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無心愛良夜3
敬妃擁著錦被坐在床榻上,深鎖著眉怎麼也無法入睡。眼前揮不去的是蕭然離開前,那輕輕的一瞥。雖然也是面帶笑意,但她卻分明從中讀出了嫌惡。她本就很清楚,皇上選她為妃並非出自情願。但仍懷著一線希冀,畢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如若相處時日長了,即便再無情也總還會有了恩義在。可似乎是她將這男女之情想得太簡單、太天真了。正因為認清了這一點,她才會冒了險去求媚妃。但為何那葯卻不見作用呢?難道是媚妃在欺騙她?
雖是深秋的夜晚,敬妃卻感到一陣煩悶的燥熱。她索性掀開被走下床榻,踱到窗前的青玉長案旁,端看著方才燕兒從花園裡拿進來的曇花。那雪白的花瓣在這暗夜裡無聲地綻放著,若有似無的花香在空氣中浮動。這奇特的花只有在夜深人靜,才會悄然開放,因此每晚敬妃都會差燕兒換一盆放在房裡。她偏愛這花,但每每看著曇花開了又謝,就覺得自己的生命和青春會如這短暫的花期一般,匆忙而逝,心中衍生出無限的不甘。
一陣紊亂的腳步聲打斷了敬妃的思緒,燕兒急匆匆地推門而入,一溜兒小跑來到敬妃面前。顯然跑得太急,站定還在拚命急喘著。
敬妃不悅地皺起眉看著她,斥責道:「慌什麼?連規矩都不顧了?」「娘娘,不好了——」燕兒仍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但還是趕忙貼近敬妃耳語著。
「什麼?」敬妃聞言渾身一震,瞪大一雙鳳眼,她忽然大力抓住燕兒的胳膊,厲聲追問,「此話可屬實?」燕兒被敬妃搖晃得有些暈,唯唯諾諾點頭答道:「千真萬確,奴婢絕不敢有半句欺瞞。」
敬妃定定地看著燕兒那有些惶恐的神情,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她臉上青白交錯,神色由震驚,轉為憤恨,但只片刻又黯然下來。敬妃伸出纖纖素手,輕輕撫摸著曇花的莖葉,眼前彷彿又浮現出那日在雲琬宮前,那一身宮裝,淡掃峨嵋的清麗面孔來。若論相貌,那個叫鑫兒的丫頭也不過只論得上可人,談不上花容月貌,但為何皇上會和她——莫非是那葯的原因?敬妃只能如此猜測。但如果是這樣,又是為什麼在賞麗宮全然沒顯出藥效來?那媚妃到底在使什麼把戲?
思及此,敬妃再也不能壓抑心中的怒意,她轉身喚著燕兒:「去把外袍給我取來。」「娘娘要去哪兒?」
「廣寒宮。」敬妃咬著牙,一字一頓吐出這幾個字,卻讓燕兒聽得驚心。燕兒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又不安地看向敬妃:「娘娘,今兒個已經夜深了,此刻出去若是碰到巡夜的,恐橫生枝節,不如明天一早再——」
燕兒的話還沒說完,卻聽「啪」的一聲,敬妃一直握在手中的曇花生是被她攔腰折斷。敬妃一個跨步上前,一手按著心口急喘著,一手緊扣住燕兒的肩,神色間有些狂亂:「你也要質疑我?所有人都在和我作對,連你也是嗎?」
敬妃語氣激動,十指雖纖細,此刻卻出奇地有力,緊緊陷入燕兒的肩頭。燕兒嚇得趕忙「撲通」一聲跪在敬妃面前,語帶哭腔:「燕兒不敢,還請娘娘息怒,您保重身體要緊啊!」
敬妃看著燕兒,忽然間安靜了下來,好像剛才的瘋癲只是一場錯覺。她收回手似乎陷入了沉思。就在燕兒以為敬妃就此作罷的時候,黑暗中緩緩傳來敬妃幽幽的聲音:「還不快去給我拿衣服?」
這次燕兒不敢再多言,順從地站起身,飛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