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長達萬字的罪己詔
溫錚掏出碎屏手機,撥出電話:「小子,我要準備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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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錚給盛景莫名其妙丟下一句話過後幾天,一場風波席捲了整個網路,電視、網路、人們無不相談著這轟動人心一事。
「近日來,溫氏集團總裁溫錚,於網路上發了一則長達萬字的罪己詔,其文中清晰仔細地言明了數十家族控制利用溫氏集團,以方便行一些見不得人的污事,並在文後貼了無數證據與某些家族的流水暗線,其中有木寧鎮止寧中學、胡源工廠……等,數據看著令人觸目驚心,難以想象……」
盛景看到消息的時候,才明白溫錚那天所說的動手,是要與他們玉石俱焚了,不過之前溫錚還好好的和他謀划,他突然採取這樣偏激的手段,想必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盛景走出房間,溫煦面前的電腦也正放著新聞,而溫煦表情獃獃木木,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要去趟南嶼城溫家,溫哥要一起嗎?」盛景看一眼溫煦問道。
溫煦眸光顫動,蓋上電腦,默默起身。
盛景明白他的意思,先一步而行。
這一路是盛景開的車,前段時間他壓了個時間去考了駕照,平時出行會比較方便。
半路,溫煦忽然問:「阿盛,你說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溫煦想不通,溫錚不是那麼愛權勢,那麼愛溫氏,甚至甘願做那些家族的走狗,他又為何要拉著他們同歸於盡?
清醒了?悔悟了?
他不信。
盛景微偏頭看了看右側後視鏡,沒有說話,實際上他心裡一直有種直覺,溫錚並不是溫煦表面所看到的那樣,一家人生活十年,性子不可能處處不露破綻。
可此刻,他卻不知該如何讓去和溫煦說,只怕他更難以接受。
他只道:「溫哥,你好生想想。」
溫煦有些茫然,想想,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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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駛入熟悉的街道,溫煦眸光不明,看著窗外全然陌生的景物,心生憂情。
當年他孤行隨溫錚搗亂,從溫家大宅跑出去便再沒能回來,時隔經年,周圍的地標、建築煥然一新,他需要十分費勁才能從中找到極其微小的熟悉影子。
兩人到溫家大宅門前時,溫宅門口拉起了警戒線,不少車輛停在門口堵塞著,兩人是步行上來的。
記者一圈圈圍著,溫煦看著這景象有些怔愣,盛景隨意找了個一看就是湊熱鬧的大嬸問道:「嬸子,這裡頭髮生了什麼事這麼多人?」
提到這個,那嬸子來了勁兒。
「哎喲!」嬸子一擺手,面色唏噓不已說:「小夥子你不知道呢吧?就最近電視上那個溫氏集團那事兒,事主兒可就是這家的嘞!」
「就昨天,那溫氏集團總裁溫、溫錚,對,」嬸子抖了抖身子,神情看起來有些害怕,悄悄聲說:「他殺人啦!還不止一個!」
她指了指那些執勤人員,「你看那些警察,就是來處理這事兒的!」
盛景黑眸中浸上黑光,掃視過溫宅門口,跟著的溫煦聽見嬸子的話,微微握拳,剛想問什麼,身後就被人拍了一下:「小少爺?」
溫煦轉頭,瞳仁一縮:「老管家?」
老管家渾眼帶淚,細細將溫煦打量了一番,然後嘆口氣抹淚說道:「小少爺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
溫煦沒有回話,拉著老管家的手有些發顫,說話也結巴起來:「您、您還在…溫宅?」
「在,這些年都在。」老管家拍拍溫煦的手,看見溫煦身後的盛景他目光一頓,說:「你們跟我來吧,少爺他…」
