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
恐懼是一種人類及生物心理的活動狀態,是情緒的一種表現方式,是人們在面臨某種危險情境,企圖擺脫卻又無能為力時所產生的一種強烈的壓抑情緒體驗。
當恐懼產生時,經常會伴隨有一系列的生理變化。
比如心跳加速、心律不齊、呼吸短促甚至是停頓,血壓升高、臉色蒼白、嘴唇顫抖等等,這些生理功能紊亂的現象,往往會導致人的知覺、記憶和思維過程發生障礙,從而失去對當前情景分析、判斷的能力,使得行為失調。
理查德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產生的恐懼情緒,但這種情緒非常的真實——就好像是一盆冷水從頭澆到底,又彷彿在四九的天里赤腳走在冰面上,一縷縷徹骨的寒意沿著腳底從脊椎竄入了天靈。
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覺讓理查德終於在此刻回想起了曾經的一樁往事。
那是他最後一次在墨東哥偷獵時的經歷。
滿載而歸的旅途卻在遭遇了一頭飢腸轆轆的美洲豹之後變得慘烈了起來。
冷漠瘋狂的眼神,銳利恐怖的犬牙,頭頸斷裂的屍體,種種畫面使得僥倖活下來的理查德連續做了一個月的噩夢。
當這種極為相似,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恐懼感在此刻再次襲來時,理查德的額頭瞬間就有冷汗滑落,他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腦海里有一個聲音在不斷的催促著他逃跑,可腳下卻彷彿生了根一般,紋絲不動。
一旁的劉會長似乎察覺到了些許異樣,小聲問道:「你沒事吧?」
「...」
理查德並沒有聽到這句來自同類的問候,如果他聽到了,那麼肯定會言辭懇切的說出「我有事」這三個字,但很可惜的是他沒有聽到。
因為他此時的心神已經完全被那個年輕人給懾住了。
在理查德的視線里,那個正緩步上台的身影已經不能被稱之為人了,他更像是一頭散發著滔天凶焰的猙獰猛虎!
紅到發紫的血色瀰漫在其周身,駭人的威壓逸散,在空氣里盪出了如同漣漪般的波紋。
而正是在這片濃郁猩紅的血色之中。
一雙金色的豎瞳上下開闔,煜煜生輝。
「mygod(上帝啊)...」
理查德的神情獃滯,以至於這道輕不可聞的呻吟幾乎是從他喉嚨里滑出來的。
可就在他的心神瀕臨崩潰的時候,那股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的森冷恐懼感卻突然之間消失了,就彷彿它從未出過一樣的消失了。
這讓理查德的心臟猛地一松。
血液重新湧入了大腦,理智再次佔據高峰,他的雙眼從無神變成了驚惶,四處打量,卻幸運的沒有再看到類似美洲豹之類的恐怖生物,於是他慢慢倚靠在牆壁上,神色驚疑不定。
這一幕落在劉會長的眼裡,頓時心裡一個咯噔,他再次開口詢問道:「areyouokay?(你沒事吧?)」
「maybe(也許吧)...」
理查德咽了口唾沫,靠著牆思考了一會兒后,他壓低著聲音猶豫道:「didyoujustseeabloodredtigeroeps?averybigone...?」
(你剛剛有沒有在台階上看到一隻血紅的老虎?很大非常大的那種...?)
「what?areyoukiddihisisacoffeeshop,notazoo!besides,howtherebeabloodytigerinthisworld...」
(什麼?你是在逗我嗎?這裡是咖啡店,不是動物園!再說這世上怎麼會有血紅的老虎...)
劉會長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詫異的問了句。
在他的視線中,理查德其實並沒有什麼異樣——他只是站在原地發了會呆,注視著某人從台下走到了台上,然後就突然不對勁了。
「yes,iknowitsoundsincredible...buti『msureisawsomething***ingupthesteps...」
(是的,我知道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是我肯定看見了什麼東西,就是從台階那裡上來的...」
「呃...」
劉會長愣了一下,發現理查德的樣子似乎並不像是在開玩笑,他思索片刻后,指了指正坐在琴凳上東摸摸西看看的某人。
「ifyoumeanwhojustwalkedoeps,it『shim。」
(如果你的意思是說剛剛誰在台階上走過的話,那麼就是他了。)
「no,notthatsoftone!」(不,不是那個軟蛋!)
理查德想也沒想的回了一句。
他不是蠢貨,也不是瞎子,怎麼可能會將那頭猙獰猛獸和不遠處那個好奇寶寶似的年輕人聯繫在一起?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的臉色好看了不少,最後將剛剛看到的一切歸結於產生了某種幻覺,至於造成這種幻覺的原因...
