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善惡到頭終有報
紅磚石間甃的宮牆下立著一道金釘朱漆的大門,門上鍥鏤龍飛鳳舞,雄壯而又隆重。
「咯吱」一聲,只見大門被緩緩推開。
身著官服的文武百官盡入人眼,自后往前看去分別是青色、綠色、朱紅、紫紅,顏色整齊而又肅然,不同顏色的胸前官服上綉著不同的文物,也昭示著他們的地位各不相同。
富麗堂皇的殿中最高處黃金寶座上本該坐著這個國家至高無上的皇帝,然而此時上面卻空無一人。
「四皇子到!」突然,只見一個身穿太監服飾的男人從一側的帘子中走了出來,伴隨著他那響亮而尖細的聲音,還有臉上驕傲的表情。
話音一落,只見其身後一個身著紅色服飾的男子自後殿走出,他腳步沉重,一張俊秀的臉上此時卻含著幾分低沉,薄唇緊抿,眉頭微蹙,看著似乎有什麼為難的事。
「恭迎四殿下!」而
隨著他的到來,原本寂靜的大殿也響起此起彼伏的聲音。
如同那寥寥無幾的朝拜聲一樣,朝下文武百官也神色各異。
有的看著上位的人滿臉欣慰,彷彿有了依仗,身板都不自覺的勾了起來。
也有的眼咕嚕打轉,猶豫不定,做看看右看看,眼神一直遊離不定。
更甚者對上面那人視若無睹,隨意行了一個禮,那敷衍的態度任由誰都能看得出來。
四皇子李晟目光在百官臉上掃過,視線在那幾張對他視若無睹的紫色官服人身上一閃而過,然而那些人就算是對上了的他的視線,也絲毫不見畏懼。
見此,李晟靜靜的收回目光,然而眼底深處卻閃過幾分怒意,只是很快就被他掩了下去。
勾起一抹蒼白的笑,有些無力道:「眾卿家快請,如今父皇突然離去,小王也只是暫代朝政,一切還要仰仗眾位卿家」
然而卻不是所有人都買他的賬。
不等他話音落下,就立馬有人接過:「殿下,老臣聽聞是凌家女凌吟珂毒殺了太子殿下?」那聲音蒼老間又有帶著八分的怒氣二分的質問。
四皇子看著說話的人,這人乃中書門下平章事賀文章,也是大辰國的丞相。
大辰國的官員制度中並無宰相之職,先帝為阻止宰相專政,故將宰相之職改為中書平章事,副相則是參政知事,兩人合力稱為宰執。
平章事只有頭銜領取俸祿,真正處理朝政乃是參政知事,這也是為了防止平章事專政,而這為賀平章事非但不嫉恨皇上,更是大力推行此法。
先帝有為了感其奉獻精神,特赦五日或兩日一朝,非朝日不至都堂,自從太子薨后此人就稱病再未上過朝堂,而今日一來一開口便是質問,意圖再明顯不過。
李晟彷彿聽不懂他話中的怒氣,而是朝他點頭:「不錯!小王已將此人抓人天牢,不日處斬!以慰藉皇兄在天之靈,也算是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四殿下!凌吟珂不過一個商戶庶女,身份低賤!怎能靠近得了太子殿下,這背後必有蹊蹺!」賀文章冷言道;
李晟看著他怒而發紅的臉,不緊不慢的道:「此案小王已經交由刑部審理過了,凌吟珂已經全部招了,證據確鑿,她也已經供出原委」
隨後,李晟低頭看向了刑部侍郎裴元曲,裴元曲接收到視線,站出來說道:「四皇子,賀中書,事出皆因此次災情,據凌吟珂供認,大皇子為救百姓強行徵用凌吟珂家中糧食賑濟災民,她便記了仇,隨後利用糧食騙取了大皇子信任,引大皇子出宮,藉機刺殺了大皇子」
話音未落,朝上就傳來了怒斥聲:「荒唐,她一個七品官員的女子,身上又無任何誥命,如何能進得了宮,又如何能引誘太子殿下出宮!!」聲音出自一個身材壯碩的男人,聲音如洪鐘響亮,乃是兵部侍郎宋原。
刑部郎中裴元曲冷哼:「宋大人此話何意?莫不是在懷疑四皇子與刑部造假?」。
「哼!本官可從未說過是四殿下,倒是裴大人如此著急忙慌站出來辯解不知為何?倒像是此地無銀」犀利的眼光盯著裴元曲,充滿了審視與尖銳。
「你!你這是污衊!」眼看他胡說八道,裴元曲立馬跳腳反駁!
「哼!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宋原冷冷的看著他。
「你…你這個村野莽夫!」
這話一出,宋原旁邊的武夫些怒了,平日里這些文官就對他們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他們早都看不下去了,立馬站出來就罵了回去,那些文官也不是吃醋的,一時間莊嚴肅穆的大殿宛若鄉間的集市。
「此事既是由刑部審理,卷宗可在?」一道沉穩的聲音突然在空曠的大殿響起,此人聲音不大,然而他一發話,朝中原本吵的熱火朝天的群臣也瞬間鴉雀無聲。
只見那人約莫五旬的年紀,一張五官端正的國字臉文雅中又帶著幾分冷峻。
此人正是參知政事楊元朗,雖然賀文章官階要高此人一等,然而實則掌權的卻是這位,真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楊元朗那話自然是朝著刑部侍郎說的。
裴元曲也被他突然的開口嚇了一跳,隨後連忙回他「自是在,下官這就派人去取!」
卷宗取回來,眾人看完臉色都不是一般的難看,誰不知道太子殿下生性高潔,不近女色,
然而這卷宗竟然說太子殿下被那凌吟所蠱惑,且不說那她只是一個七品官員之女,平日里連太子殿下的面都見不到,此人更是無才無德,身為一個女子還整日在男人堆里拋頭露面。
這樣的一個女子卷宗裡面卻說他們尊貴的太子殿下為她傾倒,甚至不惜以身犯險只為了見她一面。
這如何能讓百姓信服?
