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討康寧
太卜署合過了日子,陛下也終於發出了再次出征西疆的詔命。祭旗開拔,一切進行的有條不紊的時候已經到了四月中旬。
皇子們老老實實的在焚香沐浴,就連不出征的的九皇子和自小養在皇后處的祥康郡王也為了表示心誠,跟著皇后一道茹素。
九皇子圓潤的小臉在這九天里肉眼可見的小了一圈。宮人們心疼他,在皇帝皇后的授意下給他備了一道豬油肉糜,也被他咬著牙倔強的揮退了。
顧西影在宴會第二日,面對蕭夫人毫不避諱的問出對於自己婚事和對周廣煜的看法時,將自己的心思原原本本的說了一番。推說自己還小,對周廣煜並沒有什麼定下終身的鐘情之後便安心在府里養病。
倒是聽了這話的蕭夫人和顧郁彬各自心下瞭然,又想些什麼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顧西影閑來會在花園裡走一圈繞到外院書房,或是給讀書的顧郁彬送上一匣子點心,或是給拉著幕僚們看輿圖的國公爺送去幾盆瓜果。一邊恢復恢復體力,一邊思量自己是該就這樣輕輕巧巧的把日子過下去,還是應該如何。
顧西影心中總是有一個疑影揮之不去。
自己這樣莫名重活一世,究竟是為何。是不是與周廣煜與帝王家有著分不開的關係。那麼這一世,如果憑藉著自己對許多事情都有了結果的預知,那會不會就能弄清楚自己重生的秘密。
顧西影想著心思領著晚晴照舊去了外書房。今日國公爺一人在書房的案桌前寫大字。
顧西影為國公爺擺上瓜果,也不急著說話,徑自坐在了國公爺左首的位置上,靜靜的看著他將「言」字收尾寫完,才出言道:「四月十八是大軍開拔之日,那日阿爹能帶女兒一道送行么。」
國公爺看著愛女有些閃亮亮的眼睛,並沒有如同一般父親一樣板著臉指責女兒要遵守閨訓,反而笑眯眯的問道:「阿西想要去看看大軍開拔的樣子么。祭旗開拔人亂糟糟烏央央的,好沒意思。你要是不嫌沒意思回頭為父進宮一趟,讓皇后帶著九皇子去送行的時候把你也捎上就是了。」
國公爺答應得十分輕巧,完全不覺得女兒提出的要求有任何的問題,正巧這時顧郁彬在自己書房聽到妹妹來了,家中也無幕僚在,便也進了國公爺這頭的梢間。
行了禮,也沒與顧西影讓座次,就順勢退坐在了下首。一屋子幾人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驚詫。
顧郁彬的貼身小廝素欣看了立在顧西影身後的晚晴一眼,眼神示意一下之後便要退下,意思是讓晚晴也跟著一起。倒是國公爺發了話,說都是心腹自己人沒什麼聽不得的。
顧郁彬便開口道:「前兩日詔命發下,成了年的皇子都跟著上了戰場,只留下體弱的端王與中書令在京陽監朝,陛下這樣做,莫不是心中有了決斷?」
顧郁彬看向國公爺,見父親並沒有打斷,便接下去說道,「我看陛下此次不拿下西疆不還朝的氣勢,又將七皇子帶在身邊,莫不是想要造勢。陛下未到古稀,七皇子也快要成年,現在就為七皇子鋪路,又有田皇后的助力,不過五六年,便能讓他在朝中地位堅若磐石了。」說著顧郁彬又看了顧西影一眼。
顧西影自然明白顧郁彬心裡想的是什麼,這條現在朝中一半以上大臣想的周廣煜的康庄大道,不僅合理而且可行,自家兄長看向自己的時候眼中似乎溫柔的詢問自己是否真的要放棄這個青梅竹馬唾手可得的皇后之位。
從上次的對話之後,顧西影就發現,在提起周廣煜,兄長已經將稱呼從阿煜改成了七皇子。這個不論何時都以我的意願為主的兄長啊,真是可愛。
「我想的與你也有些相同。這次陛下將老七帶在身邊一定有他的深意。只是究竟是不是許多人想的那層意思還未可知。」國公爺說道,「上一回你們的母親說,阿西還有一些不一樣的見解,如今這詔命下來,想必你也有些看法。」
顧西影笑容更甚,說話還有些嬌嬌弱弱:「倒也稱不上有些想法。只是女兒這兩日想著,阿爹總是說聖心難測。未必阿煜看著最受寵就怎樣怎樣。也未必陛下對鄭王殿下看著冷冷清清的就真的心裡不甚在意。
