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開始
夜深了,我用盡全力爬起來,努力往陽台走去,靜悄悄的夜晚,昏暗的路燈透過窗戶露出點點光亮。
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了,我很平靜地走到防盜窗前,看見一扇小小的窗戶,竟有些慶幸,我把它打開。最近有些降溫,冷風呼呼地往裡灌,我不禁打了個寒戰,拖著疲憊的身軀,忍著劇烈的頭痛拿了一把凳子然後站上去。
窗戶很小,我勉強能鑽過去,底下是一個很小的平台,我坐了下來,就算是夜深了,還是時不時地有車經過。已經一天沒有吃飯了,還真是有點餓了。
我坐在窗邊,回憶起了往事,突然,一陣劇烈的疼痛讓我回歸現實,我不小心被掛在了空調外機上,尖銳的角劃過了我的背部,最後掛住了我的衣服。
寂靜的深夜,這時甚至沒有一輛車駛過,我有些不知所措。昏黃的路燈,並沒有照亮我,我置身於黑暗中,搖搖欲墜。一會兒,酒醉的行人扎堆從對面馬路走過,趁著醉酒在發泄著什麼。
我很平靜地看著他們,直到他們消失不見,我收回目光看了看下面,一晃神,我想爬上去。我在上面掛了一會兒,等待著疼痛的消失,大概十來分鐘。也不知道這東西牢不牢固,我心想。我用手扒著空調,腳踩著牆,勉強爬上了去。
我坐在上面,腳在下面盪著,這真是一個值得紀念的夜晚。
四樓的窗帘突然被拉開,一絲微弱的光從窗戶透了出來,一個腦袋探出來,我們四目相對,誰也沒說話,彷彿空氣已經凝固。這是一個男生,是個小年輕,眉清目秀,在這段時間裡,我回憶了一下,並沒有任何印象。
坐在人家的空調外機上,我舉起手,跟他打了個招呼。
「你餓嗎?」他很平靜地看著我說。
我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他打開防盜窗讓我進去。這房子的布局跟我家一摸一樣,但是裝修卻截然相反。
我曾經有非常多的東西,但是後來發現,你在擁有它們的同時也是一種束縛,我是一個非常喜新厭舊的人,長時間看著它們會有一種審美疲勞的感覺,因此,導致我家空空如也。
他帶我來到了客廳,東西排列有序,很整潔,燈光打得正好,非常溫馨。
我把手機拿出來,看了看時間,已經三點了。對於他邀請我進來,我並沒有感到意外,我坐在餐桌上,看著桌子上的米粉,好像又回到了父母還在的日子。
他坐在對面看著我,這讓我很艱難地拿起筷子在碗里挑了挑。我特別討厭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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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看著我,這讓我很不自在,但我還是硬著頭皮把它們吃完了,我放下筷子的時候,他忽然開口:「你為什麼想要跳下去?」
我根本就不是想跳下去。但我沒有回答,說了一句謝謝,然後開門走出去。
在下樓的時候,我腦子裡浮現出曾經有人跟我說的一句話,活在終點。
關於終點這件事,我一直認為它代表死亡,因為人總會死的。然而,在浩瀚的宇宙中,人類的悲歡又算得了什麼。那麼應該怎麼描述這一生,是終要凋落的鮮花?還是終要消失的晚風?
