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山石有靈

8月22日

上午五點半，山脈間雲霧繚繞。

外圍山頂雲安觀院牆邊對峙著一大一小兩隻猛獸。

「呼~」

大貓盯著眼前那一小團黑白獸類鼻息一噴，虎目瞪圓趴伏下身子，側著頭拱了拱身子，毫無防備的模樣似乎並不擔心它傷到自己。

吱~

觀門忽然向內拉開，李靈珊睡眼朦朧揉著雙眼走出道觀，並未注意腳下的她噗的一聲踢到個軟乎乎的東西。

「嗯？」

李靈珊身子一頓，她愣愣看著腳邊那團黑白相間抱著竹筍的熊貓，伸手想摸一摸又趕忙後退，畢竟好歹也是只猛獸，還有的敬畏不能少。

「怎麼了？」

身後傳來李乘風聲音，李靈珊讓過身子，她指了指關門。

「來了只熊貓。」

李靈珊忽然想到了他馴服院外大貓的本領，她一把拽過李乘風袖子，指著圓滾滾的黑白糰子，嬌柔問：「我可以摸一摸那傢伙嗎？它好可愛。」

「熊貓？」

李乘風有些疑惑探了下頭，只見觀門邊一團黑白糰子正抱著一根筍不停啃著，它時不時謹慎抬頭觀察一會院牆邊的龐然大物。

見那隻猛虎緊盯著自己，糰子低下頭若無其事啃一口筍，它嚼著的嘴忽然，黑眼圈餘光撇著門內，握著筍的爪子突然停住，喉嚨鼓動試探著叫了一聲。

「嚶~」

「原來是你啊？」李乘風忽然勾起嘴角，盯著那團胖乎乎的身影調笑一聲：「嘿，還敢偷我香蕉，這回慘了吧！」

「被大貓逮住了，嘿嘿。」

黑白糰子身上幾縷絲線浮現，零碎的畫面不停閃現，正是上回香蕉失竊的罪魁禍首。

李乘風第一次下山到公園擺攤回來還迷惑了好一會，這荒山野嶺的人煙稀疏，大貓送自己的一串香蕉不翼而飛。

本想算了就算了，沒想到今日這傢伙居然還自投羅網了。

好傢夥！

這必定是看多了張三普法自知罪孽尚淺，上門自首來了！

黑白糰子見門內的兩人盯著自己，特別是那個扎著馬尾的女子，它嚶的一聲緊了緊手中竹筍，胖乎乎的身子靠住觀門角落，毛茸茸的臉皺著眉頭神色緊張。

它試著向外爬，剛一抬爪便又放下，糰子試探了幾次便一臉委屈的倚著門邊不停嚶嚶叫著。

院外檯子趴伏的大貓瞥了眼它放下的爪子，閉目間喉嚨鼓動咕的一聲，似乎在警告它不要輕舉妄動。

「嚶……」

黑白糰子似乎被人錘過的烏黑眼眶下，它小眼珠滴溜溜的轉著，忽然手腳並用爬向門邊的小道士，兩爪一把抱住他的腿緊閉雙眼。

它嘴裡不停嚶嚶嚶叫著，一幅撒嬌模樣。

「嘿~」李靈珊紅暈雙頰掛著笑容，她伸出一隻白皙手掌，抬頭看了下李乘風試探著問：「我能摸摸它嗎？」

她低下腦袋，那張鵝蛋臉上掛著怪阿姨的笑容盯著黑白小獸，李靈珊越看越是喜歡，眼中喜愛之情溢於言表。

「你這傢伙~」李乘風笑著蹲下身，扒開那雙緊抱著自己腿的雙爪，他試探著叫了聲刷咕哩視頻從網友那學的名字：「滾滾？」

「嚶~」

糰子將自己嘴裡叼著的筍丟到一旁，抬頭疑惑的望著小道士，它蹲坐的身子忽然人立而起，張著雙爪一臉求抱抱的模樣。

「啊啊啊，它好可愛！」

李靈珊忍不住伸手碰了下它耳朵，

