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狡狐

周圍的空氣似乎已經凝結，時間也彷彿靜止......。

幾人都齊齊看向坤四，等待著他的抉擇。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坤四眼皮眨動，隨即臉上又浮上了憨厚木訥的表情。他訕訕一笑，對黯玥拱手作揖，低眉順眼地說道：「老......老大！說......說句掏心窩的話，當初，我和坤二、坤三背叛於你，一來是出於保命的無奈之舉，二來是受他二人唆使，一時糊塗鑄此大錯。事出無奈啊！老大！但凡有一線殘喘、苟活的生機，我......我是絕對不會對老大你生有貳心的，老大......。」坤四面露凄苦之色，語帶更咽，幾欲落淚。

「坤老四，我還真是從未見過像你這樣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小木瞠目結舌地看著坤四，心裡嘀咕：「坤老四這傢伙，外表忠厚，內藏奸詐，是個騙死人不償命的主。坤二死在他的手裡可一點兒也不冤。佩服！佩服！」

聽得小木對他冷嘲熱諷，坤四老臉一紅，轉而挑眉瞪眼，暴跳如雷，用手點指小木，怒斥道：「黃口小兒，莫要信口雌黃。既然老大無法除掉你，那就由我代勞，送你到陰界作鬼！」

話音剛落，坤四左手掐訣，右手一揮，一道黑色火焰瞬間便到了小木面前。小木把眼一閉，面色悽然，看上去一副無力反抗，任人宰割的樣子。一旁的翠羽卻驚得花容失色，『啊』的一聲叫了出來。而小木身下的大灰似乎是被嚇傻了，張嘴吐舌，定定站立，銅鈴般的狗眼愣愣地瞪著黑色火焰，卻無任何的反應。

黑色火焰幾乎就要接觸到小木面部，小木似乎聽到了黑色火焰中有無數毒蟲發出的『嘶嘶』之聲，一股無形的詭異氣息侵襲過來，彷彿要吞噬掉自己的神魂，小木就感覺自己的神魂一陣陣莫明的悸動。小木心中暗驚：「這黑火根本就不是『魅焰焚魂』！」

然而，撲到小木面前的黑色火焰卻突然一個折返，離開小木，直奔坤四和小木二人中間站著的黯玥。於此同時，坤四右手一擺，又一道黑色火焰化作一隻面目猙獰的厲鬼，張牙舞爪地向黯玥閃電般撲了過去。

而黯玥似乎是早已料到坤四會有這麼一手，看似緩慢，實則極快地抬起一雙衣袖，兩道黑色火焰堪堪撲到黯玥近前，便被他輕易地，無聲無息地收到了衣袖之中。

黯玥暗中用至陰元力禁錮兩道黑色火焰時，瞬間便察覺到坤四的黑色火焰與小木的『魅焰焚魂』黑色火焰有所不同，並不是同一類物質所化。但他也只是一念閃過，未及細想。

黯玥平靜地收起黑色火焰，轉過身看向坤四，好像在看一個可憐的小丑一樣。

而坤四看到黑色火焰被黯玥收去，似乎也在他的意料中一般，鎮定自若，背手站立，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與黯玥投過來的目光空中相碰......。

黯玥看到坤四這副鎮定的神情，突然間有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也恰在此時，異變又起，被黯玥禁錮在衣袖中的黑色火焰突然化作千萬粒微不可查的黑色活物，黑色活物如散沙四散而開，很輕易便穿透黯玥用『至陰元力』設置的圓形禁錮屏障，須臾間，便像黑色潮水般蔓延至黯玥的身體表面，隨即沒入皮膚，皮膚下一陣膨脹、起伏后，恢復平靜......。

事起倉促，黯玥根本來不及有所動作，千萬粒黑色活物便沒入身體，緊接著黯玥就感覺無數的黑色活物全部吸附在了自己的神魂之上，並開始瘋狂地嘶咬，頃刻間，黯玥的神魂便支離破碎，不成樣子了。