「他都安排好了……」老管家話里微更,帶著悵意。
「安排…什麼?」
溫煦在這一刻彷彿失去了思考能力,其中彎彎繞繞幾乎讓他發暈,只能隨著老管家的拉力而走,倒是盛景,心思起起伏伏,隱約間勘破了什麼。
一進後院,言禾帶頭一群兄弟互相對眼,然後言禾領頭躬身,齊齊叫道:「見過盛總!見過二少!」
盛景微微眯眸,正尋思著溫錚的意思,老管家說話了,「小少爺,還有這位盛……」雖然溫錚和他說過盛景,但他此時拿不準該如何稱呼他。
「管家您叫我盛景便好。」盛景淡淡道。
老管家點點頭,「這些人是少爺留給你們的,除此外還有少爺保下來的一些產業,都已經轉移到您二位名下。」
話一出,溫煦面色一變。
他瞪起眼,難以置信地大叫道:「留給我們!他溫錚是什麼意思!他溫錚憑什麼這麼做!我不要他的東西!叫他自己收回去!他不是最愛這些什麼錢錢權權的嗎!」
盛景則是仿若無事人般看著這一群人,面無表情,心底卻自有計較,溫錚留下的應該不止這些人,而將他加入其中……他目光落到氣急敗壞地溫煦身上,這是綁著他,讓他護著溫煦呢。
盛景眸中暗光一閃,低不可聞地嗤了聲。
溫煦情緒化,自顧說著什麼,老管家見狀痛心地更聲道:「小少爺!大少爺他…他收不回去了!他也不愛這些!」老管家臉上褶皺擠做一堆,咽淚說:「大少爺那都是有苦衷的啊!」
「苦衷!?」溫錚一腳踢倒凳子,紅著眼厲吼:「什麼天大苦衷能叫他將自己父母親害得下黃泉!又有什麼天大苦衷能叫他給自己親弟弟上私刑!送到那不人不鬼的地方去!」
「我那幾年過的什麼日子管家您知道嗎!天天提心弔膽!半夜十二點都不得安心!」溫煦指指自己脖子,慘然地冷笑一聲:「這裡!時時刻刻懸在刀尖上!管家你明白嗎!?」
管家老淚縱橫,都是什麼事啊,好好的一家人,多幸福的一家人,變成現在這樣子……
收整了一下情緒,老管家啞著聲丟出一道驚雷:「少小爺,您父母親還在世。」
溫煦猛地偏頭:「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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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錚從醫院離開,消失了一天。
這一天里,他和信得過的律師交接了他暗裡正當發展的財產事宜,還有暗中的勢力托囑。
處理好這些,他收到消息,小溫念安全送到了溫母那邊,他掛掉了溫母的電話,將和溫母聯繫的那隻手機扔進了水裡,到徐讀住過的海邊別墅安穩住了兩天。
海邊的風很清,天和水都很藍,難怪阿許這樣的喜歡。
睡了兩夜再次醒來,他恍若看見了阿許溫溫柔柔撫著肚子,輕聲叫喊著他聽孩子胎心。
他微微一笑,回了溫家大宅。
這次他沒有開車,而是打了個車回去。
彼時溫家眾人已經被困於溫家大宅三天了。
見他現身,眾口聲討,而溫錚神情散漫,甚至嘴角還帶了絲張揚笑意,看得眾人心頭莫名發麻。
溫錚緩步而行,停在揉嘴的溫赫身邊,笑意盈盈的問:「三叔,為什麼呀?」
溫赫試圖裝傻,下一秒,溫煦就讓言禾帶了人上來:搶孩子的那人、高子、矮人,都被人壓著上前來,三人都被折磨得不成人樣。
溫赫瞳孔一震,臉色發白的強忍著心虛道:「侄兒這是什麼意思?三叔不太明白?」
「不明白?」溫錚微微一笑,「沒關係,三叔您很快就能明白了。」
先前還滿口斥責的眾人本就是賊心鼠膽,看溫錚這模樣頓時大氣都不敢再說,退得遠遠的,生怕這把火再燒到自己身上來。
溫錚手裡挽出一把刀,淡定從容地割破了參與搶孩子三人的喉管,血色迸濺,溫熱落到溫錚臉上,他也只是笑著抹去,整個人邪性不已。
他再轉頭,冰涼抵著溫赫脖頸,再問:「三叔現在明白了嗎?」
溫赫大受震撼,渾身哆嗦著幾乎滑下椅子,動了幾下脖頸處的冰涼存在感更強。他腿軟腳軟,瞬間一動不敢動,抖著嘴皮子顫聲道:「好、好侄兒…你、你說咱們血緣親戚的,犯、犯不著到這,一地步,你說你說是吧……」
「哦?」溫錚就著在他脖頸處擦了擦刀上的血,輕笑著問:「那…三叔說說……」
他音量猛地提高:「你為什麼要叫人去搶我的孩子?」
他可真就是還顧念著那一線親緣,要不然哪裡還有溫家溫氏,哪裡還有他們在這兒蹦躂!