見它並未抵觸便上手揉了揉糰子那雙黑絨耳，她一臉滿足笑著：「這也太好玩了，嘿嘿嘿。」

側目瞥了眼李靈珊那張痴笑的小臉，李乘風揉著糰子毛絨腦袋，他低頭看著一臉任人擺布的小獸問了句：「你媽媽呢？」

「嚶嚶嚶~」

糰子忽然激動爬了幾下，它爪子對著門外伸了下，指著那團黃黑巨虎不停叫著，黑乎乎的眼眶似乎有些濕潤。

「嘿~」李乘風笑了聲，揉著它的頭輕聲道：「誰讓你到處亂跑，也不怕這山裡精怪傷了你。」

「出來吧！」

李乘風忽然扭頭朝桃樹旁院牆喊了聲，一臉平靜望著院牆角落。

嗯？

李靈珊疑惑回頭，順著他視線看去，角落裡除了那棵開著花的桃樹再無他物，有些疑惑開口：「哪有……」

「欸？」

她忽然一愣，訝異一聲指著角落地面突然出現的石頭人，李靈珊一個閃身竄到李乘風身後，小手抓著他衣衫滿臉緊張探頭：「那是啥？」

「山中精怪。」李乘風拍開抓著自己衣衫的手，摸了摸李靈珊小腦袋瓜，他起身緩步走到桃樹旁，看著眼前一米五高的石頭怪輕聲念：「山石有靈，修而成精。」

彭~

人形石頭怪雙手一個抱拳，它口中聲音嗡嗡響：「小的青城山脈石敢當，拜見上仙。」

「久聞此處居有通天仙人，前些時日有事耽擱，未能上門拜訪，上仙勿怪。」

李乘風擺了擺手，他瞄了眼石頭怪一身划痕，見它謙卑弓著身，手掌輕抬臉色謙虛道：「石道友不必如此，在下李乘風，無名小卒野修一人，攀不上仙人之名。」

石頭怪正一臉驚疑低頭掃視自己被某種力量捋直的石身，聞言笑了聲攏著雙手：「那在下斗膽稱你為上……為真人吧！」

「望李真人勿怪。」

李乘風臉上泛起禮貌微笑並未拒絕，他指了指正和李靈珊玩鬧的糰子：「你是來找它的？」

「嗯~」石頭怪點頭，它瞄了眼黑白糰子，嗡嗡道：「這小獸也是可憐，出生未有三月其父母便著了妖魔毒手，我憐其孓然一身無法覓食便帶在身旁照顧。」

「唉~」

它重重嘆了一聲，望向那頭嬉鬧糰子，忽然扭頭對著李乘風拱了下手，有些遲疑道：「不知可否留下它在此處容身，在下為了抵禦妖魔已是心力憔悴，無力顧忌其周全。」

李乘風看著它那一臉為難神色，他思索了會，答非所問：「你抵禦妖魔是職責在身，或是？」

「非也。」

石頭怪搖搖頭，它嗡嗡的聲音有些起伏：「吾乃山中玉石，食天地精華而生靈，十年前偶得一老翁跪拜而生智。

某日那老翁路過吾容身之處時，竟慘遭邪魔食肉吸髓，吾怒極攻心便向大道起誓。」

「捨去吾一身天地精華，只求一刻天人之境報得那老翁一跪之恩，此後萬年化為頑石亦在所不惜。」

石頭怪抬起頭望天，有些感慨「大道無情而有感，賜吾一身天人之境報得那老翁之仇，可他……」

說到這。

石頭怪身子忽然一僵，它似乎回憶起了某些觸之即傷的往事，沉默著不想再往下說。

李乘風感受著它身上悲傷氣息蔓延，試探著問了句：「所以你就被大道賦予了職責，守護這片山脈？」

「非也。」

石頭怪搖搖頭，它望著李乘風，嗡嗡道：「我乃受大道所賜方能為友報仇，自當守一方平安。」

「只是如今天人之境已不在身，僅靠我這低微地境修為，屬實難以抵禦妖邪，只能負傷遁入地底