理查德搓了搓手臂:「媽惹法克,空調打這麼低!」
...
雅馬哈的u3h是一台立式鋼琴,通體黑亮,偶爾的金色點綴讓它呈現出了一種格外別緻的美感。
作為u123中音色共鳴最好的一款,它的音板和碼橋均為懸浮式設計,音板並未完全貼在背部,這增加了聲音的厚度,也就是說音量會更大。
至於最為關鍵的擊弦機和弦槌,雅馬哈的弦槌為羊毛特製,硬度適中,一秒鐘可連續擊打7次,相比較一般的鋼琴,它的手感更加的輕快,反應也更加的靈敏,算是一款非常不錯的中高端鋼琴。
當然,陸沉是不知道這些的。
他只是覺得面前的這台鋼琴很好看,一時間小孩子心理佔了上風,這才會東摸摸西看看,做出了這種在內行看來很外行的舉動。
可哪怕陸沉看著就像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他的上台還是吸引了一大批客人的目光——他們希望能看到更加精彩的演出。
畢竟理查德演奏的再棒、再出色,那也只是一個擁有著黑色皮膚前來z國做客的客人。
他們雖然並不吝嗇給予自己的掌聲作為鼓勵和支持,但身處紅色的國度,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顯然還是希望自己的同胞能夠更勝一籌。
這不是歧視,而是民族的自尊心和榮譽感在悄悄作祟。
「加油呀小哥哥~」
「你可不能輸給那個黑大個!」
「有一說一,結束可以加個微信么,我想給你生猴子!嘻嘻!」
「她在456,快叫保安!保安呢,保安在哪裡?!」
幾個水靈靈的妹子結伴來到台下,年紀看著不大,但言辭卻是一個比一個大膽火熱,聽得陸沉多少有些招架不住,他乾咳了兩聲,嘴角微微勾起,裝作嚴肅道:「謹遵諸位的意願。」
骨相靈動,皮相清冷。
他的笑里好像帶著鉤子,造成的殺傷力極大,幾個妹子頓時愈發的激動起來。
「啊啊啊,小哥哥笑起來真是絕絕子!路轉粉了路轉粉了!」
「我男朋友還說你估計夠懸的,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看我等會怎麼收拾他!」
「a爆了a爆了!」
可就在這時,一道與熱切氛圍並不融洽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等會他輸掉比賽的時候,希望你們還能這麼誇。」
理查德酸溜溜的哼了一聲,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表達了自己的不滿后,他轉身走下了看台。
「就是就是,有些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就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劉會長緊隨其後,也在離去時朝著陸沉做出了一個拇指朝下的鄙視動作。
兩個人兩句話,卻好像捅了馬蜂窩。
台下幾個妹子生動的演繹了什麼叫變臉比翻書還快,一改眉目含春的熱情模樣,俏臉一寒,嘰嘰喳喳的就要上前理論,好在許喲及時趕到,好說歹說的這才給勸了下來。
眼看著她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陸沉樂呵呵的感慨道:「這一個個可都是活力四射的好姑娘,真是令人懷念的青春啊...」
「你的心可真大!」
許喲賞了個好看的白眼,展顏一笑。
她大概是被陸沉所表現出來的平靜給感染了,以至於那顆惴惴不安的心也在此刻安定了不少,這讓她放棄了來時的想法,轉而踮起腳尖湊近了看台,輕聲鼓勵道:「加油!」
...
李澤看著獨自一人回來的許喲,心中頓時明白了結果,他默默嘆了口氣,繼而苦笑道:「這還怎麼收場...他這一看就是個鋼琴小白,比賽沒有懸念了啊,還不如我上,說不定還有點機會...」
「應該會贏的吧,他都保證了,而且...說不定有奇迹呢...」
許喲望著看台,小聲說道。
聲音里有堅定這種成分,但是不多,加上她不斷揉搓衣角的動作,李澤看在眼裡,心底的猜測最終化成了又一聲苦笑,意興闌珊道:「是啊...說不定有奇迹呢...」
奇迹之所以會被稱之為奇迹,正是因為它的稀有性。
而把勝利的希望寄托在奇迹這兩個字上,那是小孩子才會有的想法。
許喲今年十九歲,成年了就意味著她已經脫離了小孩子的範疇。
李澤同樣如此,陸沉的話就更不用說了。
但陸沉與他們,或者說與其他人最大的不一樣就是他不再需要祈求奇迹的發生。
因為奇迹已經降臨。
陸沉現在就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