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詭計

十一 詭計

一番歡喜之後,蓬東堡眾人開始打掃戰場,那十幾具屍體,皆被割去首級,留作戰後向上面報功的憑證。在此過程中,許多軍戶們都抑制不住吐了出來。

呂渙真也扶著堡牆嘔吐了好一會兒,無論是現代的郝新月還是大明的呂渙真,都沒有見過如此多的死人屍體,再加上方才的戰事呂渙真一直保持著高度緊張的狀態,此時稍微一松,便噁心上頭,吐了一地。

「沒事沒事,第一次打仗都會這樣的。」王石拍拍徒弟的後背道,「這一口吐了,就是把害怕給吐出來了,往後再打仗,手就不會發抖了。」

呂渙真擦了擦嘴,終於直起腰來,她的心中還是十分滿意的,自己的首戰,便殺敵十六名,己方僅僅陣亡一人,輕傷三人,有鑒於雙方戰力差距如此之大,這樣的交換比可以說是非常好看了。

除了那被拋在牆頭的十幾具屍體外,流寇還有兩個傷兵倒在牆頭上哀嚎著,顯然他們是被石塊砸斷了手腳,已經被軍戶們用繩索綁縛住,等候呂渙真發落。

「王大哥,你帶幾個人把這兩個傷兵帶下去審訊一番,問清楚他們有多少人,手上有什麼武器,頭目叫什麼。人別弄死就行,將來還要獻俘給朝廷報功。」

王石拱手稱是,領命而去。

「哎!記得審訊的時候找個屋子關起門來審,別讓堡里的孩子看見了,影響不好!」呂渙真突然提醒道。

這個徒弟啊,心腸還是好。王石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笑容,回首答應道:「王某遵命!」

呂渙真倚在堡牆上,看著流寇的大軍在離牆三百多步遠的地方扎了下來,正在搭建簡易的營地,看來是準備死磕到底了。明天還有仗要打。

「不自量力!」呂渙真自言自語道,首戰告捷,她自己也是信心大增,「射箭來我便用大盾來擋,刀盾兵來我便用長槍戳下去,長槍兵來我便拿石頭砸,用金汁兒澆,我倒要看看這幫流寇還有什麼招式沒使出來。」

城內的石塊用掉了不少,大盾也都插滿了弩箭。呂渙真令一些輔兵出北門撿石塊、伐竹制盾去了。蓬東堡地形的優勢充分發揮了出來,堡門只有南北兩座,屯堡東西兩面山形陡峭,無法進攻,儘管今日流寇們圍攻南堡牆,但通往黔生橋的北堡牆卻是平安無事,輔兵們依舊可以從北堡門出去活動。

太陽下山後,依照呂渙真的命令,全堡戒嚴,無人能在堡內隨意走動。蓬東堡南堡牆上,七八個軍士正在舉火放哨,以防敵襲。夜裡,這些哨兵一時辰一換,一旦發現敵情,立刻敲梆子示警。

遠處的流寇營地里,也能看到點點的火光,似有人走動,不過當晚月色黯淡,看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不過俘虜的那兩個傷兵卻是吐出了一些真話,他們的頭目名叫肖剛,臉上有一道明顯的刀疤。

最後來到南堡牆上望了一眼敵營后,呂渙真回到家中,簡單地洗了一把臉,也顧不得一天的奮戰留下的灰塵與汗漬,躺在床上和甲而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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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幾聲梆子響,蓬東堡眾人依號起床,有戰襖的穿上戰襖,沒戰襖的拿好兵器,都到南堡牆旁的空地上三五成群的坐著,流寇一旦進攻,他們便依照呂渙真號令行動。

「輔兵隊,加柴,把金汁燒起來。」呂渙真吩咐道,昨日敵軍來得太快,金汁沒來得及煮沸。今日須提前準備好,讓賊寇們嘗嘗這惡臭之物的威力。

「料想今日爹爹和李知縣的援兵要到了。」呂渙真心想。不知是情報有誤還是這伙賊寇特意加快了行軍的速度,他們比原先預計的要早到了一天,實在是出乎意料。不過昨日呂渙真的防守十分成功,拖延了流寇們一天的時間,今日援兵一到,己方更是如虎添翼。