我走在街上,突然狂風大作,樹葉沙沙作響,就在附近找了個地方坐下,這裡是河邊,潺潺的水流,讓我感到很安心。
街邊傳來吵吵鬧鬧的聲音,我依稀看見他們喝的酩酊大醉,三三兩兩,男的,女的。在這冷漠的都市,他們拖著疲憊的身軀,在街邊吶喊,在垃圾桶嘔吐,或是仰天大笑。但醉酒的人們,依然拯救不了破碎的靈魂。
我就這麼坐著,趁著還沒有天光大亮,享受著黎明前的黑暗,彷佛我不存在於這人世間。
突然聽見長凳底下傳來聲音,好似一個人的呼嚕聲,我定住了一般,猶豫地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彎腰往凳子底下照去,是一個男生,看著二十來歲左右。
他彷佛也感受到了異常的光亮,突然睜眼,被嚇了一跳,「我去,誰呀?」
我有些尷尬,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說了句對不起就起身離去,沒想到那個人從凳子底下爬起來跟在我身後。看著身後的人慢慢地跟上了我,我有那麼一瞬間想要撒腿就跑,但是我忍住了,這樣顯得我很沒面子,而且我已經道過歉了,雖然道歉沒有用。
「你好,我叫宋青,二十五歲,是一名探險家。」他泡在我前面,轉身滿眼期待地看著我。
我停住腳步,這年頭誰都可以自稱是探險家,而且,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穿著,怎麼說呢,這張臉長得是還不錯,但是這衣衫襤褸地睡在凳子底下,確實很探險。
「我叫陸寧,二十一歲,無業游民。」
我們站在路燈下,看清了彼此的臉,我想,有些人的第一面也許就是最後一面吧。
遠處停了一輛車,是一輛奧迪,我能看見香煙上那團紅色的火焰,車裡有人時不時地把拿著煙的手伸出車窗外再把煙灰彈掉。坐在副駕駛的男人把頭伸出窗外朝這邊喊著什麼,宋青應著,跟我說下次再見,轉身小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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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出神。我想了想,也沒什麼地方可去的,就回了家,我走在樓下停住了,往樓上看去,四樓的燈還亮著,窗帘在動,剛剛那裡有人么?
回到家,我把凳子搬回原位,天色漸亮。
我做了個夢,我看見他們拿著明晃晃的刀朝我走來,等他們走到我面前時,卻把刀藏在了身後,對我笑臉相迎。我彷彿不能呼吸,掙扎著,我從床上坐了起來,夢醒了。
我曾經看過某段文字,很多人在選擇死亡之前,都從沒肆意的活過。於是三天後,我準備出門,去海邊,我還想再去吹一次海風。我正在整理行李時,突然聽見了敲門聲,是樓下的男生,他穿著白襯衫,有些不知所措。
他問我借了一把剪刀,我知道這只是借口,但這又有什麼關係,我還是借給了他,在他轉身時瞥見了我滿地的東西,又看了我一眼,就下樓了。我想,或許他只是想確認我是否還活著。
我嘗試著不去接受新的東西,摒棄外界一切的東西,因為這些事情本身就與我無關,我本身就是個矛盾的人,我一直在尋找我與這個世界的連接,但又不希望真的有什麼聯繫,在我行走於各大車站的時候,彷彿我的靈魂無處安放。
一上車我便睡死過去,等到醒來的時候,我看見手機上有一條簡訊,是個陌生號碼,大致地看了看,並不理會。
還是熟悉的地方,我曾經在這裡住過七天,一模一樣的民宿,甚至同一間房,熟悉又安全。
這裡離海邊很近,我想著可以晚上早點出門,去海邊吹吹海風,肆意地在空蕩的馬路上騎行。我坐在海邊聽他們唱著歌,仰頭大笑,又覺得一切那麼地美好,美好得就像夢一般。
手機在震動,我掏出來看了看,又是那個陌生號碼發來的,我回了一句你發錯了,就把它關了。我往沙灘上走去,一陣陣風刮來,伴著海里的咸腥味,看著一層一層的浪,腦子裡浮現出了一句歲月靜好。
遠處有人在吹口哨,我轉頭看,頓時睜大了眼睛,那是,宋青?
這次,他不再穿的破破爛爛,而是白襯衫,黑西服。老實說,這樣穿有點像房產中介,但是我後來也沒有忍心對他說出這句話。
他在朝我走來,但我想跑。我是迴避型人格,即便是再美好的事情我也想往外推。但這一刻,我彷彿被水泥澆灌定住一般,無法動彈。
海上的風溫柔的吹著我的頭髮,我的靈魂彷彿得到了救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