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四十七 秘密協助者
尼爾其實並不太清楚禁林的生態系統是如何運作的,但在他看來,既然海格可以在裡面堂而皇之地纂養殺人怪物,那想必這裡一定是霍格沃茨版圖上的一片法外之地……至少是鄧布利多默許存在的法外之地。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放心大膽地在這裡培育危險作物。
而對於海格之前提到的受傷動物的數量近期有所增加的情況,他也同樣沒有太過擔心,畢竟這事很有可能是那群毛茸茸的八爪朋友終於控制不住食慾開始無視海格的規勸偷偷給自己加餐導致的。
他之所以在馬人面前提到這件事,單純是因為靈光一閃,打算隨便找個看上去比自己更可疑的人物來頂罪——想要和馬人講清楚什麼叫誤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與其絞盡腦汁想辦法說服他們相信自己並沒有褻瀆森林的意圖、只是在馴化掃帚的過程中採用了一點過激手段,還不如乾脆找個借口脫身。
不過,馬人們的反應卻讓尼爾有些不安。作為一個整天把與人類不共戴天掛在嘴邊上的種族,他們是幾乎不假思索地接受了他臨時設計出來的那個嫌疑人,這件事非常反常。唯一合理的解釋是,這個新入駐的連環獨角獸殺人犯真的存在,而且在此之前就已經引起了馬人的注意,只是自命清高的天性讓他們不願牽扯進去罷了。
「這倒是個好發現。」看著巴雅澤狼狽而逃的背影,尼爾喃喃自語道。
馬人擁有很高的智慧,但是非常記仇,並且在行事時經常任由衝動凌駕於自己的理性之上,當他們開始行動之後,禁林想必會變得比現在更不安寧。
但這並不構成讓他放棄追查那個神秘兇手的理由。
和在學校里藏匿危險物品,為此甚至不惜讓海格去張羅危險生物負責看守的級別不同,儘管尼爾深知自己尚未看透阿不思·鄧布利多這個人的全貌,但也不覺得他會在背後操弄如此野蠻的計劃。
換句話說,終於到幹活的時候了。
他從校長先生那裡得到的工作是「最後一道保險」,而工作內容則是「不要讓自己派上上述用場」,這聽起來似乎很矛盾,但交易雙方都對這個簡短但全面的概括十分滿意。
「好吧,讓我想想從哪兒開始。」目送著四蹄奔跑的朋友消失在遠處,尼爾伸了個懶腰,把掃帚扛在肩膀上悠閑地轉身朝出口走去。然而踩過覆蓋著腐殖質的鬆軟地面時,卻連一個腳印都沒有留下,「馬人們現在十分敏感,我想禁林還是暫時不要深入的好。也許我應該在城堡里仔細逛逛,人如果不是墮落到一定程度——或者瘋狂到一定程度,是不會去吸獨角獸的血的,而這兩種精神狀態的人都很容易露出馬腳。」
自言自語地說到這兒,他猛然回過頭看了一眼肩上的流星。
「你怎麼想,夥計?哦對了,在那之前我還得給你取個名字……你有性別嗎?叫你馬氏怎麼樣?不,不,這不好……」
掃帚上的鬃毛頓時無精打采地垂了下去。
……
……
為了不被海格逮到獨自一人潛入禁林深處,尼爾在離開時刻意繞了一個大圈,避開了看守小屋附近——用隱身訣或許能節約一點時間,但在剛剛才用「沒有魔杖」的借口洗脫了嫌疑的情況下,還是稍微謹慎些為好,天知道會不會有哪個巡邏中的馬人正好看到自己揮舞著木劍施法的樣子。等他順利回到城堡的時候,拉文克勞一年級學生的下一堂課已經開始了差不多十分鐘了。
