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安近月推門而入,立在屏風后緩聲說:「姑娘今日覺得如何?」頓一頓又說:「近月可要進來瞧一瞧了!」
「安近月,是你么?」卻是袁向北的聲音,安近月不由地腳步一滯。自從清輝被傷,便換做她來為初雪怡診治按摩,他便日日陪在初雪怡旁邊,許是監視,又或是——保護。安近月也不深究其中緣由。
她正想著,便聽袁向北又說:「進來。」她便輕輕走進去。
袁向北早走到窗前的椅子上坐了,看安近月為初雪怡診治。
安近月施針的樣子倒很有大家的風範,從容果斷,行雲流水,和她平日里溫婉和順的樣子很是不同。袁向北用手撐著頭,忍不住細看她。
她的衣袖子略寬大,挽去了半邊,露出一小截手腕,出爐的蒸餅一樣的,又白又軟,恨不能立刻就咬一口。不過這手臂此刻倒是乖覺,進了一旁的阮羅帳子,自己便瞧不見了。想是因為安近月正傾身為初雪怡灸她的後背,那半邊的沙羅帳被放下,她便有半個身體隱在羅帳中。
只是她的臉龐還露在外面,她的眼睛凝神註釋著前方,一派專註,完全不在意自己如今正緊盯著她呢!鼻子下面是一張嘴,那嘴,那嘴——袁向北不由地就轉過頭去,腦子裡卻蹦出親吻那張嘴的畫面。
桂花釀的味道、花雕的余香、不知名的果子香、蜜茶的餘韻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想到這裡,他免不了內心有些躁,站起來踱了兩步,卻不知不覺地走到她的身前。
在那放下的軟帳外面袁向北立定了,正對著安近月彷彿更能看的分明。
她今日竟然上了胭脂,色澤柔和又不張揚,好似自己從「水游鋪」里挑的那種老式的綿胭脂。當日自己親手拿給她,她明明拒絕了,可是今日她卻塗抹上了。不出他所料,她塗這嫵媚而柔和的顏色是最好看的。
袁向北單手握了床幔的頂繩,內心裡只覺得亂,一時恨不得立刻就把她攬住了,將她嘴上的胭脂一併吃乾淨。才這樣想了,那身體便不由地向前傾。
安近月只覺得一個陰影罩上來,忍不住抬頭看,袁向北隔著那半個床帳望著自己,眼神定定地盯在自己身上,怪的很。
她便從頭細細查看自己給初雪怡施的針,確定沒有犯什麼錯,為何他一副如此表情?
「王爺?」她輕輕地,有些擔憂。
袁向北並不回答,只專註盯著她的唇。那嘴唇輕輕地開啟了,露出一個細小的縫,那胭脂倒是塗的勻稱,並不似別的女子那樣,在嘴唇的邊緣裡面就露出本來的顏色。
「王爺?」這一次安近月立起身來,因為焦急,那聲音便免不了有些尖。
袁向北一下子恍過神來,才發覺自己離安近月這樣近,一時愣怔了,也並不說什麼,只轉身過去,大步走到屋子另一邊去了。
安近月不明所以,一時不放心,用眼睛仔細瞧了瞧他,袁向北卻是背轉過身,凝立不動,看上去倒不似以前發病的樣子,她只得重又坐下。
這一次屋子裡便毫無聲息。床上的初雪怡,只管緊閉了雙眼,渾然不理外面的一切。
一時安近月按摩完了,起身為初雪怡放好了床幔,輕輕和袁向北告辭說:「初姑娘的身體已見好轉,王爺不用擔心。」
袁向北迴轉了身,對著初雪怡的方向看了一眼,默默點一點頭:「你費心了。」
「哪裡。沒有什麼事,近月告辭了。」
「好。我送你。」袁向北朝著安近月走過來。
安近月一愣,往日並不是這樣啊,只得默默隨袁向北走出門來。
兩個人並肩慢慢地走,袁向北的步子放的很慢,在這春日午後閑庭漫步似的陪著安近月。
陽光照在兩個人身上,平添了許多靜謐柔美。
「你抹了胭脂?」袁向北柔聲問。
「嗯?」安近月抬頭看他,碰上他一對含笑的眼睛,馬上又錯過他的盯視,輕聲說,「沒有啊!」
「怎麼沒有?這不是?」他抬手用食指在她嘴上輕輕一擦,轉過來給她看指頭上的一抹鮮粉色。
她吃了一驚,勉強克制了自己的手足無措,力持淡定地瞧一瞧他手上的顏色,皺眉說:「是朗照那丫頭,我才剛眯了一會兒,定是她------」
袁向北笑了,擦一擦手指,又瞧了一瞧安近月的臉,說:「是我送你的那盒水游鋪的胭脂,襯你的膚色,好看的很。」
安近月心裡一緊,只別轉過頭去,可是到底還是紅了臉。
袁向北見她的下巴尖露出粉色,便忍不住偏頭去瞧她,果真臉頰都紅透了,並不比那胭脂遜色。便覺得她原不必塗什麼胭脂,只這個樣子不知道要好看多少。心下歡喜,聲音不由地就柔上萬分,低聲問:「你這個時候補覺,昨夜睡的不好么?」
安近月只覺得他聲音里滿是柔情蜜意,心裡一時歡喜,一時慌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窘迫難當,一時急了,只得抬腳向屋子裡面快步走去。
「小姐可回來了,我按照清輝說的,配了這安魂香,這下小姐夜裡可以睡的安穩了。」朗照從屋子裡迎出來,一面出聲嚷。
「果真沒有睡好。」袁向北隨著安近月進了屋子,對著忙著行禮的朗照揮了揮手,轉頭對著安近月說:「怎麼我給你的血豹你沒有用嗎?」
「用的用的,」朗照一疊連聲地說,「小姐日日都要看上千百遍,只是不許我們碰。像神佛一樣供奉的才虔誠呢!」
「你這丫頭越來越沒規矩,王爺來了這半日,還不去倒茶?」安近月斂容訓斥了一句,朗照嚇的行了禮,匆匆出了門。
「王爺莫要怪罪。」安近月轉頭對著袁向北低頭說。
袁向北倒是不以為意,只是盯著她看,可是她卻始終低著頭,並不看他。他於是轉頭四下打量,並不見那血豹的蹤跡。略一思量,便繞過屏風,向內室走去。
安近月心下一凜,也快步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