要看個究竟,又被那母獸看視著不敢異動。那母獸雖知事有變故,只警惕的觀望洞口,就是不離開幼崽一步。
聽到長嗥聲,母獸也是一聲長嗥,隨後嗚嗚低鳴,如似作答。一抖身,站了起來。洞口那獸聽到吠聲,有些喪氣的耷拉著腦袋,慢慢向洞內跑去,連帶著腹下方仲一起帶了進洞。方仲在惡獸腹下焦急萬分,長久相持自己終會力竭,到時遲早是它腹內美餐,該當如何是好?卻見它長嗥之後往洞內奔去,偷偷探頭觀看,猛見前方昏暗中又一隻惡獸虎視眈眈的瞪視自己,方仲這才知道原來竟有兩隻惡獸,不禁心如死灰!哀嘆逃生無望,反搭上賤命一條!
不只母獸看到方仲,何盈亦看見他吊著腳掛在惡獸腹下,何盈「啊!」的輕呼一聲,想不到方才這麼大動靜是方仲搞的鬼,真是又驚又喜!
母獸看到公獸眼部鮮血淋漓,大怒之下怒吼一聲,串到方仲近前,一口即咬住了方仲掉著的小腳,往外狠命拉扯。方仲那裡是猙獰獸的對手,一拉之下就被拉了下來,卻也拔了公獸兩手皮毛,疼的公獸又是一陣哀嚎。方仲一落地,公獸惡狠狠張嘴就咬,恨不得馬上把他撕成碎塊。方仲翻身一滾,獠牙擦著身邊劃過,剛躲過嘴啃,一隻巨足落將下來!
何盈看的心驚膽顫,有心幫忙實在是沒這個本事,看方仲迭遇險情,也是啊啊的驚呼出聲,為之憂急交加。
方仲一躬身,巨足從胸前踩空,但足上的利爪卻在身上劃了數道血口,疼的方仲一咧嘴。所謂情急拚命,趁它足尚未抬,縱起身一把抱住惡獸脖頸,張口就咬,霎時獸毛、鮮血、嗆鼻血腥湧入口中。那獸嗷嗷大吼,把頭急甩。旁觀母獸沒想公獸又吃了虧,再也忍不住,抬起前足猛的一拍,方仲口吐鮮血撞到了洞壁上。心知必會無辜了,轉眼看到何盈正滿臉焦急的奔跑過來,想說讓她快跑,可話到嘴邊,卻全是一嘴混著鮮血的皮毛。
忽然,昏暗的洞穴內一道火光劃過,把人獸俱是一驚。接著,一支接一支勁箭飛速從洞外射了進來,全射在洞壁上方。顯然來人是故意先射火箭,再放空靶,要引惡獸出來!
二獸狂吼連連,相續竄出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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