「怎麼…」溫錚眸中冷光畢現,幾欲將堂前眾人凌遲,他譏諷道:「以前你們想用我威脅我父母,現在你們還想讓我的孩子重蹈覆轍?」
廳內鴉雀無聲,眾人神情皆是一變,畏畏縮縮看著溫錚,眸光不定。
不待他們反應,溫錚又開口道:「你們也不用琢磨我怎麼知道的,你們真以為我傻,願意給你們當那麼多年傀儡呢?」
「我…一直都知道。」溫錚眉眼陰鬱,彷彿夾了冰渣,他手驟然貼緊了溫赫的脖子,兩瓣唇不緊不慢地蠕動:「從你們密謀開始,我就都知道!」
眾人心神一震,溫赫兩隻腿抖如篩子,他後悔了,後悔招惹溫錚這魔物了……
溫錚笑著低頭,神情卻似厲鬼般可怖:「三叔,我忍讓你非常,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去動我的孩子和我的夫人!」
「拖三叔的福,我夫人剛生產完,肚子上就被狠踹一腳大出血,然後衣著單薄於洌骨寒天中被車…嘭!」
「你知道,我夫人該是承了多痛嗎?你又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
「而你們,你們卻在這我宅里,歡天說地,你來我往,還真是喝的死人酒…」溫錚手中遞進一分,「今天你溫赫就得給我留在這裡!」
一股怪異的味道蔓延開——溫赫臉白如紙,他沒出息的失禁了。
溫錚的手卻驟然鬆開,他垂眼掃視過,狠勁一腳踹上溫赫腹部,溫赫直接踹得后移一段,撞上桌腳拉倒一片酒杯餐盤,瞬起「嘩啦」清脆碎裂之聲。
阿許受的苦,他都會給她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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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錚居高臨下凝著溫赫,嘲冷低聲道:「三叔,您還真是……無用。」
溫赫聽見這兩個詞,當即掙扎著要反抗,然而溫錚已經再次衝過來,又是一腳踹上溫赫腹部,將溫赫所有的話都擋在喉間。
溫赫悶哼一聲,狠狠瞪著眼,他絕不承認他沒用!他不會沒用!
溫赫被溫錚來回折磨了長達一個小時,鼻青臉腫,潔白地面斑駁臟污不堪,溫赫思緒不斷被痛苦打散,聚集,又打散。
恍惚間,他眼前浮現一道倨傲的紅色身影,攏著浴巾嫌棄地看他,紅唇張合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這麼沒用的東西,混一輩子都混不出頭,誰要跟著你過一輩子?」
「我才不是無、無用之人…」溫赫剛呢喃出聲,溫錚一腳就到了他身上。
身體熱度漸漸流失,溫赫緊攥著手,不甘地緩緩閉上眼——他這一生,都被人烙上了沒用的標籤。
小時候,父母說他沒用,成績不理想,總拿別的孩子與他做對比,總說他不如誰誰誰;在學校,辦事時候總是粗心疏漏,同學議論紛紛說他連這點事都辦不好,他彷彿都能透過心底聽見他們的潛台詞;再後來,他遇到一個溫柔對他笑的女孩——他從大學追逐她九年,好不容易將人娶回了家,但好景不過半年,他就撞見那個被他捧在手心的女人,同他最好的兄弟滾在了一張床上。
她看見他,也只是不緊不慢地施捨他一句「你這麼沒用」,然後施施然挽著他最好的兄弟離去。
那一刻,他才明白,他奉若神明的那個女人,不過是踩著他做跳板,真正從未將他看入眼過。
他想擺脫「無用」標籤,他明明想做點成績出來,可到頭來,好像也沒成啊……
他有用的啊,怎麼會沒用呢?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溫錚冷漠地看了眼狼藉中的溫赫,然後他朝小黑招了招手,小黑漠然上前,立定。溫錚一手掐上他的脖頸,抬眼冷冽地盯著他,「小黑,監視我這麼多年膩了嗎?滾回你主子身邊,或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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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完事情,溫錚發布了早就編輯好的長達萬字的罪己詔,親眼看著那篇文字影響力如雪球般越滾越大。
然後他將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穿上一絲不苟的黑色西裝,從床頭翻出早就準備好的婚戒。
男戒他戴上了手,女戒他小心翼翼揣進最貼近心臟的口袋裡。
他去花店買了一大捧鮮艷如火的紅玫瑰。
昨天,阿許入了墓,他要去找阿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