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滾
李維和珍妮走到樓下，『正好』碰見推門而出的琳恩，單純的珍妮脫口道:「琳恩小姐，你也去餐廳吃飯嗎？我們一起？」
琳恩沒說話，心裡卻對珍妮喜愛極了，她默默看著李維，李維想起魯道夫的話，看著琳恩友善的目光，抬起了手請道:「琳恩，一起吧。」
因為弗里曼人的風俗重視早餐和晚餐，所以焚化場的員工餐廳只提供簡單午餐，中午大家一般都是吃點方便快捷的食物補充熱量，維持下午的精力即可。
將車停在路邊，三人下車，正是午餐的時間，迎面走來了幾個人，李維只是掃了一眼，就看到其中的雪莉，他沒有多看，也不顧身後的琳恩和珍妮，急忙微微低頭想從邊上繞過去。
和雪莉走的最近的，是一個身材不高，有些健壯，留著一撇小鬍子，長相兇狠的中年男人，他看到李維，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故意對身邊的人道:「這次神恩節假期旅行可真沒意思，跑了那麼遠的路，就吃了些新鮮的海鮮！」
旁邊的人也看到了李維，故意笑道:「弗朗克男爵有美相伴，自然注意不到其他的美景！」他露出男人都懂的神色，和弗朗克一起大笑起來。
雪莉看到李維，也是轉頭裝作沒看見，聽到弗朗克的話，她身子微微一頓，李維卻繼續向前走著，彷彿什麼也沒聽見，只是身體似乎佝僂的更厲害了一點。
琳恩默默的跟在李維後面，其他人自然看見了她，弗朗克男爵正和身邊的男人笑著，猛的回頭看到跟在李維後面走過來的琳恩那嬌美的容顏，一時迷糊，伸出手道:「美麗的小姐，能有幸認識一下嗎？」
琳恩正因為李維顯露出的態度有點心煩，聞言滿臉冷漠，無視了弗朗克伸出的手道:「你是瞎子嗎！滾！」
弗朗克男爵仗著自己出身貴族，平時在第三焚化場諂上抑下，一向自視甚高，聞言頓時大怒，正要抓向琳恩的胳膊，身邊的兩位夥伴已經抱住了他，等琳恩走過，身邊的一位低聲道:「你真的瞎了？那是琳恩·克萊爾！」
弗朗克本就覺得琳恩有些眼熟，剛才無聊故意羞辱李維，正是得意之時，一時被琳恩的美麗沖昏了頭，此時一下想起之前聽說過的琳恩來第三焚化場工作的事，驚慌之下，額頭頓時冷汗涔涔。
在弗里曼王國，克萊爾或許還不能隨意決定普通人的生死，但肯定能決定絕大多數人的榮辱與富貴。
弗朗克轉動腦筋，努力想著動用哪個關係能幫他說上話，心裡卻是後悔莫及。
看向仍然佝僂著走向餐廳，原本只會讓他覺得滑稽可笑的李維的背影，再看看身邊雪莉艷麗明媚的俏臉，弗朗克男爵心頭一陣煩悶，道:「不好意思，我有事先失陪一下！」
他實在不敢跟著走進餐廳，生怕琳恩再看到他，加深對他的印象，克萊爾家族幾百年來在弗里曼王國素有威信，而威信，靠的可不僅僅是高尚的品德。
李維走進餐廳，買了一份三明治和一杯咖啡，坐在角落的桌子前吃了起來，他抽煙太多，咽喉有問題，吃東西非常費力，幾乎是用咖啡沖著咽下去的。
琳恩和珍妮跟著進來，在窗口買了食物，坐在他對面，琳恩看李維有些出神的樣子，只好找個話題問道:「李維，你等會去哪裡休息？」
李維咽下嘴裡的食物，抬頭看了琳恩一眼，道:「克萊爾小姐，謝謝你的維護，做我的搭檔，連累你了。」
琳恩看著李維瘦削的臉上露出的苦澀表情，
怒氣上涌，大聲道:「馬克先生，我琳恩·克萊爾從十二歲開始皈依正義與裁決之神，十五歲蒙主恩召，成為波爾的踐行者，多年來，我一直秉承著白色誓約的誓言，幫助弱小，扶危濟困。我看過你的履歷，你進入特別事件調查局至今七年零九個月，破獲特殊案件四百三十起，處理c級詭異事件一百三十二起，b級五起，低級無數，三次傷重垂危幾乎致命，至今身上還有幾處暗傷和邪神詛咒沒有治癒，隨時有被污染失去理智的可能，難道你以為，你的功績真的無人知曉？你為什麼要低著頭？」
「我們克萊爾家族訓誡里有一句話：人間所有的付出，都不該被辜負！馬克先生，請你以後不要再說類似的話！」
餐廳內其他吃飯的員工驚呆了，紛紛看向李維所在的位置，李維在第三焚化場是名人，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事，所以聽到琳恩的話，大家都想看看，是哪個愣頭青敢在這裡說李維的事。
