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魚湯麵

「大人。」遠處走來一位婦女，荊釵布裙，方額廣頤，長相很是普通。

劉老先生頷首：「這是在我身邊伺候的人。」

劉老先生身邊確實跟著一個幹活利落，品行乾淨的人，好像是叫芸娘。

芸娘朝兩人行了行禮道：「夫人讓奴婢給大人送些吃食來。」

她將手中的木盒放在桌上，從中拿出了兩碗粥和一包……餅？

陸宣眉心一跳，油紙包上大大的葉字在他眼前橫跳，他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婦女將東西準備好，立在旁邊：「這是奴婢在街上買的，味道不錯，還請大人品嘗。」

劉老夫人是個心細的，可能她早就知道今日陸宣會來拜訪，便專門讓芸娘準備了兩個人的飯菜。

「坐。」這話是對陸宣說的。

劉老先生一入坐，芸娘就手腳麻利幫他乘了碗粥，挑了幾塊醬餅。他先是喝了口湯，隨即才吃了口餅。

本是不在處於重口腹之慾的年紀，但他還是忍不住又嘗了一口。年紀大，牙口不好，他不知多長時間沒有吃到如此合乎胃口的東西了。

餅做得很焦脆，但是內里卻意外的軟糯，一口下去，唇齒留香。

「大人覺得如何？」

「咸甜適中，回味無窮！」

他一臉回味，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吃了什麼珍饈美味。

用完飯後，劉老先生十分饜足，吩咐芸娘：「明日還買這餅來！」

芸娘連連點頭，陸宣在這兒吃了一頓飯，便和劉老先生告別離開，承諾過幾日就要來學堂上課。

一出書院，陸宣便直奔葉蓁蓁所在的那條街。

街上人聲鼎沸，各路商家的吆喝聲此起彼伏，陸宣一眼就看見了他家那位忙來忙去的小娘子，長發挽起，一支木釵穩穩噹噹的插在頭上，白嫩的臉上冒著細小的汗珠。

待陸宣走近，他才發現小攤前放銀錢的小罐子基本上已經被放滿了，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他還是有些驚訝。

葉蓁蓁正在攤前手忙腳亂的烙餅，收錢，恨不得一人分作兩人，就在這時，她突然身邊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一共二十一文錢。」一轉頭，陸宣走到她身邊，對剛剛買了一張餅和兩杯豆漿的人說。

