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這天放學后，走過江油涪江大橋時，看到大橋下游的江灘上出現了一大片各種顏色的遮陽棚，記得前些天這江灘還是空蕩蕩的，怎麼突然就冒出這些遮陽棚呢？帶著好奇心，我就向那片遮陽棚走去，逐漸這片遮陽棚便更加清晰地映入了眼帘，其實這並不是真正的遮陽棚，而是用竹竿將一些五顏六色的破舊床單、被單撐起來，再像風帆一樣架起來，擋住強烈的陽光，每個遮陽棚的陰影下都有一兩個人在忙碌著，隨著我離這片遮陽棚越來越近，一陣陣石塊破裂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地傳了過來，當我走到這片遮陽棚之中才發現，這石塊破裂的聲音，其實是各式大大小小的鎚子砸擊石頭的聲音，其間還夾雜人們的說話聲和喊叫聲，有的人在江灘的挖個坑，將裡邊合適的石頭挑選出來堆在一旁；還有的人在挑著擔子在飛快地走著，竹筐里裝的都是雞蛋或鵝蛋大小的石頭，扁擔在挑擔人的肩上隨著腳步的頻率在上下顫動，扁擔還發出吱吱的聲音；更多的人則是坐在地上或是坐在小凳子上，拿著鎚子在不停地砸石頭，整個江灘是一片劈劈叭叭的聲音。

只見身邊一位阿姨，只見她左手拿著一個用破舊自行車外帶綁成的水滴形的套子，伸手從前邊的石頭堆邊套過來了一塊石頭到跟前的大石頭上，右手舉起鎚子然後用力砸向石頭，一聲脆響，在一小團石塵中，大石頭上面的小石頭便粉身碎骨了，然後左手再用套子往大石頭下面一摟，接著又套過一塊石頭，繼續砸著，雖然阿姨的臉上掛滿了汗珠和灰塵，但她片刻也沒有停歇，一塊又一塊地砸著。

我蹲下來向阿姨大聲問道：「阿姨，怎麼你們都在這裡砸石頭啊，砸石頭做什麼用呢」？四周砸石頭的聲音像是要蓋住我的問話似的。

阿姨見我在問她，便放下鎚子，用衣袖抹了一下臉上的汗水，甩了甩拿鎚子的右手，又拿起一旁的軍用水壺，擰開蓋子喝了一口水說：「小朋友，你問這幹啥？你也想砸石頭？」

我說：「是啊，你們為啥在這兒砸石頭呢？」

阿姨說：「是這麼回事，我是二大隊的家屬，前幾天大隊通知說，因為基礎建設急需碎石，要求大隊的家屬們，凡是沒有工作的，都要來江邊砸石頭，砸完了公家來收購，這不，我們就都來了，這才砸了不幾天。」

「那他們收購，是什麼價格呢？」

「像這一堆」阿姨指了指旁邊一小堆砸好的碎石接著說「這堆規格是零點五的，是三元五角一斗，另外還有二到四的和三到七的，規格不同價格也不一樣。」

我看到了稍遠一點有一堆碎石，就和鐵道枕木下邊的碎石一樣大，心裡猜想，那個大概就是三到七的吧，接著我又問道：「一斗有多呢？」

「一斗啊，就是十斗等於一方。」

「哦，我明白了原來是一立方米，等於十斗啊！」

「對，對，就是這樣。」

我看了看阿姨砸出來的碎石，心裡盤算著，如果我每天放學后也來砸石頭的話，一周總差不多能砸出一斗吧，一個月也能砸個三斗四斗的。這下我心裡有了數了，謝過阿姨后，我就帶掙錢的夢想，趕緊往家走去。

