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帥哥 來玩嗎
高朗常年與沙土泥灰打交道,手指縫裡永遠洗不凈的黑污垢,龜裂的手背上也布滿了一道道的裂紋,粗糙的大手滿是老繭,自己都不想多看一眼。
高朗記得那天,二叔還特意給他收拾了一下頭髮,不知二叔從哪找來了一套西裝,頃刻間高朗煥然一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高朗竟然難以置信。
來到女方家,女孩家人盛情款待了倆人,高朗不善言辭,還很拘謹,只是木訥的傻傻坐著,後來他才知道,這種性格是一種致命缺陷,但家庭觀念的影響是無法改變的,而且還會伴隨一生。
高朗坐在那裡呆若木雞,只聽對方家庭主人嘰嘰喳喳跟二叔談笑風生,方言太濃了他愣是一句也沒聽懂。
之所以對方對自己很友好,高朗猜可能還是看自己生性本分,沒有什麼心眼,一米八多的身高外在形象自然不差,高中畢業還考進了大學,要知道,在那個錄取率只有百分之幾的年代,他們都對自己自然高看一眼。
後來一屋子人都走了出去,單獨留下高朗跟那女孩。
女孩很健談,她說起話來嗲聲嗲氣,操著撇腳的普通話跟高朗攀談起來,她比高朗大兩歲,感覺很會照顧人的那種,像個鄰家大姐姐,她笑容可掬的問東問西,還不停地給高朗削水果剝桔子。
當高朗伸出粗糙的手去接她遞過來的水果時,女孩一陣錯愕,繼而抓起高朗的手,眼睛瞪得老大,翻來覆去的審視了幾遍,不禁嘖嘖發出驚嘆:「我的天吶!你的手怎麼弄成這樣子?你是干工作弄的嗎?」
高朗微微點點頭,彷彿觸電了一般,羞羞地從她溫暖的手心裡抽了出來,高朗覺得自己的手好臟,生怕玷污了對方細嫩的小手。
宴席上,女孩子頻頻給高朗夾菜,高朗在她面前感受到的儘是溫暖和體貼,看著她成熟老練的樣子,高朗就像個被她疼愛的小弟弟。
宴席結束后,她還送了高朗一支筆,當時高朗心想:「我才不稀罕你的一支破筆呢!」所以根本沒有當回事,就欣然接受了,多少年之後他才知道這支筆竟然要一千多塊錢,那時哪裡知道筆還跟人一樣要分個三六九等。
對方家庭也開出了極為優厚的條件,給高朗彩禮二十萬,再送一套房,外送一輛車,繼承家庭作坊式的小產業。那會兒二十萬震驚到了高朗,畢竟整個高家灣能拿出三兩萬的都屈指可數。
一連幾天,高朗就聽見二叔在電話里跟自己父親爭吵,他們發生了很大分歧。大概意思是二叔替他答應了人家女方的親事,還收受了人家女方的好處。
沒曾想父親堅決不同意,高朗感覺到非常意外,畢竟爹不親娘不愛,可高父還想讓兒子為高家傳宗接代,所以這件事只好作罷。一切好像都是冥冥之中註定的,些許年後,高朗竟然還是做了名贅婿,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一個月後,高父的電話打到老闆家裡,讓高朗接的電話,因為心中記恨父親,所以他對著電話,連聲爸都沒有叫。
讓他非常意外的是,電話那端對其噓寒問暖,這讓高朗倍感欣慰,為此高朗差點流下激動的淚水,高朗平時是死是活,他都從來沒有過問過,所以在高朗心裡,對他只有無限的仇恨!
這次他竟然一反常態,突然讓高朗覺得這個世界竟然還有溫暖的一面,當時高朗意識到,他也許是怕兒子真的做了人家的上門女媚,才有了360度轉變的。
他說:「兒啊,我就你這麼一個兒子,爸對你放心不下……在家千般好,出門萬事難,在外邊一定要自己照顧好自己,千萬要吃飽穿暖……」
在高朗心裡父親就是個惡魔,只會使用棍棒,他能說出這樣溫暖的話,他當時眼眶頃刻間就濕潤了,不由得對著電話喊出了聲:「爸!爸爸……」
看來家父還是疼自己的,無論原來怎麼對待自己,當他聽了父親電話里殷切的關懷,他頓時心軟了下來,想起家父不讓自己上大學,他當時還發誓會記恨他一輩子,但此刻,電話那端傳來父親親切的聲音,所有的仇恨頃刻間化為了烏有……。
一向沉默寡言的的高朗此時紅著眼眶,連聲叫著:「爸爸……」
電話那端父親繼續說道:「你現在雖然賺錢不多,但既然發了工錢,拿在手裡畢竟在外面不安全,還是給爸寄回來趕緊還債啊……」
聽到他最後這句話,高朗才如夢方醒:「家父所有的噓寒問暖都是鋪墊,都是為了問他要錢!怕兒子不給他寄錢,竟然鋪墊那麼多廢話,虛情假意騙我眼淚。」
高朗知道再多的錢到父親手裡要不了幾天,都會輸個精光,所以他一輩子都痛恨賭博,是賭博讓父親變成了一個惡魔。
在翻砂廠打工的日子裡,高朗逐漸有了自己的思想,這種依靠蠻力賺點小錢不是他想要的,因為他覺得自己還年輕,應該趁年輕去學些有用的知識,學到有用的東西才能走的更長遠,所以他對現在的工作開始動搖了。
春節與二叔一起回老家,沒想到家裡發生了一些變化,這是高朗始料未及,父親跟從爺爺做起了鄉村釀酒,他人到四十才終於干點正事,而且戒掉了多年的賭癮,母親也跟換了一個人似的,她容光煥發,生活開始變得積極向上,後來才知道村裡整治賭博亂象,所有的賭場全部被端,父親失去了寄託就逐漸走向了正道。
春節過後,高朗隻身一人來到了帝都尋夢,當時只有一個執念,那就是大城市肯定有他的大好機會,他也憧憬著像電視劇里的男主角一樣馳騁疆場,揮毫萬丈,指點江山,當時還不知道自己的夢想是什麼,但是他在南方几個月的歷練,開始有了不切實際的幻想。
有老鄉告訴高朗,在街上找工作的通常都站成一排,只要在那裡等就行了,會有用工單位前去招聘。
高朗懷揣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情,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撞,終於在車站兩公裡外的一條狹長的衚衕里見到好多人,她們三三兩兩的聚集在那裡,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
高朗看見這群漂亮姑娘,再看看自己,真覺得自己好土,與她們的濃妝艷抹格格不入。
他提著行李,主動跟她們站到了一起,但後來越來越覺得哪裡不對勁。
站在他身邊的,有個打扮妖艷的女孩上下打量了高朗一下,然後沖他眨了眨眼睛,開口道:「帥哥,來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