葉蓁蓁愣了一下，隨即笑道：「見過劉老先生了么？」

陸宣應一聲，手下的活也沒停，拿著旁邊掛著的手帕凈了凈手，沒有任何耽擱的開始收錢，切餅，裝餅。

沒辦法，他不太會烙餅，只能幫她收收帳，切切餅。

兩人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兒就將攤前的人給打發走了。

葉蓁蓁看了看所剩無幾的面，決定收攤回家：「沒剩多少了，最後的面我們自己吃吧！」

「好。」陸宣對此沒有任何異議。

話音剛落，陸宣轉身將剩下的餅裝袋塞進了葉蓁蓁的手裡，指了指不遠處的石墩子：「你去哪兒坐，我收拾好了叫你。」

整一個時辰葉蓁蓁都沒休息過一會兒，現在停下來竟然也覺得有些腰酸背痛。

這話正巧落入了隔壁賣包子的大娘的耳朵里，她擠眉弄眼地打趣他們倆個：「小郎君心疼小娘子哩。」

陸宣只是抿了抿嘴，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一樣，也只有葉蓁蓁看見他耳根發紅。

「是，他可疼我啦！」耳畔響起了輕快又略帶笑意的聲音，陸宣的目光正巧和她碰上，只見她眉眼彎彎，嘴角微揚。

回去的路上葉蓁蓁又買了一條鯽魚，一邊數著自己小罐罐里的錢，一邊和陸宣一起嘰嘰喳喳地聊天。

此時差不多已至正午，街道小巷裡炊煙裊裊，葉家的宅子雖不是處於中心繁華街道，但勝在安靜。

走到家門口的時候，葉蓁蓁手裡的餅也基本被兩人分吃完了。

合力將小推車弄進屋子裡后，葉蓁蓁才鬆了一口氣，拿起一個大茶碗，噸噸喝了好大一碗涼茶。

這畢竟是她第一次去街上賣東西，說實話，她還是有些緊張。

陸宣一進屋就正巧看到她準備喝涼茶，還沒來得及開口阻止，那碗涼茶就已經進入了她的肚子里。

他將剩下的溫熱豆漿放在了桌子上，嘆了口氣：「這次就算了！下次還是溫溫這茶再喝。」

葉蓁蓁埋在碗里的臉抬了出來，鼓著兩個大腮幫子，瞪大眼睛一臉無辜的看著他：「我就是有些渴了。」

陸宣這次倒是沒說什麼，只是隨手將那碗涼茶和豆漿調了個個：「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收拾那條魚。」

「你還會收拾魚呢？」葉蓁蓁對此表示懷疑和詫異。

剛準備出門的陸宣扭頭回了她一句：「難不成以前打獵你吃的兔子都是自己剝自己的！」

細想起來也確實如此，她以前倒是很少為他洗手做羹，所以陸宣基本上默認她遠庖廚，以至於每次出宮打獵的時候陸宣都會對她格外照顧。

只是這「格外照顧」的味道是真的有些難以下咽。

事實證明，「陛下」雖然野味做的難吃，但是處理魚的手藝還是有的。

葉蓁蓁拿著已經處理好的鯽魚，將它放到了已經熱好的鍋里。

魚入鍋的一瞬間，伴隨著滋滋的聲音和白色的霧氣，熱油和蔥姜爆出的香氣包裹著整條魚。等到魚兩面被煎的金黃，葉蓁蓁拿著鏟子將魚搗碎，魚肉和魚刺混合到了一塊，雖然看起來有些混亂，卻帶著一點焦香。

瞅準時機，往鍋里加入熱水，沒過魚身，蓋上鍋蓋，葉蓁蓁便不再管它。

那邊正煮著魚湯，這邊又開始擀麵條。

今天她準備做一些魚湯麵，魚湯鮮，麵條韌，兩者兼得，好吃還易飽。

麵條弄好的時候，魚湯也能出鍋了。

葉蓁蓁一個人弄不成，就把陸宣叫過來幫忙。

用紗布過濾出湯里殘存的魚渣，奶白的湯一滴不漏地流入了碗里。

又用魚渣煮了兩次湯后，葉蓁蓁才騰出手給魚湯調味，往湯里放進胡椒粉，鹽，最後撒上一把嫩綠的蔥花，完美收尾。

隨後將煮好的麵條放入盛好的魚湯里，白色的麵條如魚得水般瞬間划進了奶白的湯里，只留表面的一層小蔥顫顫巍巍。

剩下的魚渣也沒有浪費，葉蓁蓁將它放進熱油中爆炒，魚渣變得酥酥脆脆，因為放了些茱萸油，魚渣吃起來有咸又辣，很是下飯。

等到將做好的飯菜端到桌上的時候，屋外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雨，起初還是淅淅瀝瀝的小雨，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比之敲鼓聲更甚。

屋外的風颳得有些刺骨，熱騰騰的魚湯正好驅寒。

葉蓁蓁將一碗魚湯麵放在了從剛才就眉頭緊縮的陸宣面前，隨著他的視線看向外面道：「北方少雨，雖已入秋，但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陰雨連綿。柳州這邊還不是很明顯，今日我聽說京都那邊，恐有洪災。」

陸宣不動聲色的收回了視線，喝了一口魚湯，眉間的憂慮才散開了一些。

「你可是擔心明兒？」

劉桓明，崇安帝的嫡子，當今的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