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打散重來
短暫的叮囑過後,顧西影能說的話已經說了,倒並不是說有多少安心,只是能做的只有這些,便不想這事,由晚晴跟著回了自己的住處。
卻說宴會廳這邊,自周廣煜回來后卻沒有再多的機鋒了,荊王幾次想要在席上與英國公拉近關係,話里話外提及先太子在時大家一起在戰場的日子,英國公解了話題卻總是饒了一個彎又丟回給荊王,偏偏最有資格和英國公憶當年的鄭王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除了悵惘感慨居然並不接話。
荊王一邊暗暗咬牙氣著英國公果然是個滑不溜手的老泥鰍,一邊又覺得鄭王當真不明白自己的苦心。
這英國公府一直說立身中正,在朝堂上只問戰事,不涉庶政,對中宮皇后也不刻意交好,對先皇后如今僅剩的嫡子也是以禮相待。若說國公爺與鄭王有同袍之誼,可這敏和郡主又與田皇后的兩位皇子一同長大。
這其中的周正與否,恐怕除了聖心所向,更多的還是要看敏和郡主是否屬意老七那個小子吧。
荊王見國公爺油鹽不進,便暫時歇下拉攏的心思,只低頭品菜。
鄭王一直分了一絲注意力在這個弟弟身上,自是將他的些許氣悶看在眼裡,卻因身在顧府,多有不便,權當沒看見。
再看其餘的三個小的,周廣煜因心事放下,想著居然能一會兒親自向英國公請教西疆事宜,心中有些激動。周廣銘聽著荊王的話頭,雖不甚明白,可對於荊王素來看不上,不管對方說什麼都有些心浮氣躁。彷彿臨時被拉來的周傾更是除了在正晏過半顧郁彬體力不支退席時起身還禮外,全程一言不發,彷彿透明。
一頓飯吃的各懷心思,表面上又是一派和氣。
宴無好宴,便是這般了。
午宴過後,一行人去到外書房,待國公爺鋪開輿圖,討教問詢,你來我往,一直到了酉時,暮色西斜,再不回宮恐怕宮門下鑰,耽誤了暮時請安,分了府的王爺又不便留宿宮中,在隨侍的提醒下,眾皇子才依依揮袖,拜別了國公府。
回宮的路上,眾人依舊在感慨受益匪淺,邊陲名聲十來年不墜的顧國公爺果然見解獨到,名不虛傳。
若非此次征西事關國運,恐怕以顧國公爺的避嫌,未必願意像今天一樣傾囊相教。倒不是幾位皇子疑心英國公藏私。而是如今鎮守邊關的軍隊,起碼有一半以上的將領是這英國公老英國公和第一代顧府的侯爺一點點帶出來的門生故舊。
自己幾位歲時天潢貴胄,可要是沒有英國公的提點,或者說沒有皇子們出征前不矜身份來英國公府求教的說法,京陽百姓怎麼會知道西疆之戰的重要,這幾年來大齊邊關與西疆交手無數,沒有這次的陣勢又怎麼能顯示出此次不拿下西疆誓不罷休的決心。
只是經由英國公府昨日的一番運作,這幾位皇子又變成了探病之行。原本的煞有其事彰顯天家氣度的事,也變成了君臣和樂的通家之好一般。
鄭王想著也不知是不是家常的拜帖反而幫了倒忙。
這一邊聽嵐院的燭火還未點亮,雁棲院里國公爺卻是與蕭夫人聊起了今日的宴會。
今日幾位皇子暗潮洶湧,架檯子遞本子的,奚落打臉的,你來我往,倒是比戲園子的還熱鬧。
這些小招式自然逃不過對什麼都瞭然於胸的國公爺,也瞞不過曾在覆國之難下憑藉一己之力力保父兄的蕭夫人。
國公爺坐在裡間,揮退了隨侍,想了想,「你說今日這幾位皇子當真就是來討教兵法的?我已經十年沒有上過西疆戰場,就算是戰報在精準,見解再獨到至於這樣大張旗鼓還拉上兩個小的?」
蕭夫人倒是看得開,親自給國公爺烹了一杯茶來,笑著接到:「怕是想把咱們家再架起來,一事顯示決心,再一個是比著我們的樣子顯示顯示對有功之臣家的皇恩浩蕩。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幕僚出的這個主意。
主意雖然不怎麼樣,倒是直截了當。誰知被昨日阿西一通安排,硬生生成了上門探病。也是歇了這些功利的心思。做個什麼事都這麼多彎彎繞,也該落空兩回。」這話里話外指的說的可不就是那個後來閉口不言一派與我無關的鄭王殿下么。
