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菲利普

李維站在門外，看著門內坐在椅子上的不速之客，對方沒有遮掩自身的超凡氣息，所以他之前一早就發現門內有人。

絡腮鬍趴在地上，表情猙獰，咧嘴哀嚎，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明顯是中了某種幻術，椅子上的人看起來有四十來歲，有點禿頂，穿著非常考究的黑色大衣，銳利的眼睛緊盯著門外的李維。

李維心中充滿警惕，他從沒見過這個人，但他的靈覺能感受到，對方是一位高階超凡者，至少三階。

禿頂男凝視著李維，他眉毛很濃，眼窩深陷，但目光卻很奇特，似乎蘊含著某種同情和認可。忽然，他的聲音自李維耳邊響起:「馬克·李維，我知道你，特調局的『敗類』。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菲利普·卡爾扎拉，我覺得你和我是同一類人，所以我們不該成為敵人！」

「今晚，波曼諾家將不會有一個人活下來，我希望友誼的手，握住的不會是冰冷的劍。」

李維眼前一花，屋內已經不見了禿頂男，地上的絡腮鬍男人一躍而起，慘嚎著衝出了這棟老舊公寓，他嚎叫著，彷彿被什麼極端恐怖的東西追趕，下意識的向家族老巢跑去。

李維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轉過一個街角，就看到遠處一個酒吧燃起了大火，絡腮鬍仿若未覺，一路衝進了火中。

周邊已經有人吶喊著救火，但那火勢極為兇猛，眼看已經沒法救了，更神奇的是，那火似乎受到某種限制，就在酒吧燃燒，周邊的建築竟然絲毫沒有受損。

李維明白，那酒吧，估計就是什麼波曼諾家族的巢穴了，這個菲利普真的是肆無忌憚，就為了跟他示威，竟然就這麼公然對大量普通人進行屠殺。

難道就半年多的時間，王都的局勢，已經崩壞至此了嗎？

沒多久，琳恩在中心公園內的豪華公寓中，得到了李維回公寓后的詳細的情報。李維不知道的是，從琳恩見到他的那一刻起，他的一舉一動，就已經被克萊爾家族的護衛監控，琳恩為了防備自己可能帶給李維的危險，派出了身邊最強的超凡者護衛。

「小姐，那個名叫多蘿西的女人怎麼辦？」

琳恩皺了皺眉:「給她找份能勝任的工作，妥善的安置好，不過不要讓她發覺，就當是她自己的運氣。」

「漁夫說，對方是菲利普·卡爾扎拉，科瑞普在艾維的持戈者，但他對馬克先生並沒有敵意，所以他只是顯示了一下存在，沒有插手。」

愛麗絲有些不解，科瑞普的持戈者就是大區負責人，必然是有特殊能力的三階以上的超凡者，甚至是跨越傳奇的強者，如此大動干戈屠殺了一個碼頭的黑幫家族，肯定也會因此而得罪那個家族背後的人，這麼做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因為那個家族得罪了李維？

琳恩卻有些明白，估計是李維調查的少女失蹤案，真的跟科瑞普有某種關係，所以對方這麼做，即是示好，也是示威，但說不通的是，菲利普完全可以直接殺掉李維，他並不了解琳恩的秘密，在他眼中，李維不過是琳恩一時興起找的一個老師，科瑞普並不畏懼克萊爾，不至於因此就投鼠忌器。

李維回到簡陋的寓所，他能感覺到有一個高階超凡從下午就一直在跟著自己，也想到對方可能來自於克萊爾家族，畢竟他們家的大小姐成了自己的學徒，克萊爾對自己肯定會很感興趣，但他無所圖，並不怕別人監視。

半夜，又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李維房間還是老式的木質窗戶，

密封很不好，所以很快他就被濺進來的雨水驚醒。他起身看了看錶，凌晨三點半，他嘆息一聲，起身洗漱。

已經感覺不到那位高階超凡者的氣息，不知道是隱藏了還是離開，洗漱完畢，李維在昏暗的燈光下，手捧一本黑色封皮的書，虔誠的開始禱告。

苦修士的晨祈原本應該在早上太陽初升之時，或者中午太陽最熾烈的時候，李維在半夜向光明與太陽神羅蘭達做禱告，如果被人發現，幾乎等同於褻瀆。

禱告並不是施展技能時念誦的聖約，這是非常正式的溝通神明，向所信奉的神祇展示自身的虔誠，因此必須嚴格遵守教義，而光明與太陽神羅蘭達，一向視黑夜與黑暗女神諾克斯為死敵。

