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故事

李維當然不至於心疼一頓飯錢，雖然這個月他確實有些超支了。

對李維來說，位於王都西區繁華的商業區內的餐廳已經算是很不錯的地方，但對琳恩來說，正常情況下她是不會光顧這裡的。

之前為了方便入戶調查，琳恩戴上了和特調局制服配套的灰色寬檐帽和大大的黑框眼鏡，圍著圍巾，盡量遮掩自己的美麗，以免影響查案。

所以他們進入餐廳，並沒有招來別人的目光，李維還是五年多前來過這裡，剛才看到這家餐廳，下意識的就想起這家他平生吃過的最昂貴的一頓飯的地方，但帶著琳恩走進餐廳，他才意識到或許不該來。

餐廳角落，雪莉和第一執行組組長貝里尼正坐在一起吃飯，兩人言笑晏晏，看起來極為親昵。

雪莉雖然已經年過三十，但因為保養的好，皮膚細嫩光滑，加上一張小巧的臉，竟給人一種很可愛的感覺，說笑間，她忽然抬頭，正好對上李維的視線。

她嫌惡的皺了皺眉，嘴巴也撇了撇，眼神冰冷，低頭對貝里尼說了句話，貝里尼也抬起頭，卻敏銳的看到了李維身邊的琳恩。

琳恩看到雪莉看向李維的眼神，不知為何忽然取下了戴著的帽子、圍巾和眼鏡，貝里尼看過來的時候，她微微一笑，這一剎那，餐廳原本不算明亮的燈光忽然變得更加幽暗，貝里尼的眼中，只剩那宛若星辰的笑顏。

他略顯獃滯的點了點頭，臉部肌肉僵硬到擠不出一個笑容，就那麼獃獃的看著琳恩拉起李維的手，走到一張桌子邊坐了下來。

面對剛才雪莉故意表現出的嫌惡，李維卻像什麼事也沒發生，很自然但又堅決的抽出手，和琳恩對面而坐。

他只點了兩份牛排，沒有要酒，吃的極快，這家餐廳的牛排味道還算不錯，但肉質顯然不夠頂級，香料味又太濃，琳恩隨便吃了兩口就有些反胃，李維卻胃口極好，很快吃完了自己的那份，琳恩便將自己那份切好，連盤子遞給他。

李維笑了笑，幾口便吃了下去，喝了口水道:「你看，我就說咱們不適合做搭檔！」

琳恩卻搖了搖頭道:「恰恰相反，我覺得咱們正好互補，天作之合！」

兩人都沒有看角落處仍在吃飯的貝里尼和雪莉，吃過午餐，一起走出了餐廳。

蘭納河自西向東橫穿王都艾維城，這座城市最初，就是依託這條大河發展起來。第五執行部的外勤組駐地在蘭納河北岸，實際上這裡原本是商業區，也就是第二焚化場的轄區，但這些年因為一些不可說的原因，划給了第三焚化場。

李維和琳恩到達外勤組駐地辦公樓時，才發現負責外勤的副部長赫伯特竟然組織所有人等著迎接，外勤組的人到這時候都還沒有吃飯。

在李維的印象中，赫伯特一向是個刻板嚴肅，看重規矩的人，但此時的他一臉諂媚，面對琳恩點頭哈腰的樣子，沒有了一點超凡者的尊嚴。

琳恩借用了一下電話，然後道:「赫伯特部長，您真是太客氣了，我們有點事耽誤了一下，讓大家久等了。等一會茉莉斯餐廳就會給大家送來午餐，謹代表我和李維前輩的歉意。」

外勤組的許多人發出驚嘆聲，搞了一上午清潔工作，飢腸轆轆的怨氣頓時散去大半，茉莉斯餐廳是王都最頂級的貴族餐廳之一，去那裡用餐並不僅僅是有錢就可以，這裡的許多人，大概一輩子也不可能去那裡吃上一頓飯。

他們看著李維，再看向又站在李維身後，

一臉乖巧學徒模樣的琳恩，充滿了羨慕和嫉妒。

赫伯特這般做派，不用問自然安排好了一切，給李維準備的新辦公室在頂樓，雖然依舊按制度只是安排了高級僱員的標準辦公配置，但房間的窗戶正對著蘭納河，河邊景色一覽無餘，是外勤部位置較好的辦公室之一。

這位副部長是布蘭丁真正的心腹，也是之前第五執行部針對李維最嚴重的人之一，魯道夫是憑藉家族的幫助和自身的能力功勞上位的，很多時候在第三焚化場話語權還不如這位赫伯特。

李維心裡一邊感嘆克萊爾家族的權勢，一邊欣喜於目前的情況，他已經感到有些事到了關鍵時刻，那一直隱藏的陰謀即將浮出水面，所以能不受掣肘的查案，對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赫伯特陪著兩人進入辦公室，在琳恩表示滿意后，禮貌的告辭，臨走前忽然道:「看我這腦子，早上布蘭丁督領打來電話，讓我替他邀請克萊爾小姐參加今年的焚化場迎新會。」