黯玥驚駭，忙試圖催動『至陰元力』驅散黑色活物，但元力掃過黑色活物，就像抽刀斷水，雁過寒潭般，未對黑色活物造成一點影響和傷害。黑色活物沒有絲毫停滯，繼續嘶咬著黯玥的神魂。

黯玥身形躍至半空，雙手抱頭，撕扯長發，慘叫連連，聲如鬼嘯。原本英俊的面孔，扭曲變形，不成人樣。

極度的痛苦和神魂的缺失讓黯玥逐漸陷入癲狂，凄厲的慘叫聲中，黯玥把自己的頭髮全部薅下，髮絲根根連皮帶血，鮮血從頭頂瞬間流下，覆蓋了黯玥扭曲變形的面孔，形如厲鬼，慘不忍睹。

一旁的翠羽駭得面無人色，雙手捂眼，躲到了大灰身後。

小木也是不忍直視，輕輕閉上了眼睛，心中暗道：「這個坤四，好毒辣的心腸。」

而對面站立的坤四，仰頭看著在空中痛苦翻滾的黯玥，不由喜從中來，仰天大笑，雙手叉腰，大聲喝道：「黯玥你也有今天，哈哈......！多麼美妙的時刻啊！我無數次做夢都相像著一時刻的到來，今天終於得償所願，豈不快哉！哈哈......！」。

笑罷多時，坤四轉頭又看向小木，一副忠厚老實的面孔上掛著陰狠、詭詐的笑容，就像一隻偷雞得逞的老狐狸，老狐狸陰惻惻地對小木說道：「這家場熱鬧你也看夠了，這次該輪到你做個了斷了，可惡的小鬼！」

「等等，坤老四，你讓我死也死得明白些！我想知道，黯玥究竟中了你的什麼暗算，如此陰毒可怕！難道剛才你施展的不是『魅焰焚魂』嗎？」

坤四得意的呵呵一笑，對小木說道：「反正你這小鬼現下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殘廢，殺你如碾死一隻螻蟻般簡單，就不防告訴於你，讓你死後做個明白鬼。黯玥這廝中的並不是『魅焰焚魂』，而是『噬魂冥蠱』！」

坤四嘿嘿冷笑幾聲，繼續說道：「之前，你用『魅焰焚魂』對付黯玥時，我隱藏在一邊全部都看在眼裡。我知道黯玥根本不懼『魅焰焚魂』。為了麻痹黯玥，讓他放鬆警惕，誘得他像上次收走『魅焰焚魂』般順利收走『噬魂冥蠱』，我專門把『噬魂冥蠱』幻化成了『魅焰焚魂』模樣，最終結果，你也看到了！」

坤四一時忘乎所以，繼續侃侃而談：「『噬魂冥蠱』是我的保命法寶，百萬年前，一次偶然的機會，讓我得到了冥蠱蟲卵和養蠱秘法，歷盡千辛萬苦，終於在百年前煉製成功。『噬魂冥蠱』，冥界孕育的一種絕世異蟲，故名思義，此蠱專門吞噬生靈的神魂，冥蠱身體由冥界精氣所化，是實而虛，一切靈力、元力均無法作用其身。一旦被冥蠱侵入生靈身體，那下場就只有『失魂落魄』而死！」

小木聽得後背發涼，但仍然面帶笑容，豎起大拇指，嘆道：「厲害！厲害！不過......！」

坤四隨口問道：「不過什麼？」

小木搖搖頭，『唉！』了一聲，道：「你和坤二一個毛病，太容易得意忘形，所以坤二早早死了。我良言相告於你，物極必反，得意過頭，倒霉的事可能馬上就要來了，這是我家大人常對我說的，我可是個有良好家教的人。你說是吧！黯玥～！」最後一句『黯玥』，小木的聲音提高了八度，聲音不算大，但清脆、清晰......。