「也不是全然落空,反正來來去去總歸是我們家沐浴天恩了。不過這老三原本還是風光霽月賢名遠播的。怎麼這陣子越發功利了起來。」
蕭夫人沉吟了一息,彷彿想起了什麼來。「昨日阿西醒來,似乎提過一嘴。咱們這兩年雖然持身中正,跟兩邊都不咸不淡。但是你我心裡多多少少都覺得阿煜這孩子能登大寶。可這聖心難測,鄭王又監過國,浸淫朝政多年,一直沒有出過錯。你說他真的會沒有那個心思?」
顧岳倒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接話道:「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陛下還未到古稀,田皇后也正是盛年,田家在文臣士子中根深蒂固,又與陛下恩愛。早年間就算是田皇後身體不好那幾年,陛下也待她如初,現如今大致也不會放著她的兒子不立,傳位給老三吧。」
蕭夫人卻是抿了口茶水,笑的微妙。「說到田家這士林之首的美名,那也是有利有弊,阿煜這孩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過於純善。真要論起來,那還真不是鄭王的對手。
阿西昨日無心說的幾句話,現在細細想起來卻越來越有道理。有的時候,老七繼位看起來越是順理成章,就越是有無限可能。再說當年那田皇后的病,也不是沒有文章的。」
國公爺倒是沒有想過田皇后當年的病有什麼文章,卻也沒有順著蕭夫人的話問下去。只是介面道:「今日老三老四老七一起來,我估摸著老七也會上西疆戰場。可是總不能沒有皇子監國吧。老五不成氣候,老六又是個莽夫,剩下的也太小了。老三此次早早就定下負責先鋒,陛下怎麼會把老七也帶上了呢。」
「恐怕老七上戰場除了自己願意之外,跟他三哥也脫不了關係。只是不知道陛下是怎麼想的。」蕭夫人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不管他們怎麼樣,咱家只要繼續踏踏實實的就行了。反正兩個孩子都省心,繼續過咱們的日子就行了。安安穩穩總歸不會出錯。」
國公爺看著夫人平靜的笑容,不止一次的覺得妻子的睿智。
「是啊,任他狂風暗流,只要咱們穩得住,總不至於被卷進去。不論是老三還是老七,在我看來,都是賢明通達。這幾日發兵的詔命就要出來了,到時候誰出征誰監國,便可知曉了。」
蕭夫人正跟著點頭,卻又想到了什麼。「今日我看著阿西的樣子,似乎對阿煜淡淡的,不像是之前那樣。我們以前總想著阿煜今後是不是會成為咱們的女婿,現在看來,也不一定。你說是阿西還病著沒有精神才會淡淡的還是阿西年紀小,只當他是玩伴根本買有視他為良人的心思。」
這邊蕭夫人跟國公爺聊起小女兒,確實是有些不放心的想要好好確認一下女兒的心意,這邊的顧郁彬也在與心腹素欣講到妹妹。
「今日開席之前好生奇怪,我看著阿西看阿煜的眼神著實是不一樣了。原本總是一副熱烈的樣子,如今卻是安安靜靜,又像是故意忍著什麼。我思來想去不得其解,你說阿煜口口聲聲說關心阿西墜馬,會不會真的與他有什麼關係。」
素欣從五六歲起就一直跟在顧郁彬左右,也同自己家的主子一樣不大出府,雖然幫著打理一些國公府不可言說的勢力十分幹練,卻對周廣煜並不熟悉,「屬下倒是覺得不會,就郡主的脾氣,要真是七殿下害郡主落了馬,郡主才不會顧忌身份忍著。就算是不管不顧發出來了,皇上皇后也不見得會一味的庇護七皇子的。」
顧郁彬想了想,點頭道「這倒也是。只是我看著阿西冷靜自持,倒不像全是因為病弱。不說別的,就他與阿銘是阿西打小的玩伴,阿西今日迴避得呀,過於快了。幾乎謝完了就走,我起先一直拿阿煜當未來妹夫看,現在想來,似乎真的是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