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對峙

既然陸玄願意亮明身份保百草堂，那趙四自然不敢毫無顧忌地動手。

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陸玄這個光頭和尚魯莽衝動，但他背後的陸家卻根基龐大，在軍方算是頂級的家族了。

這個面子，無論是給陸玄還是給陸家，都是值得的。

想罷，趙四便示意手下停下，招呼一個機靈的衙役吩咐道：「你速速回去，將這裡發生的時候告訴頭兒，記住著重說一下陸家小少爺和百草堂的關係。」

那衙役點點頭又問：「然後呢？」

趙四小聲道：「頭一聽自然知道該如何處理，你且速速去著，記得，要快！」

衙役連忙答應，飛快地離開了百草堂。

趙四這才拱手說道：「陸小少爺，您的面子我趙某可是給足了，我已經差人回衙門區人證物證，請稍等片刻。」

陸玄點點頭，他也沒想到事情居然這麼順利，他本來還以為自己得挨頓揍呢，這下好了，可以鬆口氣了，「多謝大人了。」

趙四連忙笑道：「可不敢在陸小少爺面前自稱大人，剛才的衝突皆因公務，小少爺莫怪。」

「不會不會。」陸玄笑了笑，也跟趙四沒什麼多餘的話說，走回楊湛青身邊，小聲問道：「百草堂是得罪什麼人了么？」

楊湛青見事情有了轉機，也鬆了口氣，被陸玄問起，思索了片刻，又沖龐大夫問道：「老龐，你有什麼想法？」

龐大夫此刻一直在打哆嗦，根本聽不見楊湛青在說什麼。

這心理素質，還不如我呢。陸玄見狀笑道：「這大叔估計一時半會兒是緩不過來了，你對百草堂這麼自信，到時候對峙就是了。」

楊湛青看著陸玄光亮的腦袋說道：「玄哥，沒想到還是把你卷進了麻煩里了，對不起。」

陸玄急忙求饒，「姐姐，咱不說好了嘛，別再叫我玄哥了。」

「我是發過誓非你不嫁的，遲早要叫你玄哥，你習慣一下。」楊湛青以命令的口吻說道。

……

陸玄怕了，不敢再在這個話題上深入交流，轉移話題說道：「咦，怎麼不見木小鹿？她是你朋友吧。」

楊湛青好奇道：「你見過她了？」

「恩，我說我是你朋友，還是她把我帶去葯浴房的。」

楊湛青會心一笑，說：「那孩子見不了這種場面，在後院煎藥呢。」

陸玄一臉佩服，這才是真的淡定，大廈將傾了都快，她居然還在煎藥。

那小衙役辦事還算是效率，眾人等了近半刻鐘的時間，就見一著衙役袍子，留絡腮鬍子的國字臉中年人帶著幾個人駕馬趕了過來。

趙四剛才就一直在門口等待，見人來了，行禮道：「頭兒，您來了。」

中年人淡淡地點點頭，趙四明白是什麼意思，便小聲解釋道：「裡面那個素衣禿頭的青年就是陸玄，百草堂的堂主外出未歸，聽他意思，似乎百草堂是陸家產業，所以我並不敢自作主張。」

中年人道：「你做的不錯。」

他行事作風乾練直接，談吐也是言簡意賅，邁過門檻問道：「百草堂里誰做主？」

這是在做最後的確認。

見沒有人回答，陸玄只得走向前，總不能讓楊湛青上吧，這大姐是會一言不合就殺人的。

「草民陸玄，拜見大人。」陸玄搜腸刮肚，幾乎是用了前主記憶里最大尺度的恭維和惺惺作態的語氣說道。

中年人也報之以禮，說：「我叫王士英，這是查封文書以及舉報人的書面證明，其中涉及到的商業機密我已經抹去，只保留兩邊重複和有爭議的部分。」

陸玄接過來，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他看著就暈，跟暈血似的，連忙道：「大人稍等。」

轉身就將這些東西交給楊湛青，楊湛青接過來后，身邊幾個大夫也都聚了過來，紛紛看向了那幾張紙。

「豈有此理！居然說我們的百草集是偷了天壽葯堂的獨家配方晶精散？」

「混蛋，這是污衊！」

「真是惡人先告狀，誣陷我們百草堂的竟是天壽葯堂！」

那些大夫顯然都是行家，他們只看了一遍就知道其中的關鍵所在，所有人都明白了，是誰在坑害百草堂。

可問題是，他們只知晶精散與百草集功效相似，都適用於緩解風寒引起的輕中度疼痛，清熱解毒等功效的，可沒想到配方居然也會如此相似，在幾味關鍵藥材的用量上甚至一模一樣。

王士英也不急，他早料到會有衝突，只是他原本想的是此時可在衙門解決，畢竟百草堂的聲勢、名望正盛，如果在大庭廣眾下處理此案，輸贏衙門都不落好。

可現在沒辦法了，事情出現了變數，陸玄的出現代表百草堂也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清高和廉潔。