到家后，我把看到的情況跟母親和哥哥姐姐一說，原來他們已經知道了，大家一起商議后決定我們姐弟三人在不上學的時候去砸石頭。於是我和姐姐哥哥就開始準備砸石頭的工具，姐姐買來一對竹筐，撿石頭和挑石頭用的。江油的竹筐，形狀就像北方的笸箕一樣，不同的是竹筐上就橫樑，便於拎或挑，在當地農村挑土挑肥都是這種筐。哥哥用寬竹片做了個扁擔，再撿來的8號鐵絲做成鐵鏈和鉤子，固定有扁擔的兩端，扁擔就做成了。我找來一小段鋼筋做了個二齒的鉤子，撿石頭用的，撿來自行車破外帶，割下來一段，用鐵絲綁成一個套子，工具基本上就算準備完了，就是鎚子不夠用，家裡只有一把釘鎚，釘鎚太小太輕，砸石頭力度太小，先將就用，但一把鎚子肯定是不行的，於是就準備向周婆婆家借一把，那知哥哥剛剛和周婆婆開口說借鎚子的事，周婆婆就不高興了，周婆婆說：「我們家的鎚子是不得借人的。」本來周婆婆是個很慈祥很善良的老人，非常樂於助人，為什麼這次就不願意幫助我們呢，後來哥哥就和王孃孃家的王開雲說起這個事，王開雲哈哈大笑說：「你是不曉得，鎚子在我們這裡是個帶有罵人意思的話，到別人家啥子都可以借，就是不可以借鎚子。」我和哥哥還是沒聽明白，王開雲說：「你們以後慢慢就曉得羅。」後來我們真得曉得了鎚子的含義，知道這含義后也暗自好笑，怎麼能卻別人家借鎚子呢。

到了星期天，我們姐弟三人，就挑的挑，抗的抗，帶上我們的全部家什，奔向的涪江的江灘，開始了我們的砸石頭的歲月。

涪江，發源於四川北部的岷山，主要流經綿陽地區，歷史記載綿陽在漢高祖時稱涪縣，涪江也因此而得名。涪江還有另外一個傳說，相傳與八仙之一的呂洞賓有關。有一年，王母娘娘召開蟠桃會，宴請群仙，天上天下仙人云集，十分熱鬧。呂洞賓因多喝了瓊漿玉液，酒醉當眾調戲了牡丹仙子，被玉皇大帝貶下人間做善事贖罪。玉皇大帝要他每天賣一罐清油，不準白白送人，不準倒掉，否則絕不輕饒。呂洞賓來到凡間，便在西海邊的街上賣清油。為了早點賣完，好去飯館喝酒，別人給錢就賣。這時，有個十一二歲的小孩來買清油，小孩給了他五文錢，呂洞賓將半罐清油全部交給了小孩。這小孩將半罐清油抱回了家。他母親看他用五文錢買回了五十文的清油，忙叫小孩把多餘的清油去退給賣油的人，並教育孩子做人要踏實，再窮也不能占別人便宜。小孩在街上東找西找，終於在酒館里找到了喝酒的呂洞賓。呂洞賓正喝得高興，見小孩要把清油退給他，心想天下哪有這麼老實、不貪便宜的人。就仍叫小孩將油拿回家。小孩不幹，便將清油罐子朝呂洞賓懷裡放。兩人互相推讓，小孩手一滑，清油罐就摔在了地上。忽然，從破罐中滴淌的清油噼里啪啦響個不停。呂洞賓猛然想起玉皇大帝的告誡，知道自己闖了禍，拉起小孩騰雲而起。小孩兩娘母為人厚道、心地善良，被呂洞賓無意點化成仙，呂洞賓也被玉皇大帝召回了天上。原來，這是玉皇大帝與王母娘娘打的賭。王母娘娘說天下人人都自私、貪婪，玉皇大帝不相信，設計叫呂洞賓考驗，如是就將天下人全部殺光。小孩兩娘母因這事就救了黎民百姓。清油在地上嘩嘩地流，如煮沸的開水，不久就淌成了一條江，人們便稱為「沸江」。後來不知怎麼又喊成了涪江。涪江裡面流淌著一層油，人們開始叫「油江」，最後為了順口，就改為「江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