這也是弗里曼近些年興起的風氣，各個政府部門和大公司在大量招新后，都會舉行一個內部聚會，幫助新人更好的融入集體。

琳恩看了看李維，道:「非常榮幸，不過我得聽李維前輩的吩咐。」

李維心裡是不想去的，他已經五年沒參加這個聚會了，但琳恩這樣說，面對赫伯特投來的充滿了『善意』的目光，為了之後的工作更加的方便，還是點頭道:「我會和琳恩準時到場，還是在羅倫思酒店嗎？」

赫伯特滿意的笑了:「老規矩，新人入職一個月後，今年定在十一月十七日，不過為了表達對克萊爾小姐的歡迎，迎新會改在索倫大酒店舉行。屆時，會有很多王都的社會名流參加，希望馬克和克萊爾小姐務必抽出時間，這是咱們第三焚化場的大事。」

布蘭丁希望借這個機會向王都各界展示他和克萊爾家族搭上了關係，琳恩對此並不介意，布蘭丁本人還算有能力，克萊爾家族只需要略表支持，就能幫他渡過難關，自然也能獲得他的友誼，更重要的是，還能讓李維的處境得到更大的改善，這是一舉多得的好事，家族內部也不會反對。

赫伯特走後，李維便迫不及待的坐在辦公桌后，拿起從霍蘭德夫人那裡得到的神秘信件查看起來。

他一封一封的仔細閱讀著信件，每看一封，依舊遞給琳恩一封，琳恩就坐在他對面，和他一起看這些信。

全部看完快五點了，信寫的都比較長，李維看著琳恩金色的頭髮，問道:「克萊爾小姐，看出什麼了？」

琳恩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信里的內容和之前霍蘭德夫人講述的情況，讓整件事串聯起來有了清晰的脈絡，簡單說就是霍蘭德夫人十幾年前的戀人現在發達了，知道了她的近況，覺得她過得不好，想起了十幾年前相戀時許下的諾言，打算給她買些非常貴重的物品。

信件字裡行間情真意切，可是根據前後信件的內容，霍蘭德夫人已經委婉拒絕了對方，只是似乎有些舊情難忘，不過只看信件內容，兩人之間沒有發生什麼越界的事。

她碧綠的雙眸注視著李維，道:「很感人，那個男人一定很愛霍蘭德夫人，但這並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吧？」

「二十年前，嫌貧愛富的戀人，二十年後，痴心不改的舊愛？琳恩，這不是小說，先不說這事是否符合邏輯，畢竟愛情的確是盲目的，但就這些信，你難道看不出，霍蘭德夫人並不像她所說的，只回了兩次，而是每封信都有回應？」

琳恩想了想，確實這些信件都像是在交談，而並不是單方面的表述，她有些憤憤的道:「那又怎麼樣，按你之前的分析，那位霍蘭德教授本身也有情人，難道就不允許簡也有感情需求？還是你也覺得男人就可以為所欲為，女人就必須緊守貞潔？」

李維點燃一支煙抽了一口，卻被嗆得咳嗽了幾下，他的咽喉的問題似乎越來越嚴重，但還是沙啞著聲音道:「我先申明一點，目前來看這位霍蘭德夫人本身在失蹤案中並沒有太大的疑點，但這十三封信，在你看來可能是個美麗的愛情故事，但在我看來卻是可笑又荒謬！」

「第一封信表面看是當初那個男人有錢了，所以聯繫霍蘭德夫人，提起了以前的一些事，但他們之間似乎發生過不愉快，所以提的很隱晦，只是不斷的道歉，想要用財富彌補當初的錯誤！」

「問題是當初他有什麼錯？他不該懷疑簡和霍蘭德教授的純潔友誼？那簡的大女兒是哪來的？按茱莉亞的年紀計算，簡最多十七歲就和霍蘭德教授有了關係，但從信里提到的時間推算，那個時候簡和她的初戀明顯還在熱戀中，那麼這個男人是從何而來的歉意？」

「你的另一半背叛了你，你說了些過分的話，然後耿耿於懷二十年，覺得自己的話傷害了對方，在發達之後想要彌補？這是什麼邏輯？這明顯是另有所圖或者想報復對方而找的借口。」

琳恩微微張了張嘴，仔細想了想，確實如同李維所說，這封信的內容初看似乎感人，細想確實有些不合常理。

李維繼續道:「就算那個男人痴心不改，精神失常，霍蘭德夫人的回應也非常可笑，你看後面的信，明顯是霍蘭德夫人並不要對方的東西，而是希望對方能直接給與金錢補償，但胃口卻不小，那個男人在第十封信許諾了500金菲爾，這可是一個男爵一年的年金，但霍蘭德夫人明顯仍然意猶未盡，仍在試探那個男人的底線，之後就是他們相約見面，霍蘭德夫人對那個男人的現狀似乎有些失望，後面的三封信幾乎就是那個男人的獨角戲，霍蘭德夫人明顯在逼迫對方，想道歉可以，但錢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