坤四聽得小木叫黯玥出來，猝然一驚，駭得頭皮發麻，站立不穩，慌忙前後左右張望一番，又看看空中受盡折磨而奄奄一息的黯玥，眼神飄乎不定。

過得片刻，並沒有另一個黯玥再次出現。坤四稍稍放下了心來。恰在此時，半空中不成人形的黯玥『轟』地一聲掉落地面，激起一片煙塵。

心不在焉的坤四，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一激靈，定睛細看，才知是『失魂』而死的黯玥。坤四暗中吟唱秘咒，就見兩股黑色活物從黯玥鼻竊中鑽出，凌空沒入坤四掌心不見。

「黯玥！你該聽的也聽到了，該看的也看到了，再不出來，我可罵人了！」小木坐於大灰背上，一手叉腰，一手指天嚷嚷道。

這時，翠羽悄悄在小木背後拉拉他的衣袖，怯怯地對小木說：「公子～，那個......那個真的黯玥不是在空中折騰么，哪裡......哪裡還會有黯玥？」翠羽以為小木身體帶傷虛弱，加之被眼前的突發事件驚嚇得失去了理智，開始胡言亂語起來，心下不由對小木的身體狀況大為擔心。

坤四隨著小木叫嚷，又是左右一通踅摸，然而，依然無半個影人出現......。

小木隨後接著「王八羔子，死殭屍，沒好心眼的小白臉......!」一通亂罵，但是，他口中所謂的黯玥還是沒有出現。

時間一點點過去，坤四終於完全放下心來，雙手環抱於胸前，戲謔地看著小木。

「坤老四，你別著急，黯玥也許是回家睡覺去了，待我去找他回來，有種你別跑哈！」小木訕笑著，拍拍大灰腦袋，調頭就要溜之大吉。

「你幾番戲弄於我，現在就想這麼輕易離開？你還是留下來與黯玥做個伴兒吧，去往陰界路上也好同行！」坤四冷笑連連，手腕一沉，就要動手。

卻又聽得小木開始大聲嚷嚷：「黯玥，你要讓坤四真的除掉了我，你的損失可就大了，想要破解封印，光靠『化陽訣』是不行的，沒有我幫忙，你永遠都別想破解封印！聽到了嗎？」

小木喘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繼續嚷嚷：「我也不會讓坤老四逮住我，這傢伙陰險毒辣，一定會使盡損招折磨於我，套取我的秘密。所以我只能自爆了事！讓你們誰也撈不到好處。聽到了嗎黯玥？再不出來，我可要自爆了！我爆了啊......！」

翠羽伸出縴手拉住小木衣袖，對小木的話信以為真，俏臉絕然，一副同生共死的模樣！

「小雜種，到這時還不消停，我看誰還能來救......！」坤四聽得小木說有破解封印的辦法，心中不由大喜，他和坤二、坤三琢磨破封，百餘年不得其門而入，若眼前這個小傢伙所說屬實，今日可就雙喜臨門了。

但他話還沒說完，就覺得腦後一股寒潮襲來，坤四來不及多想，右手凝聚元力向後揮去，隨即自己急急向前搶出一丈遠距離，躲避來襲。身後寒潮被自己元力阻擋，發出『呯......』的一聲悶響，寒潮來勢只是稍稍停滯了一下，便又向他襲來。

坤四轉身，再次向左側急射出去，同時雙手前推，口中念訣，一道熾熱無比的暗紅色光芒化作一隻大手向那股白色寒潮抓去。

是時，一個冷幽幽的聲音從空中傳來：「你還會『煉獄鬼火』！坤四，你從『鬼厲族』和『陰魅族』那裡榨取了不少東西啊。可惜，貪多嚼不爛，你學得這些玩意兒，並未學到精髓，便拙手笨腳地搬了出來，在我面前現眼，純屬找死。」