李維的禱告聲非常低沉且模糊，即使近在咫尺也很難聽清楚他的禱言，所以他並不怕被人發現，沒人能肯定他是在禱告，也沒人相信會有人在半夜向羅蘭達禱告。

半個小時后，李維結束禱告，合上手中的書，書皮上有四個年代久遠的荷美爾文字——光明禱言。

這是李維埋在心底誰都沒有告訴的秘密，也是他在孤兒院頂層圖書館的奇遇中的收穫，這本書目前他只能打開前三頁，除扉頁外，前兩頁分別有三個攜帶奇特力量的咒語，但有時候，他也不知道這本書，究竟是光明的眷顧，還是羅蘭達的詛咒。

沒有這本書，以他的資質，基本沒有成為超凡者的可能，但是，也就不會在二十三歲那年和她重逢。

他輕撫書皮，再次翻開第一頁，扉頁上寫著:孩子害怕黑暗，是因為無知，成人害怕光明，是因為無恥——阿那亞。

阿那亞應該是那間奇妙的圖書館的主人，也是李維很敬佩的一位遠古人類，李維繼承了他的圖書館，也打算繼承他的志向。他再次合上書，將書往胸膛一按，書便融入了他的身體。

他關上燈，就在黑暗中，一根接一根的抽煙，直到六點多，才起身上班。

清晨雨漸漸停了，琳恩帶了幾樣精緻的甜點，坐在愛麗絲開的車內，剛出了中心公園，就被堵在了路上，她沒有降下窗戶，隔著玻璃看著車外正在示威遊行的人群。

隨著技術的進步和經濟的發展，一個多世紀前，遠洋貿易開始蓬勃興起，風暴與海洋女神安菲特里忒的教會也因此得到了大量商人和政客的青睞，實力快速增長。

風暴與海洋女神作為正教七大主神之一，在沿海地區本就擁有不遜於羅蘭達的信徒，隨著埃絨的老朽，風暴教會蠢蠢欲動，四處製造麻煩。

弗里曼作為島國，本就極為看重海洋權益，國內風暴教會是僅次於光明教廷和太陽神殿的第二大教派，如今弗里曼暗潮洶湧的局勢，多半也是安菲特里忒的咆哮者在攪動風雲。

但風暴教會之前一直都是暗中行事，今天不知發生了什麼，竟然讓他們赤膊上陣？

愛麗絲轉頭看了琳恩一眼，道:「昨天，上院議會表決，以403比300否決了修改弗里曼船舶製造法案，幾家造船廠申請製造萬噸級商船的要求破產了。」

琳恩這才想起來，她最近全部精力都放在接近李維，對這件國內大事沒有顧及，但還是疑惑的問道:「神聖埃絨西南兩家大型造船廠不是已經被國內的那些人控股了嗎？」

「大小姐，你有多久沒看過家族的情報摘要了？？」

「埃絨上個月和東北方的瑟斐樂帝國爆發了衝突，東方邊境上羅蘭達讚頌者組成的『至善』騎士團被消滅了，埃絨不得不將皇家近衛軍團派到了邊境上，皇家海軍北海艦隊也正在跟瑟斐樂海軍對峙，勝負難料。」

「娜琴海艦隊這兩年在南方和土著海盜打的難解難分，丟盡了埃絨的臉面，加上埃絨需要維護的龐大的海外殖民地，除了必須拱衛埃絨海域輕易不能離開的第一艦隊，埃絨帝國已經沒有海上力量鎮壓弗里曼了。」

琳恩一陣恍惚，她有半年沒怎麼關注這些家國大事，難道弗里曼真的有機會獨立？

風暴女神的咆哮者們高喊著口號，他們還不敢將矛頭直接指向羅蘭達，只是憤怒的咒罵著議會的議員。

等他們走過，愛麗絲連忙發動汽車向第五執行部的外勤駐地開去。

等她們到達，遠遠就看到李維等在辦公樓下面的停車場，手裡捧著一杯咖啡，正吃著一份漢堡。他將紙杯咖啡放在車頂，左手夾著一根煙，右手舉著漢堡，吸一口煙，吃一口東西，很愜意的樣子。

琳恩下車走了過去，李維發現了她，打開車門拿出了另一個紙袋裡的漢堡，琳恩聞到一股油膩的香氣，卻是艾維普通人最喜歡的早餐——炸魚漢堡。

琳恩接了過來，毫不猶豫的吃了一大口，又酸又刺激的芥末醬頓時讓她的眼睛鼻子皺成了一團，李維哈哈笑了起來，也不管向這裡怒目而視的愛麗絲，繼續吃著自己手裡的東西。

琳恩又生氣又開心，李維這樣做，至少是拿她當成了關係不錯的朋友，她順手拿起李維放在車頂的咖啡，吸了一口。

李維本想阻止，卻來不及了，他看著女孩純凈的目光，只好張了張嘴，道:「城裡一片混亂，到處都在遊行示威，旅館先不去了，咱們再看看卷宗，找找有沒有別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