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雷來
「頑石有靈、庇護蟲蟻,草木生情、供氧生靈。」
「游魚知護子,飛鳥知歸途,山川潤大地而不止,江流育萬物而不息,海納百川皆有歸途。」
「上善似水,水善利萬物而有靜,厚德載物,地生養萬靈而不爭,天恩浩蕩,周而復始庇護生靈。」
「金烏屬烈,而目光所至萬靈生長,皎月懷柔,而陰晴圓缺掃盡陰霾。」
「人心之小,方寸之間善惡難渡,寰宇之大,三寸之轄紛爭禍起。」
「吾為明鏡,鑒方寸蒼宇善惡而無為,憐心間生靈塗炭而生怒。」
「吾為大道,道應無情,吾既生情,自斬一道,化而為汝,既生吾身而立,吾賜名曰惻隱,斬盡方寸禍亂,掃平萬世諸惡。」
「汝即為吾,而吾非汝,故賜名、曰:李乘風。」
「汝之所求,吾則必應,好自為之……」
嗯?
「呼~」
道觀後院卧房內,李乘風猛然驚醒倚窗而坐長舒一口氣,他一臉悵然揉著臉反覆回想方才的夢境,恍惚間惺忪睡眼神情逐漸獃滯。
遭了,我成替身了?
還耗子尾汁呢?
某道急了,我不說是誰!
geigei,你是不是因為昨日我替道賜法封石為靈生氣了?
嗚嗚嗚,好可怕!
李乘風臉龐一陣黑氣瀰漫不復往日平靜,默默翻了個白眼,他暗自吐槽腦海中四處蕩漾的大道靡音,跌宕起伏的敘述聲繞耳三緘。
它時而如耳邊模糊的蚊子嗡叫喋喋不休,時而又如古稀之年的老者輕聲細語,一臉平靜將自己的生平娓娓道來。
「嗯?」
李乘風無意間瞥了眼桌上倚著窗邊的一面鏡子,自己眉心一道拇指大棱形?刺青紋泛起透明光澤,他閉目神念一掃青衫之下·體內四肢百脈。
心神恍惚之間,李乘風只覺某種翻手可摘星拿月的感覺不停湧現,又如靈光一閃而逝仿若錯覺。
他青衫裹身的體內毫無靈氣,一股修為似有似無的感覺於心間斷斷續續,猶如胃液翻湧令人作嘔。
嗝~
李乘風手撫小腹餓到打嗝,他抿嘴抬手揉了揉微漲的眉心棱紋,一身淡然自若的氣質夾雜著某種名為弱者的氣息。
李乘風纖塵不染的袖口一抬,他俯首托腮倚著桌角一臉悵然若失坐立難安。
垂死病中驚坐起,弱雞竟是我自己!
天上劍仙三百萬,見我也需啐一口!
老天爺扯開上次被某人揮草割破的肚皮,滿臉憤怒大吼:你放屁!!
清風拂面,李乘風兩鬢青絲隨風搖曳,他歪頭托腮一臉惆悵望著半開的窗外。
天光尚未破曉,清晨霧蒙蒙一片。
白霧蒙蒙伴著綿綿細雨隨風潛入地面,潤物細無聲,好似老天無言以對某人恬不知恥啐下的口水,罵其強不自知厚顏無恥。
道觀院牆邊,幾棵不知名樹木葉片沾著晶瑩水珠,隨林間清風拂過而滑落,幾株蔥白野草拱開青石地磚縫隙的泥土倔犟鑽出,卻被一道紅紗身影無情拔掉。
「嗯?」
李乘風望著院內半蹲的長發女子一臉疑惑,他順手抄起倚著門邊的折傘打開,頂著朦朧細雨緩步走到她身旁輕問一聲。
「竇玉,早啊!」
「啊?」
竇玉詫異一聲回過頭,她手心攥著兩叢野草,攏了下紅紗邊角起身輕笑點頭道:「你也早,小道長。」
「你……」李乘風本想讓她回房修鍊免得淋雨感冒,
見綿綿細雨穿過她模糊透明的身子便作罷,他抬起的手順勢指了指內殿:「我們到裡邊坐一會吧,和我說說你的故事。」
嗯?