坤四聽得空中傳來的正是黯玥的的聲音，頓時駭得真魂直冒，頭頂冷汗滾滾，面色慘白。此時他也無暇多顧，眼睛只能死死盯著襲來的白色寒潮，忙於化解眼前的危機。

『煉獄鬼火』所化暗紅大手剛與寒潮接觸，便像赤紅的鐵塊遇到了冰冷的涼水一樣，『呲啦』一聲，暗紅大手瞬間被寒潮凍結變成白色物體，隨後龜裂成無數塊掉落地面，消失不見。

白色寒潮去勢不減，仍然直撲坤四而去。

坤四驚駭，忙展開身形，化作一道黑色殘影，惶惶如喪家之犬，欲遁逃而去。

「還想跑！你還是乖乖呆在這兒吧！」空中話音剛落，半空中坤四的黑色殘影突然靜止不動，黑光隱去，坤四重新現出真身。與此同時，白色寒潮也緊追而至，只聽坤四『啊』的一聲慘叫，瞬間被寒潮席捲、凍結，如一尊冰雕般從半空跌落地面......。

隨後，在坤四跌落處，黯玥的身形由淡淡虛影慢慢凝實......。

黯玥依然與前面兩個『黯玥』一般裝束，身穿黑色斗篷未帶篷帽，黑髮披肩，蒼白英俊的瘦削麵孔掛著深沉而陰翳的淡淡笑容。

地面上，全身被寒冰包裹的坤四隻有一雙眼睛還能轉動，此時坤四正用恐懼、絕望的眼神瞅著黯玥。

「坤四，相信你也察覺到了，你身上結的是至陰寒冰，不只能凍結你的身軀，還可以凍結你的神魂。再過一個時辰，你的身體和神魂便會碎裂成無數的冰渣，消散無形。你縱然會使『化靈為整』，也無濟於事。」

坤四口不能言，二目圓睜，瞪著黯玥，眼神里滿是討好和乞憐......。

黯玥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轉身冷幽幽地瞟向小木。

「黯玥，老是用自己的傀儡重複演了一出又一出，一點兒新意沒有，差勁！。」小木懶洋洋地說道。身下的大灰也晃動大腦袋點點頭，認同小木的說法。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咱倆算是頭一次見面吧？之前與我接觸的，應該都是你的傀儡，是吧？」

黯玥靜靜地看著他，沉默以對。

「我最不喜歡跟你們這些性格孤僻之人打交道，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小木倖倖地說道。

黯玥不怒不喜，依然沉默。

小木聳聳肩，用食指摸摸自己的鼻子，很無奈地又對黯玥說道：「你可真是個謹小慎微之人啊，坤氏三人實力都遠遠不及於你，他們三人無論從哪方面都被你吃的死死。即使在這種穩操勝券的情形下，你也沒有用真身去面對他們！」

「我從不低估、輕視任何一個敵人，即使這個敵人是只螻蟻！何況，我做的傀儡本就是用於對付他們仨的。」黯玥終於打破沉默，冷冰冰地說道。

「說實話，坤氏三人才是你真正的傀儡，你之所以這麼多年留著他們，只是想從他們身上，謀取更大的利益為你所用罷了。或許也有可能，你留著他們，只是想單純地戲耍他們，取個樂而已！而你自己凝鍊的傀儡，我猜的沒錯的話，一是用來對付坤氏三人，二是用來破解封印時試探危情所用，妥妥地都是犧牲品啊！」小木說著，眼睛瞟向地面的坤四。

坤四灰敗的雙眼中透出絕望、失落的神色，可惜小木和黯玥都沒看到。

「黯玥，你這小白臉，即陰險又無趣，我可不想成為又一個任你擺布的傀儡，這齣戲也看夠了，小爺我找個地方睡覺去了，翠羽姐姐，大灰，走先！。」

黯玥按耐不住，對小木說道：「你是個聰明人，說吧，你有什麼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