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曼狄的生日趴

方曼狄幾個月來被單相思折磨的魂不守舍，食不下咽，夜不能眠。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翻江倒海的折騰大半夜，將至天亮才能勉強眯眼休息兩三個小時。跟洛螢的「幸福醒」不同，她每天夢裡夢外都是煎熬，疲憊無奈的睜開眼，第一時間就是強行鑽進救命稻草洛螢的被窩裡，把她也鬧起來，催促她趕快幫忙想主意。洛螢知道拗不過，每次匆匆忙忙只能和千塘聊上幾句，就無奈地放下手機。

方曼狄終於嗅到了一絲異樣，滿臉狐疑。「妮子，你有事瞞著我吧。」

「沒有啊，我能有什麼事。」

「不對，以前你的眼神總是目空一切，什麼都放不到眼裡。這次回來不一樣了，滿滿的——都是光，絕對有內容。」

「什麼內容，我怎麼不知道？應該是你心情太壞，反而看別人的樣子都很輕鬆是不是。」

「別糊弄我，你以為我真傻到四六不分了。你的輕鬆跟往常不一樣。不光輕鬆，還有竊喜，你知不知道，你一個人出神的時候都會不自覺的神經兮兮的傻笑。」

「胡說！」

「哼！我都這樣慘了，你有了好事還不讓我分亨。哦，難道……」她突然瞪大眼睛，怒氣沖沖。「你不會是背著我和胡長翰有聯繫吧。」

「什麼亂七八糟的，狗急跳牆啊你！你吃我的住我的還懷疑我，你走——沒良心的傢伙。」洛螢佯裝生氣，推了她一把，扭過頭再不理她。

「唉呀——我錯了，我錯了——」

方曼狄回過神來，趕緊道歉，「對不起啊，洛螢，我最近心情不好，有些疑神疑鬼，是我不對，我心理扭曲，我不該……」

「哼，你知道就好。」

「那你告訴我，到底一個人偷偷笑什麼？」

「真沒有啊，我整個假期都在奶奶那兒，奶奶做的飯可真好吃。可能是我想起奶奶給我做的美食了吧。」

「原來如此。誒，我最近可慘了，以前吃嘛嘛香，現在都怎麼了，什麼東西到嘴裡都跟嚼木頭似的，不伏食不知味，還覺得一不小心就能把自己噎死。」

「那你覺得一口氣噎死痛快，還是活著把仇報了更痛快。」

「當然是活著把仇報了呀！唔，對呀，我不能就這麼自暴自棄，我要復仇，我一定要想辦法讓他愛上我。」

「感情的折磨讓你枯萎了，可憐的人啊，我得儘快把甘泉水引到你身邊來。」洛螢看著自己的好友像中了巨毒般短短數周就神情枯鎬，眼窩深陷，也心急如焚。

「有什麼好辦法呢？」兩個人抱著膝蓋冥思苦想。

洛螢答應曼狄三天想出辦法來。但三天將要過去了，什麼辦法也沒想出來，甚至毫無頭緒，不知道該從那方面打開缺口。她後悔之前對胡長翰缺乏關注，以至於想起這個人，除了知道他身強體壯之外，其它方面一無所知頭腦一片空白。是直截了當幫著曼狄當面向他說明白，還是學偶像劇製造一些不期而遇離奇浪漫的橋段呢。

正在絞盡腦汁百思無解的時候，冰箱角落裡的一塊蛋糕，讓她腦中靈光一閃，有了主意。

「對了，曼狄，下周末不是你生日嗎？」

「哪還有心情過？」

「我的主意肯定讓你的心情好起來。過一個浪漫難忘的生日。」

「快說快說，是什麼？」曼狄兩眼一亮。

「在我們家辦個私人趴怎麼樣，反正我一個人住在這裡，怪冷清的，我得想辦法讓這個家熱鬧起來，正好藉機給你們製造機會。」

「他會來嗎？」

「八九不離十吧！」

「細節，重點，快說來聽聽！」

「到那天呢，你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打扮成白雪公主，在浪漫的鋼琴曲-modlitwadziewicy伴奏下，驚艷出場，我看胡長翰准得對你刮目相看。」