誰知那些妖邪拿我無可奈何便去殘害山中生靈，可我……僅能眼睜睜看著，並無挽狂瀾之力救下它們。」

它長嘆一聲，石臉上鼻翼兩道紋路泛起，眉頭緊皺夾出個川，滿臉無奈搖頭：「若得生靈香火祭拜，天恩有賜我便能修為見漲，護此地一方平安。」

「可……」

石頭怪語氣一頓，神色有些低落：「可我這幅模樣，山下生民見我避之不及。」

「又怎得香火祭拜呢~」

李乘風見這石頭怪低頭沉默，他修長手指一伸指向山下，笑著道：「你與我來。」

回頭看了眼掰著竹筍喂糰子的李靈珊，李乘風喊了句：「我出去一趟。」

李靈珊頭也不回應了一聲：「知道了。」

李乘風回頭看向石頭怪，他右手一揮，道觀內空間忽然頓住猶如水面扭曲，刷的一下便到了山腳青石台階下的半圓場地。

「嘶……」石頭怪倒吸一口涼皮，它滿臉驚異望著李乘風，恭維道：「上……李真人修為真是讓在下望塵莫及。」

石頭怪掃視著一旁馬路，它眼中石珠咕嚕轉動幾下，內心一陣慶幸，還好自己方才丟了小獸心急如焚，追到院外見其一身青衫毫無靈氣波動並未無禮。

否則自己這一身金石怕是要撒手石寰了！

當場嗚呼哀哉！

「咳~」

李乘風見它走神，輕咳一聲，見它看來便指向台階旁問：「我在這給你立一塊石碑，至於是否有人祭拜，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如何？」

石頭怪急忙點頭：「多謝李真人，不過……」

「這石碑沒有大道認可的話，並不屬香火道物，就算受了祭拜我怕是也收不到香火，反而是石碑成了精怪更有可能。」

它臉色有些遲疑，望著李乘風嘀咕一通。

李乘風笑不露齒搖搖頭：「不必擔心。」

嗡~

他修長手指對著身側虛空一點，台階旁一塊石頭忽然猶如軟泥一般不停扭曲，化作一道兩米高一米寬的石碑拔地而起。

李乘風走進石碑伸出一指，手指如刻刀一般鋒利，石碑隨著他手臂晃動響起咔咔聲，伴隨著一縷縷銀粉落地，石碑上字跡逐漸清晰。

［青城山脈·石中君］

［頑石尚且有靈，為蟲蟻遮風擋雨，受一老翁跪拜而生情感，見老翁受害而生怒感，其庇護方圓萬里生靈不受妖魔所害，此為惻隱。］

［其既生惻隱，吾觀其石身傷痕纍纍亦生惻隱，特為其立碑一道，望大道好自為之。］

［雲安觀李乘風·留］

李乘風拍拍手，嘴角上揚一臉滿意看著自己的傑作。

「這……」石頭怪指了指碑文一處，看著那［望大道好自為之］幾字。

它張嘴有些遲疑：「這是否有點……」

李乘風搖搖頭並未作答，手指比了個「噓」靜靜看著天空。

咚~

石頭怪不明所以同樣抬頭望天，之間原本藍白分明的天空忽然暗了下來，烏雲陣陣雷光閃過，一道鐘聲自虛空傳開，震得地面一陣顫動。

啪嘰一聲一道電光自風雷交加的天際落下，觸及一人一石面前石碑一閃即逝，烏雲散去天空恢復晴朗。

烈日高懸清風拂過，老天爺換了一張陽光明媚的臉，好像方才陰沉著的天空並未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