且不說這裡面有什麼利益的輸送，光是陸家產業就足夠讓王士英重視了。

他清了清嗓子，場面立刻安靜下來，「人證我也帶來了。」

王士英說著，讓開了一個身位，站在他後面的青年人這才低著頭暴露在眾人視野里。

「李庭？」龐大夫一驚，這不是那個曾在百草堂當學徒，后又被趕出百草堂的那個李庭嗎。

李庭臉色微紅，似乎是被眾人看得有些心虛，也似乎是因為有些激動的緣故。

他緩緩抬起頭，說：「龐大夫，各位大夫，好久不見！」

王士英解釋道：「是他，帶著百草集和晶精散的配方去的衙門，我們做了對比，兩種配方的確用料及劑量相差不大，可以視作為同一配方，但天壽葯堂是百年老字號，晶精散更是售賣近百年的品牌，所以我們才認定百草堂的百草集是抄襲和仿製品。」

龐大夫等人都驚呆了，龐大夫喃喃道：「李庭，你居然，居然心腸如此歹毒！」

有脾氣急的大夫直接對他是破口大罵，換做是誰也受不了自己的同伴背後捅刀子。

看著從前熟悉的人對自己指指點點，不知道為什麼，李庭有些莫名的興奮，這和當初找到他的那位說的一模一樣。

看到他的仇人們急眼了，卻又束手無策的樣子，心裡別提有多爽了。

李庭說：「甭說我心腸如何，你們百草堂偷人家配方牟取暴利，難道不是更可惡嗎？」

人好如龐大夫，都忍不住漲紅了臉，「我百草堂治病救人從來不看錢能賺多少，你問問這裡的病人，哪個說我們收費多了，我立刻給你磕頭認錯！」

龐大夫也確實是被逼急了，不怪他如此窩火，被人誣陷的感覺可太難受了。

李庭笑的更狂了，「瞧你表面高風亮節，誰知道你背後賺了多少？」

「你！可恥！」龐大夫捂著胸口，年近四十的他，如果不是因為經年累月的勞累，也不知道給心臟造成了巨大的負擔。

此時被李庭氣的心臟驟停了一般的，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捂著胸口差點栽倒。

周圍的幾個大夫連忙扶住龐大夫，幫他順氣。

楊湛青氣鼓鼓地看著李庭，那冰清玉手已經握住了腰間劍柄，陸玄拉了拉楊湛青的衣袖，問道：「什麼情況，你知道嗎？」

楊湛青點頭，狠辣的聲音響了起來，「這小子追求小鹿不成，居然行圖謀不軌之事，被小鹿發現后告訴了堂主，我本要將他大卸八塊的，是堂主攔住了我，並將他趕出了百草堂。」

我湊，這麼精彩？陸玄讚歎，他愛吃瓜，走哪吃哪，這個瓜著實有點精彩了。

「早知今日，我當初就該弄死他！」楊湛青那雙美目都快要迸出火花來了。

「別急別急，」陸玄勸了幾句，又沖龐大夫問道：「老龐，配方上有問題嗎？」

老龐？龐大夫看了眼陸玄，這個年輕人自己並沒有見過，但他卻一直在護著百草堂，難道自己失憶了？不記得他了？

他喘著粗氣，道：「確實，確實沒有問題，真是奇怪，可惡。」

陸玄又問：「百草集是你們的機密配方，李庭是怎麼接觸到的？」

龐大夫無奈道：「李庭為人雖然惡劣，但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天才，估計是這小子在幫小鹿煎藥的過程中不斷總結，讓他摸索出來了百草集所用每樣藥材的具體用量。」

「好傢夥，這麼神？」陸玄忍不住讚歎道。

說完他一激靈，知道是楊湛青在看自己。

王士英刻意頓了頓，給百草堂的眾人留出足夠的時間討論，「好了，百草堂的各位，有什麼問題嗎？」

龐大夫艱難地搖搖頭，他曾聽堂主說過，李庭此人博聞強記，雖然出身苦寒，但天資出眾，只可惜走錯了路，否則假以時日，他一定會成為百草堂的中流砥柱。

從前他還沒有發現李庭有什麼過人之處，只是覺得這個人挺勤快的，人也有點小聰明，此刻他才真切的體會到堂主的話。

百草集可是融合了二十餘種藥材，其中配比又各不相同，甚至必須精確到毫釐之間的差別，這李庭只是個打雜的學徒，竟然可以做到光是看煎藥過程就記住了所有的藥材配比，太可怕了。

「很好，這下你們也算是心服口服了吧？而且你們要知道，我們今天來只是查封百草堂，一不涉及具體涉案人員，二不是永久叫停，三日內你們自可以拿出你們的證據來衙門申訴。」

王士英也算是給足了百草堂面子了。

楊湛青不滿道：「可無論結局如何，查封之後百草堂的名聲一定會嚴重受損，這以後還如何開堂治病。」

王士英笑了笑，道：「那是你們的問題，不是我的。」

說罷，他看向陸玄，說：「陸玄，你還有什麼話說？」

啊？陸玄一愣，「沒有了啊，這有理有據的，還說什麼？」

「喂，陸玄！」楊湛青一著急，終於不再叫他玄哥了。

王士英滿意地點頭，他是個武夫，但喜歡以德服人，正要示意衙役幹活，卻又聽到陸玄的聲音說道：「可是，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