竇玉臉色茫然一閃而逝,她笑魘如花點頭:「好。」
兩人並肩而行緩步走入隔門,李乘風站定門邊收起雨傘,隨手倚在殿牆晾著,他走到供台旁四方桌前拉開張木椅做下,靜靜望著前院井邊洗米的李靈珊。
早已坐了一會的竇玉稍有沉默,托腮看向大殿空無一物的供台,她面色平靜娓娓道來:「小女竇玉,92年生人,本是山下田民獨女,家中田地十餘畝。
雖談不上豐衣足食,父母亦不識大字良多,可他倆相敬如賓俯首相依,對我百般順從呵護備至,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此便足矣,誰知……」
2020年3月4日
一道光束自無法觀測光年之外映射於日月之間的蔚藍星球,世界各國民眾紛紛陷入恐慌,有說末日來臨應當避之鋒芒者,有說迎難而上寸土不讓者。
眾說紛紜之下過了幾日,光束突然之間便悄無聲息的斷開了鏈接,人們如死水般沸騰的生活又陷入的安靜,僅有深受激情犯罪所害之人怨聲載道。
3月8日。
本該是對婦女說一聲節日快樂的日期,可天空一道雷鳴怒吼般的鼓聲響起,徹底打斷了部分人手機上來不及發出的消息,同時也打斷了一道道不屈的脊樑。
各國通訊網路忽然陷入中斷,失去了通訊相連的人們忽然覺得各自距離猶如天墜,彼此面對面卻又彷彿距離好遠好遠。
遠的天人永隔,亦遠的生離死別,蔚藍星球四周五行恆星相連,這片人們賴以生存的星球突然間變得陌生,地面開裂卻又瞬息之間癒合。
這顆星球彷彿充氣一般不斷壯大,直至五十萬里直徑方才停下,地面各異建築難得能安然無恙,同城市內高樓大廈一般被撕裂,轟然崩塌。
殘垣斷壁之間傷者無數,哀鴻遍地,生者血流不止,死者殘肢遍地,青年者咬牙頂著一身傷痕救治老弱病殘,然而傷者數不勝數,總會有人撐不住滿懷不甘離去。
3月10日上午
災禍發生尚不足兩日之期,天際虛空鼓聲消退,各國淚流滿面的傷員迎來了一群藍綠衣衫者救治,絕望等死的生活亦是迎來了一絲希望。
人們負傷手舞足蹈慶幸著劫後餘生,慶幸著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的那一線生之契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深山老林或是河流江海的生物體型突然變大,或是豚身似鯨、或是狼壯如牛。
化而為妖的獸類紛紛露出尖銳獠牙利齒,張牙舞爪撕破人們身軀尚未癒合的傷口,亦是撕碎了他們有限的認知。
3月20日
遭野獸或是水獸襲擊的傷亡人員不斷增加,藍綠者熱武器亦無法擊穿它們皮甲,會議桌紅色按鈕抬著的手遲遲未按。
龍國一人望著境內血流成河,他淚流滿面望向那顆紅色按鈕,抬起的手掌猛然拍下,口中大喊:「國之將亡,若舍我一人,能救千萬人,雖死猶生。」
呼~
一青衫老者憑空出現扶住他手,兩鬢斑白如枯樹瘢痕的臉上掛著笑容,道了聲:「莫急。」
未過三日,各地忽然竄出一群奇人異士,他們或是身懷六甲奇門八卦,或是舉手投足間水火漫天,紛紛闖入獸群之中大殺四方。
有人問起為何有通天徹地之能,自稱修士或是異人者便一番講解,人們方才發現自那道光束消失。
這個星球發生的變化不僅有面積脹大這一點,星際五星相連組成一個仿若天成的五行大陣,時刻向這顆中心陣眼輸送著五行靈氣。
此後,各國下發修行法人手一冊,人人皆可修行抵禦妖獸,更有甚者搬山倒海震懾大妖,或是一劍千里開山斷水將大妖斬於峽間。
此後十年人皆可修道,全球半數修者數以億計,已能對妖獸應變自如,正所謂有善便有惡。