「這倒是個辦法。」曼狄欣喜若狂，不過她很快就安靜下來，斜睨著洛螢，眼裡射出蓬勃的心機，「不過，你……你會不會也打扮的很漂亮？」

洛螢一下就看穿了曼狄的心思，卻故弄玄虛地說，「恩，我稍微比你漂亮點就行。」

「呵，你氣我，壞洛螢。」曼狄瞪大眼睛，恨不得拿枝毛筆在洛螢光滑的臉蛋上點幾個豆大的油麻痣出來。不過經過一番觀察之後，她不得不再次承認，就算是洛螢不施脂粉素麵朝天，那張冰清玉潔的臉蛋也很容易讓人看一眼就過目不忘。她瞬間就充滿了挫敗感，氣餒的說，「我看，還是算了吧。你到底是幫我還是毀我。唉，看來我死定了！」

「呵呵。」洛螢的聲音暖洋洋地，如一股春風。「你放心，絕不搶你的風頭。我來安排——公主，那天的公主只能是你。」

洛螢的話像一劑靈藥，讓她傾刻間又死裡逃生，滿血復活。她拉起洛螢的手，激動萬分：「親愛的，親愛的，我們到西四去挑禮服，上次路過那兒，看到一件特漂亮的。」

洛螢白了她一眼：「拜託，不要這麼猴急好不好。那兒都是婚紗店，定了婚的人才去那兒好吧，你們八字還沒一撇呢，你要幹嗎？直接入洞房嗎？這可是我家唉，我家的房間可不提供洞房服務。」

「去你的，純潔的螢火蟲什麼時候也變得不單純了。……好吧，我是有點著急，可也不是你想的那樣啊！我才不會那麼輕易就被他騙進洞房。哼，我要的是他的心，他的心，知道嗎？至於其它嗎，那個……不能一口氣吃干抹凈，一輩子還長呢，我要留著慢慢享用！」

「哈，你個狐狸加色狼，猾頭又狠毒，我怎麼覺得幫你忙有種犯罪感呀。」

「反正你下不了賊船了，這可是你家，犯什麼事你都有份。」

洛螢不再心慈手軟，一把把她推到了床下。

「唉喲，我的屁股。」曼狄慘叫。

「你個忘恩負義的傢伙，我幫你這麼多，一句感激涕零的話都沒有，還這麼惡毒，看我那天不把你打扮成黑心女巫才怪。」洛螢跳下床，做了一個把她一腳踩扁的動作，揚長而去。

為了周日曼狄的生日趴，兩人請了幾個要好的同學，周五晚上提前到了簡家。她們又發動幾位要好的同學把每人身邊沾親帶故的新朋舊友能邀請的全部邀請來製造氣氛。周六一早幾個人分頭行動，一些人出去採購，一些人在家打掃布置，忙活一天，整個家裡裡外外，上上下下煥然一新，熱鬧非凡。

和父母同住的十幾年裡，這種景象前所未有。

周日的早上，她們特意起個大早，去事先約定的地方拍紀念照。十點多鐘回來，一眾女孩子就開始精心打扮方曼狄。打扮的方向，當然是向白雪公主看齊。一翻忙碌之後，果然效果顯著，被眾人包圍的方曼狄身著一件別緻的白紗天鵝裙，濃密的秀髮被一隻精美的發冠完美的盤扣腦後，潔白的頸項上戴一個纖巧精美的鏈子，低胸禮服瞬間映襯出美麗的天鵝頸和飽滿性感的身姿，精緻無可挑剔的妝容，令人眼前一亮，周圍此起彼伏全是「哇噻，哇噻」的感嘆詞，好像回到了人類創造語言之前。不過這只是洛螢計謀里的第一步，第二步要等胡長翰來了之後才能揭曉。

中午吃過簡餐，大家或是到客室休息，或是喝水閑話，或是玩紙牌。

廳里放著柔和的音樂，眾人都歡聲笑語，只有曼狄一人呆在房間里，心臟「砰砰」亂跳，在等待一個捉摸不定的重大時刻。

胡長翰來的時候，一切都很平靜，眾人都在不動聲色的玩耍。外面冰天雪地，室內暖香撲鼻，浪漫十足。這個強壯威猛的男生頓時也被柔和歡樂的氣氛感染，神情和暖，輕語柔言。

邀請他的時候並沒有刻意說明是曼狄的生日，只說是朋友聚會，這樣意圖也不會太明顯。如果不成，以後大家見面也不會太難堪。

下午四點鐘舞會開始，大家都隨意自然的跳了一會舞，在融洽輕鬆的氣氛中，蛋糕也準時送到。

「有人過生日嗎？」不知是誰喊道。

「是啊，晚上有驚喜。」有人立刻回復。

胡長翰端著一杯啤酒向洛螢走過來，「同學，你今天過生日？」

「no！」洛螢搖頭。

「哦——她不在？」

「誰？」洛螢笑著，明知故問。

「唉，算了。」胡長翰見她不肯說，也就不再追問下去，反正早晚會知道的。既然來了，就乖乖的聽主人安排。傍晚的時候，請來的廚師已把做好的飯菜滿滿的擺了一桌。晚餐以自助的形式，大家餓了，隨時拿盤子去盛，不必受拘泥。

