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相思相望不相親(12)
虎台看向隨風,「秦王一死,不知道這個世道會不會變得平靜許多。」
「不會,他死了,還有別人,不會因為他一個人的離去有所改變。虎台,這次是我的失誤,沒有及時把消息傳達給你。」
虎台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怎麼能怪你呢?而且我派你去,也並不是全為了自己。只是不知此行一役,你可有收穫?」
隨風苦笑,「也許不該去的,我的出現就會讓事情變得越發糟糕。」他想到阿氏被囚禁,想到秦王慘死,這些他都是看在眼中的,卻都無力去阻止。
「你何苦為難自己呢?罷了,不提你的事了,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要做父親了,」虎檯面含喜色,有種自豪的感覺。
隨風聽到也很高興,道:「嗯,我就在這裡恭喜兄長了。」
阿氏在院中吃齋念佛的時候,熾磐已經被擁戴成為了下一代的君主。他是名正言順的繼任者,大臣們都毫無異議。
熾磐從太子府邸搬了出來進入了秦王曾經居住的地方,然而他的太子妃卻關著禁閉,無法跟隨他一起進入宮中。
熾磐剛剛繼任,根基未穩,但他的才能,在他做太子的時候就已經被大臣們所擁戴,所以大臣們的不適應也很快的消失。
有大臣大膽進言道,「臣聽聞太子妃被關禁閉,是因為做了有辱婦德的事。這樣有辱皇室尊嚴和顏面的女子,是無法成為一國之後的,還請大王仔細斟酌。」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把她給休棄了?」熾磐不怒而威,「你好大的膽子,都管到我的家事來了。俗話說,糟糠之妻不下堂。她是我的結髮妻子,陪伴了我這麼多的歲月,你想讓我不仁不義嗎?」
那位大臣的額頭冒出了一層冷汗,結巴的說道:「下,下官別無此意。只是后位不能一直空缺,所以才想著,想為主上分憂呢。」
熾磐冷冷一笑,「好了,此事我不再追究。只是我曾經許諾,阿氏會是我一生唯一的妻。他不做王后,誰來做?」
眾人皆不敢再言,這畢竟是他的家事,還是順著他的意思去辦吧。
於是,阿氏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了王后,雖沒有舉行隆重的儀式,但卻成為了板上釘釘的事情。
阿氏砸了她的獨幽琴之後,日子變得非常單調。
然而她的單調日子很快結束了,熾磐解除了她的禁閉,連帶著阿蓮也被放了出來。
阿氏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突然放出來,作為他的正妻,即使還沒有得到皇后的名分,他的後宮也是需要有人打理的。
阿氏被安排進了永德宮,這是王后才能擁有的居所。這樣的安排顯而易見,讓所有的後宮女人都羨慕嫉妒得發狂。
熾磐作為一國之君,不能老是留連於後宮,他現在處於西秦的上升期,南征北戰,成就霸業才是他現在首要的事情。
沒過多久,南涼太子妃誕下一位皇子,小孩生得討喜,很討大人喜歡,然而虎台並沒有太歡喜,因為他的妻子梅朵產後身體變得非常虛弱,面色蒼白蠟黃,眼見著一天天虛弱下去。
虎台與她在一起的這段日子裡是十分快樂的,並不僅僅因為她是梅蘭的妹妹。梅蘭死的時候,他沒有親眼見到,只是抱著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如今他不想重蹈覆轍,在失去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親。
景王對他最近的表現很是不滿,但也清楚他家裡發生的事情。那些因勢利導的人就開始蠢蠢欲動,隨風一直在從旁協助於他,幫了他不少的忙。
鶯歌一直在幫忙照顧太子妃,看到她的情況,心裡也很是著急。
大夫、巫醫都來看過了,一個個都長吁短嘆的,只說看她自己的造化。每每聽到他們這麼說,虎台就會發好大一通脾氣,說他們是一群庸醫。