鄭王殿下賢名在外又監國過五年,朝政順手,勢力穩固,就算是這兩年遇到些麻煩也都微不足道根本做不得數。田皇后這兩年越發賢惠雍容是心裡十拿九穩了阿煜會繼承大統也說不定。
只是這十拿九穩拿捏的還是陛下的心。我總覺得,這次出征,陛下雖然把阿煜帶在了身邊,可以說是想給阿煜一個旗開得勝,可是以阿煜的資歷,不過陪在陛下左右,守在中營罷了。這先鋒將軍的頭功,可是實實在在的給了鄭王的。就算來日有個萬一,這國戰取勝頭功的名頭加上元后嫡子的身份也足以讓鄭王在任何時候都有一爭之力了。」
顧郁彬內心有些驚訝於妹妹的見解,望向她的眼神卻依舊問問柔柔,彷彿永遠是一汪湖水。
國公爺的眼裡也有些「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他撫了撫須,贊到,「聖心難測,是這個道理。只是這事全憑陛下一人聖裁,不到詔書蓋璽印的那一天,咱們顧家,只要忠於陛下一人即可。無論何種猜測,均不能宣之於口。」
顧郁彬垂首應諾,顧西影則是微笑點頭。兩人均要起身告辭時,顧西影看到了國公爺後頭博古架上一個四方雕四月金的小匣子。顧西影隱約記得這是之前吳越王府送來的避毒丹。
這吳越宮廷獨有的避毒秘方,不僅可以預防被下毒,對煙瘴之毒更是可以起到抑制作用。本是國公爺年輕時多次出征西疆,遠嫁吳越的妹妹不放心,遣人送來以防不測的。後來國公爺重傷從前線退了下來,可吳越王妃還是一年年的差人放在年禮里送來以圖心安。一送就是十年。
顧西影正想開口,目光越過案幾,整落在國公爺剛剛寫的字上。
【至事不語,用兵不言】
顧西影內心低聲感慨,卻還是出了聲。
「阿爹,既然阿爹答應了四月十八讓女兒去看大軍出征,那女兒還有一事,也請阿爹答應。」
顧西影言笑晏晏,望著國公爺,「這康寧丹是姑母每一年遣人送來的,我知它比普通的避毒丹藥多了些化解不正之氣的作用。吳越國寶之葯不便輕易示人,可女兒想要一盒,私下裡贈予阿煜。」
國公爺看了女兒一眼,並沒有多問一句,便轉身去拿那方小盒子。倒是顧郁彬有些不解,「此葯是姑母私贈,藥效卓絕,你不是對他沒有旁的心思么,怎麼還要?」
「兄長,我不將阿煜當成未來的夫婿,可他也是我從小的玩伴,頭一次上戰場我總想送些什麼給他。況且他此次去一定是跟在陛下身邊的,送他一份安心便是保護了陛下。更別說遇到不測。這樣的東西,由父親送上去便是敬獻,由我遞上去不過是孩童互贈。」
國公爺將一匣子丹藥遞給了顧西影,說道:「這個葯,從前到如今,我都沒有用上過,希望誰也不要用上。我不知道此等靈藥的作用,只是既然是專供吳越君王,必然有奇效。陛下知道這是靈靈每年的年禮捎帶來的,卻不知道這葯的來歷。你送去出倒是無妨。只是這懷璧其罪的道理,阿西你要想清楚。」
「是啊,若是此葯被用上只是略好於其他倒也罷了,若是效果斐然,讓人覬覦,可就不太妙了。」
顧西影應承下來。「阿西會有分寸的。這葯也是以防萬一。既然咱們都知道這一仗是關鍵時刻,那陛下和阿煜的安危,才更關鍵。」
「是啊,你擔心的有道理。為父雖然久不上邊關,卻也聽聞西疆皇庭如今皇帝是個耽於享樂的,現在太子主政,多疑且陰險。我們雖然覺得陛下坐鎮帥帳又有眾人保護不會有事,可總是有備無患才最保險。」
國公爺心下當即有了思量,自己行軍多年,很少用些陰謀詭計取勝,可若是西疆太子真的如同前方傳回的消息這樣毒辣,恐怕自己之前與幕僚們討論的應對之策還是不夠全面。光是排兵布陣上的提防在煙瘴叢林恐怕作用不大。不知陛下除了國手御醫之外,是否帶有善於用毒之人。
國公爺思量片刻,衡量了一下自己進言是否需要如此細緻,便帶上皇帝御賜的進宮腰牌,套了車馬進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