善者仗劍三千里斬妖無數,惡者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惡修者心之邪氣與修鍊時產生的心魔合二為一,邪魔頓生為禍人間。
原本人妖僵持的局面陷入一邊倒,人們抵禦妖獸已是心力交瘁,再戰邪魔難免有心無力,動蕩不安間一群土修站了出來。
他們以滔天偉力結成大陣,人類居住城市周圍拔地而起連綿山脈,將妖獸困于山海之中,如此便只需對應靈智開化的妖獸,靈智未開的獸群不足為慮。
邪魔附體者見勢不妙便紛紛遁入深山老林,一身魔氣竟能令妖獸視之如無物,一時之間令正道修者追之不及。
他們恨的牙癢又對這群到處遁地的老鼠無可奈何,僅能拔劍四顧心茫然,時不時還要防備城鎮遇襲,未能斬草除根只得徐徐圖之。
山城市外圍青城山脈腳下,依山而建幾個村莊,居民中不乏修鍊有成者加入鎮國殿報效國家,修為尚淺者亦能一腳踢開臉色茫然的老牛。
獨自一人背著耙釘犁了十幾里地,他們自給自足尚有餘糧分之村中老無所依、幼無所靠者。
村落中其樂融融,人們受妖邪困擾亦能苦中作樂,直到一件驚天巨案發生前。
那一晚,風高夜黑,村落壯如牛的狗子巡視著各自家門,壯如越野車的耕地牛各自趴伏於村落各處樹下。
咚~
一道震天巨響打破寧靜夜色,多數沉眠中的居民一無所知便再不能醒,少數聽聞爆炸聲者將嬰孩藏於地窖,各自提刀而戰闖入的黑袍人。
村落家狗狂吠悍不畏死上前撕咬,耕牛則較為沉默哞叫一聲供著雙角蠻牛衝鋒。
然而不足一炷香之間,遍地居民殘肢斷臂鮮血四濺,生命里頑強的一群牛狗四肢齊斷,紛紛鼓動著身軀斷裂的喉嚨發出「咳~咳」之聲,不足半晌便隨主而去。
血流成河的村落一群黑袍人靜靜矗立,各自擦拭武器,領頭之人雙眸泛紅大笑一聲:「哈哈哈,陳老匹夫,我奈何不得你,可你庇護生民的性命我就收下了。」
地窖抱著兩個嬰孩的竇玉將其言聽得一清二楚,她捂著嬰孩小嘴的玉手正被緊咬不放,不禁忍痛落淚,苦咬牙關身心介痛。
僅過片刻,鎮妖鎮魔兩司人員便到,一番尋覓救出僅有的十幾名嬰孩與跌坐著失魂落魄的竇玉。
她拒絕安置處好意遊盪幾日,披頭散髮的竇玉不知不覺便爬上了青石台階之上,於雲安觀叩首幾十下。
門內老道忽然應聲:「我知你為何而來,不必如此。」
竇玉聞聲抬頭便見一道流光自院中衝天而起,消失於紅霞滿天的殘陽之中,她心想老道通天修為必能報屠村之仇。
那知老道仗劍而去遲遲未歸,守著道觀的竇玉未能等到來年的春風,反而等來了老道深陷邪魔詭計不得脫身的消息。
竇玉自責備重,以身殉道自投井中只求天雷除邪助老道脫身邪魔囚籠,至於天道是否降下天雷、老道是否還活著,此二者她再不能知。
束縛於道觀方圓百米的竇玉守了十年,日夜以淚洗面痛苦萬分,自覺是自己害了老道性命。
如今得有一人傾述,她慘白的臉似乎多了些許生機,竇玉長舒一口氣摸著眼角勉強笑著:「讓你見笑了。」
李乘風見她一臉悲切,並未應聲笑而不語,他手指輕動兩下,一道光華自指縫之間閃到竇玉眉心。
「故事很長,你的心愿我接下了,贈你靈修一法,多加修鍊。」
見竇玉摸著自己眉心一臉詫異雙膝一彎,李乘風抬手止住,他無聲搖頭自顧自走到門邊,倚著鏤空殿門抬頭望天,輕念一聲。
「我為道身,雷法聽令。」
「江城登仙教伏屍三里,不留活口。」
轟隆~
天光破曉,清晨霧蒙蒙的天色忽然一暗,雷霆咆哮千里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