什麼辦法都想了,什麼葯也都灌了,可還是不見有任何的效果。梅朵眼袋發青,睡眠也不太好,總是感覺能聽到自己孩子的哭聲。
迷信的人說,只有將死之人才會總是夢到孩子的啼哭。但這話沒人敢在太子面前胡亂說。
有一個老嬤嬤想到了一個好的辦法,雖是有些迷信的成分,但只要有一線希望,虎台就不會放棄。
他將這個方法跟隨風一提,隨風當場拒絕道,「不可以。先不說這個方法好不好用,就為了治你夫人的病,拿鶯歌的幸福去賭嗎?」
「鶯歌一定會答應的,她與梅朵感情這麼要好,肯定不希望她出事,而且我找你也是有原因的,你們的年齡也大了,鶯歌又那麼喜歡你,她對你又有恩。那些風花雪月,也都不再需要了。就像我,不也是和梅朵這麼一路走過來了嗎?算我求求你,答應沖喜的辦法吧!」虎台頹然的說著。
隨風捏著欄杆的柱子沒有吭聲,他想擁有的一點點私心都要破碎了嗎?他想過,如果不能在她身邊陪伴,那也要鎖住自己的心門,可如今他連這個都快要失去了呢。一旦娶了鶯歌,她就是自己的妻子,就有責任和義務保護她,愛護她,呵護她一輩子。
這時又聽虎台道:「不是我想逼你,若是鶯歌知道沖喜的方法,她就算賠上自己的幸福,也樂意之至。但她想嫁的人,一直,都是你而已。」
「讓我好好考慮考慮吧!我想,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外面下起了細密的纏綿的雨,隨風拿著一把油紙傘到橋上看風景,石板路上濺起的水花如同他此時的心情上下起伏。歲月已逝,佳人已杳,也只有他在固執著堅守著什麼。千古繞愁為情之一字而已。
風也有影。他的影子,早已落入了別人的夢裡出不來了。他看著橋頭兩株並蒂的連理枝,溫情默默,守護他們的愛情,即使風雨欲來也堅韌不摧。
可是他不得不說,他的愛情早已枯竭。
隨風答應了婚事,虎台這才有了底氣,立即將此事告知了鶯歌。鶯歌聽說沖喜是為了梅朵,便也答應了下來。
虎台張羅著為他們倆辦婚事。因為是沖喜,所以辦得就有些急促,梅朵聽說了這個好消息,臉上的神采確實好了許多,說了許多祝福的話。
酒宴散了之後,隨風還坐在桌前一直喝酒,虎台看他這樣心裡很難受,勸著他道:「鶯歌是一個好姑娘,你也是有福氣能娶到她。」隨後又安慰了他幾句,便回房陪梅朵了。
隨風喝得酩酊大醉,無論如何他都要踏入婚房,鶯歌不該被他冷遇,讓別人看笑話。
鶯歌聽到他的腳步聲,便知道他回來了。她倒是淡定了許多,知道他們的婚姻不過是為了救人罷了。隨風的頭有些昏昏沉沉的,不太清醒。他看到大紅燭光下的新娘,恍惚間想起了他和阿氏也拜過天地,那三天的幸福時光雖然短暫,但卻讓他刻骨銘心。
「阿氏,」隨風情不自禁的喊出了聲,回應他的卻是空氣中冷凝的氛圍。
「我不是她,也永遠成不了她,」鶯歌在蓋頭底下悶著聲音說道。
隨風晃了晃腦袋,噴出口酒氣。
「你睡吧,我打地鋪就好,」隨風淡淡吩咐。
鶯歌問,「這樁婚事,雖說不是你情我願,但你連揭我蓋頭的勇氣都沒有了嗎?」
隨風抱歉道,「這一生我只揭過一個人的蓋頭,對不起,你自己掀開吧!」
鶯歌自嘲,「沒想到我的婚姻如此失敗,罷了罷了,我也不強求你了。等梅朵姐姐的病一好,我們就和離吧。」
隨風詫異的模樣落入了剛揭下蓋頭的她眼中。
「這麼吃驚做什麼?我可是也要有尊嚴的,我干過的離經叛道的事兒還少嗎?」鶯歌毫不在意,「一個人其實也挺好的,你說是嗎?」
「若是遇到了喜歡的人,就不會這麼想了,」隨風酒氣上涌,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明月如水,燭影搖紅。那一對熠熠的紅燭,油芯燃盡的時候,終究逃不開成灰的命運。
即位后的熾磐東征西討,先後將後秦、吐谷渾的勢力逐出了西秦。曾經他拜倒在後秦之下,如今後秦卻要退避三舍。能力越大,慾望也就變得更大了。跟他的父親一樣,他慢慢降服了周邊一些重要的部落。雄心勃勃的熾磐將貪婪的目光對準了他的鄰國,也是他妻子的故國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