眾人臉都氣紅了,且不說這凌吟珂如何能傳得了消息,更甚至她是如何能與太子殿下相識,這案件疑點重重,任誰看了都不能信!
「荒謬!簡直是荒謬!」卷宗被賀文章狠狠摔在地上,臉上儘是怒氣!
「四殿下!世人誰不知太子殿下乃大雅君子,平生連通房都未有過,如今你卻告知我們是看上了那凌吟珂!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老臣請求重新審理此案!」
說罷,先一步單膝跪地,
「請四殿下重審此案!!!」整齊的聲音在大殿響起,只見前面三品以上的官員大部分都跟著跪下,
那懇請的聲音勝過剛才的對他這位四皇子的的恭賀聲,說是懇求,卻更像是脅迫。
四皇子看著跪地眾人眼神微眯,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拒絕,他目光直直的盯著那些跪地的大臣。
這其中不乏有勛爵,將軍,
他知道這些人的目的,然而他卻不能拒絕,太子突然無故暴斃,隨後父皇也跟著離去,父皇唯一的嫡次子更是失蹤了。
其他幾位王爺與兄弟均不成氣候,如今天下百姓民心大亂,父皇離去前也未曾立有遺詔,無論怎麼想這其中獲利最大的就是他了。
朝中人對於他這位突然上位的四皇子自然諸多不滿,且眾說紛紜,若不是太子殿下之死水落石出,他這個最大的嫌疑犯可能現在已經下牢獄了!
目光在那些官員身上遊走,似乎是要將他們全都記住,
突然目光一頓,前排穿深紫色服的群臣皆已跪下,然而卻有一人不動如松的站在那裡,他目光沉著而冷靜,眼中閃盯著沉穩。
李晟視線停在他臉上,眼中閃過幾分深意,不經意的道「楊卿家怎麼看?」
他這話一落音朝中人也跟著他看向楊元朗。
楊元朗側頭,沉默了半晌,終於深嘆了口氣,眉眼間都是倦色,:「殿下已西去,此刻邊境已大亂,匈奴虎視眈眈,為今之計安撫民心、冊立新皇才是最要緊之事,若是殿下還在必也不會想見到這樣的景象」
「楊元朗!」賀文章看向他,「太子殿下可是你看著長大的!如今他為奸人所害,死因不明,你竟然只想著新皇登基!」話雖這樣說著,但眼睛卻是死死的盯著四皇子李晟,
「賀大人此話言過了罷!殿下暴斃,百官皆悲,然此時最緊要的是百姓,是天下民生,國不可一日無君,為今之計是四殿下儘早即位,安撫民心,震懾邊境」也見到楊元朗發話,旁邊的人立馬也跟著附和。
「說得是冠冕堂皇!且不說太子殿下突然暴斃緣由未查,皇上嫡次子十一皇子尚在,怎會讓四皇子來擔任大典?」朝中立刻響起了其他聲音
「呵!可笑!那敢問大人十一皇子在何處?此誠危急存亡之秋,十一皇子音訊全無,若不是四皇子坐鎮,大辰恐早已分崩析!!!」
「呵!說到此我也想問問這位大人!十一殿下一直好好的,為何太子殿下暴斃后十一皇子便失蹤了!」
「本官怎麼知道?」
眼看著又燃起煙火,四皇子看著群臣冷聲吼道:「夠了!」
眼看眾人皆沉默下來了,伸手揉了揉抽痛的眉心,他臉上一片疲倦,他無力般開口,聲音有些嘶啞
「本宮知道本宮不配繼任父皇的大典,如今皇兄暴斃,父皇駕崩,十一弟又失了蹤影。」
「但同楊卿家所言,如今江山社稷,天下百姓才是優先,小王也在此許下誓言,小王不繼任大典,只會以皇子的身份暫代朝政,等找回十一弟便會將這個位置給他,」
「殿下!不可啊!」朝下一片哀嚎。
「殿下,國不可一日無君,若沒有國君坐鎮,如何能夠安撫民心呢」群臣開口。
四皇子揉了揉腦袋:「此事本宮已經決定,不必再議!」
「殿下!老臣也認為不妥,老臣知道四皇子兄弟情深,然十一皇子現在行蹤未定,生死未知,如此國家前途未卜,老臣懇請四殿下繼任大典,以護天下蒼生!」楊元朗發完聲就屈膝跪地;
有了楊元朗的話,朝中一些本就觀望的人見此也趕忙跟著發聲:「請四殿下繼任大典!護天下蒼生!!!」
聲音如洪鐘,響徹整個大殿,賀文章看著這一切,看著那個低眉順眼的楊元朗,心中嘆聲大勢已去,而他身邊的眾人也跟著倒戈,臉色發白,身體一下就失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