正沉吟間,堡牆上的哨兵們急促地敲響了梆子,「賊兵動了!賊兵動了!」

「全軍!起身準備待命!」呂渙真命令道。

軍中士氣高昂,軍士們紛紛起身用很快的速度列隊完畢,雖然這隊伍鬆鬆垮垮,但能看出來眾人精氣神很好,頗有一種聞戰則喜的風範。

呂渙真登上堡牆觀看敵勢,只見來攻牆的敵人仍如昨天一般抬著四架竹梯,清一色的全是槍兵,只不過隊伍的最前排卻是抬著好幾面竹子做成的簡易大盾防止堡牆上的遠程火力。

「倒是聰明了些。」呂渙真哼了一聲,「不過這大盾可抬不上竹梯,這槍兵來多少我們就用石頭砸死多少。」

隨著敵軍緩緩地逼近,呂渙真卻隱約感覺有些不對,他向同樣站在堡牆上觀察敵勢的王石問道:「王大哥,你看賊寇的數量是不是比昨天少了不少?」

王石仔細看了一眼后回答道:「是了,弩手和藤牌手好像都沒了,難道是昨天夜裡賊寇自己潰散了一部分?」

潰散了?呂渙真心下大疑,她眼珠轉了幾圈,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在心中升起。

「不好!不好!」

呂渙真一下從腳台上跳了下來,把長槍掣在手中,大聲命令道:「家丁!藤牌隊!跟我去北牆,動作快!韓大哥,你來指揮這邊的防守!」

韓得功愣了一下,隨後抱拳道:「得令!」

呂渙真立刻帶著拖著長槍向北牆奔去,她一馬當先,跟在後面的是王石和家丁們,再後面是三十幾個藤牌腰刀軍士。

跑到能看得見北牆的地方,呂渙真倒抽了一口涼氣,那牆上赫然站著幾個背著弩的賊兵,那刀疤臉的肖剛,也背著一把弓站在堡牆上,招呼著後面的弟兄源源不斷地用兩架梯子爬上來。

原來,饒是那呂渙真年幼,又是第一次打仗,贏了第一場便有些低估了對手。肖剛畢竟是真刀真槍從戰場上打出來的把總,手下又是強悍的酉陽土司兵,他們多是酉陽本地人,有漢人有苗人,生長在這群山中,極其擅長山地作戰。

昨晚,呂渙真只在南堡牆上安排了哨兵,而肖剛卻帶著兩百來號刀盾兵從蓬東堡東西兩側的陡峭山地上繞了過來,雖有幾個兵跌落山谷,但仍大部到達。繞道北牆后,正是日出時分,他們又躲在竹林里,伐了些竹子,七手八腳地做成了兩架竹梯準備攻城。南牆的弟兄們在那邊鼓噪攻牆,正是為了吸引守軍注意力,為北牆的肖剛等人做掩護。

眼看敵軍已經有人登牆,呂渙真心知,此刻除了把他們從牆上趕下去,別無他法,於是心一橫吼道:「家丁!藤牌隊!隨我殺敵!」便挺槍沖了上去。

「保護小姐!」以王石為首,十幾個家丁們毫不猶豫地跟著沖了上去。這些精銳家丁或持長槍,或持棍刀,或持苗刀,身穿皮甲,是戰力不遜於酉陽兵的戰士。

後面的刀牌手們猶豫了一下,也跟著沖了上來。

眼見呂渙真他們離自己只有幾十步了,肖剛忙命令已經登上來的弩手們:「裝箭,準備射擊!」

弩手們將弩從背上取下,又是腳踩上勁,呂渙真和家丁們已經要衝到眼前了。

眼見沖在最前面的便是那城上喊話的披甲少女,肖剛手快,搭箭張弓,瞄準呂渙真嘴裡念念有詞:

「下輩子要還是個姑娘,可別往戰場上摻和了。」

肖剛後手一松,離弦之箭快如閃電,直直地插進了二十步外呂渙真的頭盔里。那漏斗狀的鐵制總旗盔飛了出去,呂渙真則被箭勢帶倒,披頭散髮,狠狠摔在了地上。

「快到小姐身前去,護住她!」家丁們衝過了倒在地上的呂渙真,沖向肖剛和弩手們,即將與他們展開肉搏。

「小姐,你可受傷了!」王石扶起呂渙真道。

「我無事!」呂渙真攏了攏垂在眼前的亂髮,挺槍道,「王大哥,快把這些賊寇們趕下堡牆!」

後面流寇的刀盾兵借著竹梯一批批地爬了上來,與最前方的家丁們交上了手。後面的刀牌手們見呂渙真還能站起來,心中各舒了一口氣,也加入了戰鬥。

「殺!」呂渙真也挺槍沖了進來,那槍全身上下,若舞梨花,呂渙真所練的楊家槍,確實在江湖上又有諢名叫「梨花槍」。只見一刀盾兵真與一個手持苗刀的家丁捉對廝殺,難分難解,呂渙真的長槍從斜刺里殺出,又准又狠,槍尖二寸筆直地插進那刀盾兵沒護好的咽喉里,又乾淨利落地拔出,帶出一陣血如泉涌,那刀盾兵登時斃命

「聽好了,那散發女子便是官軍頭領,誰能擊殺,我賞他一半的戰利品!」肖剛大吼道。

聽聞此言,爬上牆頭的流寇們士氣大振,不要命地往呂渙真這邊殺來。

「那刀疤臉便是賊酋!」呂渙真也不甘示弱地喊道,「有能殺敵酋者,授小旗,賞銀五十兩!」

兩方人馬,各不相讓,戰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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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三十二年出生的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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