等看到說話的是美的不像人間所有，被弗里曼教區太陽神殿的大主教譽為「我主賜福過的容顏」的琳恩·克萊爾時，都趕忙低下頭，知道第三焚化場的著名小丑、敗類——馬克·李維，以後怕是不能再隨意欺辱嘲笑了。
李維的目光卻看向了餐廳另一邊的雪莉，三十歲的美艷女人面帶不屑，看到李維的目光，嘴裡輕輕吐出一個詞:卑鄙。
琳恩嘴裡說著話，眼睛卻在看李維，自然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雪莉，雪莉雖然聲音壓的極低，但此時在場的半數是超凡者，自然聽的清清楚楚。
克萊爾的威名能讓所有人都假裝自己是聾子，但李維顯然不能讓自己變聾，他把半塊三明治胡亂的塞進自己的嘴裡，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還沒咽下去，就站了起來走向大門。
琳恩也要了一份和李維一樣的三明治，吃了一口就皺起了眉頭，培根有點腥味就算了，吐司也有輕微的異味，勉強嚼了兩下，趕緊喝了一口咖啡，然後她強忍不適咽了下去，迅速決定放棄這份午餐。
珍妮端了一份通心粉，還沒來得及吃，就發現同來的兩人已經準備走了，琳恩向她笑了笑道:「我們在外面等你！」
珍妮眼中閃著光，她很早就聽家中長輩說過李維的事，她的父親只是第二執行部一位資質普通的職員，依靠運氣和勤勉在退休前混上了高級僱員的評級，才得以讓珍妮獲得這份高薪的工作。由於本身沒有立場，在家中說話又比較隨意，所以他對李維的評價自然比較客觀。
珍妮入職后，因為氛圍的緣故，剛開始也對李維有些鄙視和戒備，但一段時間后，尤其是因為本身工作接觸到大量有關李維的案件和履歷，終於明白人世的險惡。
但她的家世讓她並不敢多說什麼，周圍人談起李維的時候，她也只能笑著成為沉默的大多數，今天聽到琳恩的話，又是開心，又是興奮，少女還沒被世俗徹底沾染的心靈，產生了正義終於得到伸張的慨然。
琳恩自然不會像她這麼幼稚，她向門外走去，眼睛卻看向低頭吃飯的雪莉，雪莉假裝吃東西，卻也偷偷的看向她，兩人的目光對視，琳恩露出非常和善的笑容，雪莉愣了愣，轉過頭，和旁邊的同事說笑起來，發出非常甜膩誇張的笑聲。
琳恩走出餐廳，就看到不遠處正站在車邊抽煙的李維，她想了想，轉頭又買了兩杯裝在紙杯里的咖啡，拎著走了過去。
李維接過咖啡，輕輕喝了一口，琳恩道:「你很在意她的看法？」
李維想了想，有些紛亂的黑髮被風吹的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往上刨了刨，道:「很抱歉，她並不是針對你，而是覺得肯定是我對你說了什麼，你才會在餐廳里那麼說話。」
「所以她說你卑鄙？」琳恩心情有些複雜，她能感覺到李維的意思，他在維護那個女人，恐怕是擔心以她的身份，會因為剛才雪莉不禮貌的話對她不利。
李維點了點頭，看著快速吃完飯，小跑著過來的珍妮，道:「她是個對人很溫柔的人，很有禮貌，也很善良。」
琳恩默然，她知道李維說的是雪莉，想起早上雪莉冒著得罪焚化場上層的風險，強行擊斃被污染的同事的那一幕，想起那個瞬間她眼底的些微晶瑩，輕輕點了點頭。
雪莉應該是個心底有善念的人，但想到她那甜的發膩的笑聲，溫柔禮貌，恐怕是李維自己認為的。
她展顏笑道:「明白了，李維前輩！相處久了，你會發現其實琳恩也是個溫柔善良的人呢！」
回到第五執行部的辦公樓，珍妮自己去二樓休息室午休，琳恩毫不避忌的和衣睡在了李維的床上，絲毫不嫌棄他有些發黑的枕頭和有點油污的被褥。
李維有點尷尬的道:「琳恩，我去旁邊儲藏室睡一會，晚點我再帶你去現場。」
然後他忍不住解釋道:「最近實在太忙了，我已經半年沒怎麼休息過，也沒時間處理個人衛生。」
琳恩眨了眨眼道:「沒事，我沒有那麼嬌氣？」
李維走後，琳恩卻睡不著，她呼吸著枕頭上充滿了煙臭和汗味的混合氣味，卻一點沒有覺得不適，她知道這是體內的荷爾蒙在作祟，蒙蔽了她的大腦，使平時聞一下都會覺得作嘔的味道，變得讓人心跳加速，手腳發麻。
李維剛剛躺下，一名身穿灰袍的中年男人就跑進了辦公樓，一邊大喊道:「李維，不好了，浸出箱堵塞了，52溶劑正在溢出！」
李維猛的從儲藏室一堆過濾用的棉布上爬了起來，穿上鞋就向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