曼狄為了等那莊重的一刻，在胡長翰來之後的兩個小時都躲在房間，沒有現身。此時，聞到飯菜香味早已按捺不住，偷偷捎話讓洛螢早點放她出來。

五點鐘，舞曲突然停了下來，換成了maiden"sprayer，客廳正中擺上了蛋糕，大家都翹首以盼。

「現在該請壽星出來了吧。」不知誰喊了一聲。

「大家稍等，我去請。」洛螢大踏步上樓，幾分鐘后，她出現在樓梯口，右手牽著身著禮服戴著面具的曼狄。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兩人緩緩走下樓來。

面具後面的眼睛在時刻尋找著人群中那個人的身影。那個人也愣住了，他已覺察到了什麼。兩人走到大廳中央停下來，洛螢笑著宣布，「現在我把壽星請來了，但在吹蠟燭之前，請一個人和我們的壽星跳支舞，好不好？」

「好——」眾人附合。

大廳里氣氛詭異，雖然戴著面具，但大家都似乎看到了面具后那雙眼睛投射的方向。那麼摯熱，那麼堅定。所有人不自覺的向後退，把兩人留在了舞台中央。

他是伸手還是轉身退卻，——所有人都斂聲靜氣的等待著，空氣凝重的像塊冰。

這一刻無比漫長，洛螢比曼狄還緊張，她突然有些懷疑自己的主意是否有些魯莽。如果胡長翰扭頭而去，結局將不堪設想，幾天的忙碌和好氣氛都會化為烏有。

短短几分鐘，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胡長翰沒有伸手，他定了定，緩緩地說：「我很榮幸參加你的生日party，今天的你一定特別美麗，在跳舞之前，我能幫你摘下面具嗎？」

所有人都如釋重負，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胡長翰在眾人的歡呼中走向曼狄，小心翼翼的幫她摘掉面具。面具后的曼狄明艷動人，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柔情似水，彷彿一口深潭，期待著一枚投入心湖的石子。

在一片歡呼聲中，兩人情不自禁擁抱在一起，隨著歡快的樂曲翩翩起舞。一曲舞畢，眾人唱起生日快樂歌，胡長翰握著曼狄的手牽她一起走向生日蛋糕前面。

許願之後，曼狄一口氣吹熄了蠟燭，燈影搖動，浪漫如夢。

終於成功了，一切順利而完美，洛螢為自己的主意感到驕傲，她倚著窗檯，品著一杯克里芒城堡默默地為好友慶幸。恍惚中，想起千塘，心裡升起一股暖流。

愛啊，到底能將一顆年青的心帶向何方？每個人都很期待。

當房間內的每個人都沉浸在燭光，美酒，蛋糕，舞步中時，洛螢一個人靜靜地走了出來，她順手裝了一碟蛋糕和牛排帶給門衛小唐，然後一個人在門外的小徑邊徘徊良久。夜風很涼，但她剛剛喝了幾杯葡萄酒，心裡甜絲絲，熱烘烘的。實際上此刻她的心就是一個釀製美酒的容器，只不過那酒只供她一個人獨享品嘗。這酒過於濃烈，一時間醉意朦朧，使她迷亂不安，雪花一片兩片三片……片片融化在滾燙的心海。

這個學期變得漫長無比，思念和期待弄得她心緒不寧。她時刻盼望著假期來臨，那時她會第一時間回到賀村。

有一次，當她路過中學校園時，不知不覺走了進去。校園裡有兩棵高大的青皮梧桐，當年她經常在青桐樹下和同學一起玩耍，打乒乓球，有時，放學后也會伏在球台上寫作業。從小到大，這兩棵樹在她心裡有很美好的回憶和溫暖的念想，它們清麗雋永，生機蓬勃。她覺得千塘的身上有青桐的影子和特質，挺拔修正，豁朗簡凈，散發著她傾心的，常常在心裡盪起一波波綿長漣漪的草木氣息。

這段日子，她拍了很多天空下的梧桐的樣子，雲層飄過，陽光照射，風在其間穿梭，雨滴細微的觸摸，每一幀都盛載滿滿的依戀和憧憬。她希望有一天，能帶千塘一起來看看她生活過的地方。那是他們曾經錯過的成長和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