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安近月從頭愣到尾,站在那裡呆了半晌,就聽到遠遠傳來竹哨的聲音。她細細地思量了一下,於是循著那聲音而去,在林子里找到吹哨的袁向北。
「王爺有禮,請恕近月魯莽。」
袁向北聽到她的聲音,並不停下吹哨,也不肯回頭望一望她。
安近月定一定心,仍舊說:「若是近月沒有猜錯,王爺是在訓練神虎侍衛,熟悉這哨音嗎?」
袁向北仍舊不回答。
「王爺此番倉促到來,是否和近月提早讓侍衛隊的人員回去有關?王爺說讓侍衛們在這裡守夠六日,近月不知其意,意氣用事,提早讓侍衛們回去了。想來近月的這個舉動實在魯莽,恐怕破壞了王爺的許多計劃和步驟,連累王爺臨時調換神虎侍衛,還要王爺在這裡親自訓練。近月實在抱歉!」安近月滿懷愧疚地說。
哨音終於停下了。袁向北轉過頭來,「你說了這麼多,究竟要說什麼?」
「近月惶恐,不曉得自己隨便一個任性的想法會給王爺帶來這許多麻煩。」
「哼,那倒不必!」
「若近月猜的沒錯,這兩位神虎衛是隨身保護王爺的人,應該輕易不離王爺左右。」
聽了她這話,袁向北挑一挑眉,道:「哦?」
「鳶飛戾天,鳶飛——在天,王爺取名如此,難道不是說要縱展人才的意思嗎?」
「這個解釋倒是新鮮。」
「王爺心胸闊大,底下人的名字都有縱橫開闊的意象,孟將軍也是如此,近月才斗膽作此猜想。」
「那又如何?你做主散了那些侍衛,這裡荒山野嶺的,獨門獨戶,若是沒有護衛,恐難安心。」
「近月莽撞之舉,還望王爺勿怪。無論如何,王爺不能動用保護您自己的人。」
袁向北轉過頭去,慢慢踱開幾步,沉默不語。
「王爺不放心,想別的辦法就好了。動用王爺的貼身神虎衛,總是不妥。」更何況剛剛派走兩個人護送初雪怡,如今又派給她兩個,他身邊可用的人就更少了。思慮到此,安近月的聲音有幾分急切。
「依王妃之意如何?」
「近月知道,侍衛的部署總要有分配過程,很難一蹴而就。近月莽撞,遣去了侍衛隊,王爺迫於近月顏面,無法立刻再派他們回來。王府暗衛恐怕一時也難以到位。如今王爺身邊不能少了人用,宮中的許多大事小情還要靠王爺。近月想,近月總不出這院子,凡事和楊媽在一處,等朗照回來了,我也再不許她出門。直到護衛們安排妥當,這樣,王爺可放心么?」
袁向北手指間的芒刺一下子刺的狠了,他不由地皺一下眉。這一次袁向北攜帶的芒刺有甩手箭般粗細,短短地藏在手裡,刺起來自是非同凡響。
前日她刺他心口一下,他恍惚痛苦,竟有傷心的意思。再見她面就有了追問乞憐的情緒,彷彿想要她解釋安慰。袁向北心知這毒真的無解,恐還有愈演愈烈的可能。他只得極力避免和她接觸見面,想著過了這幾日,待她安頓妥當,自己便高枕無憂了。
誰知晨起就接到報告,說是她把侍衛隊遣回來了。他一時心急,連衣服都來不及換,便趕來這裡,倉促間只得從歐陽給他的芒刺中挑了最粗的那一種。
芒刺雖有作用,讓他不至動情,可聽著她的一再請求,他無論如何也難開口說個不字。
他轉過身去,對著樹林深處輕輕說:「出來吧!」
林子里走出鳶飛和在天兩個。在不遠處默默行了禮。
袁向北默不作聲,半晌才說:「你們兩個留一個在這裡,住到院子里,等護衛來。」
「是。」「是。」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答應了。
「在天外家功夫更勝於我,就讓在天留在王妃處吧。」那個叫鳶飛的侍衛說。
「嗯。」袁向北沉聲應了。
「在天領命。」
兩個護衛依舊行了禮,默默退後,消失不見了。
「王爺——近月答應再不出門!」安近月還要再說,袁向北卻轉過身來,淡淡看著她說:「莫非要我住在此處,你才滿意?」
安近月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袁向北靜默了一會兒,舉步向前走,經過安近月的身邊,輕輕說:「太陽要落山了,你該回去了。」說完也不等她反應,徑直越過她,一個人快步地走遠了。
安近月看著他漸行漸遠,忽然驚覺,拔腿就追,一面大聲喊:「王爺——王爺——」
前面疾走的袁向北聽到她的叫聲,皺一皺眉頭,他才剛把那芒刺扔掉,現下她追過來,不曉得要做什麼,自己拿什麼應對她呢?他本能地抬手看那手上的傷口。卻看到手上的竹哨,方明白她為何追上來。
於是停下等她,待她氣喘吁吁的站在他面前了,他就把哨子遞給她。
她接過了,低頭看一看那竹哨,還是完好無損的。於是道謝:「多謝王爺費心,王爺做這個哨子花了許多時候吧?近月感激的很。王爺若不嫌棄,到別院來,我給王爺做幾個葯膳可好?」
卻是無人回答。
她抬起頭來一看,四下里空無一人,袁向北早就走的不知所蹤了。
從來沒有什麼時候安近月覺得自己這樣尷尬透頂。
她在門口見到了那叫「在天」的神虎衛,他看她的眼神說不出的特別,好像很崇拜她似的。這多少讓安近月從那窘迫至死的心境中緩解了一些。
不過她想,她以後還是不要對著袁向北輕易表達什麼感激之情的好。
她又有些想不通,她是洪水猛獸么,為什麼袁向北要招呼都不打一個就逃也似的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