而不幸中的萬幸是,這節課是魔法歷史。
卡斯伯特·賓斯是在職教師中資格最老的一位,事實上,即使沒有前面那個定語也一樣——他的執教經歷一直可以追溯到霍格沃茨建校的那一年。薩拉查·斯萊特林本人親自邀請他來到自己的學校任教,而他在這裡一干就是好幾百年。
據說,有一天他坐在教工休息室爐火旁邊的一張扶手椅上打盹,然後突然想起自己接下來還有節課要上,於是急忙忙地趕去教室,卻一不留神把自己的身體落在了原地。這件事對他本人並未造成什麼影響,他,賓斯,勤懇與敬業的化身,依舊重複著每天從辦公室到教室兩點一線的生活(是真的「兩點一線」,打從變成幽靈起他就不再需要走門了),只是根據學生們的說法,從那時起他的課就變得越來越像他本人一樣死氣沉沉了。
無論如何,從那天起賓斯就成了霍格沃茨唯一一位鬼魂教授,並且兢兢業業地履行這一職責直到今天……好吧,「兢兢業業」這個詞或許不太恰當。他記不住學生的名字,也注意不到他們在自己的課上幹些什麼,只知道對著手裡那本半透明的厚書照搬宣科念上一整節課。
尼爾並不清楚這究竟是化為鬼魂后的副作用,還是他在臨終前就已經是這副德行了,不過對於想要翹課的學生來說,他的這股糊塗勁兒確實非常方便。
當尼爾貓著腰緊貼牆根溜進教室的時候,賓斯教授正講到斯特林奇之殤——關於那位蛇蠍美人是如何靠金錢、美色和迷情劑將五個大家族的所有男性成員玩弄於股掌之中,又是如何因為對自己的手段過於自信導致事態失控引發席捲整個愛爾蘭的巫師版特洛伊戰爭的。
再怎麼生動有趣的歷史,從賓斯嘴裡說出來也會變得像墳墓一樣陰沉,更何況這段以愛恨糾葛為核心的故事對學生來說本就有些晦澀難懂,上課不到十分鐘,教室里就已經屍橫遍野了。就連那些還勉強保持著清醒的學生,看上去也是目光渙散、雙眼無神,甚至都沒發現有個人從自己身邊光明正大地溜了過去。
至於賓斯教授本人,我們不清楚他究竟有沒有注意到,但事實是他明顯並不在乎,就像他不在乎有學生在課上聊天、睡覺或者在教室最後一排決鬥一樣。指責這些行為將會佔用他朗讀講義的寶貴時間,從而拖慢授課進度。課堂秩序?那又有什麼所謂?
在這一片半死不活的氣氛中,尼爾順利地溜到後排,找個了空位坐了上去,整個過程如入無人之境,只有鄰座的波拉克·佛蓋爾看到他在自己身邊坐下時一瞬間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你上哪兒去了?」他小聲說,同時也不忘用眼神示意自己其實根本不關心答案,「邁克爾一直在找你。」
「科納先生?」尼爾愣了一下,用同樣的音量問道,「他人呢?」
「睡過去了。」
「……非常好。這就是所謂的藝術創作,不是嗎?找人的人和被找的人總是碰不上,就像迷失在雅典森林裡的赫米婭和拉山德……我還以為自從傳呼機發明出來以後,這樣的情節就不能再用了呢。」他伸長了脖子向四周瞧了瞧,果然看到有個熟悉的後腦勺趴在前面兩排遠的桌子上,「好吧,我想沒必要這這件事打擾他的休息,如果您對一群愛爾蘭人高舉著小樹枝自相殘殺的歷史沒興趣,要不要和我聊聊天?」
波拉克的表情顯示他完全沒有這樣的意願,但尼爾趕在他把意向轉化成語言之前就伸出了手。
「來,給我看看您的錢串如何了。」
波拉克的嘴角微微抽搐,不情願地摸了摸口袋,從裡面掏出一個黃銅的繩扣,上面用紅繩串著五枚顏色各異的古幣,材質看上去像是某種玉石。其中黃、赤、青、白四枚依然晶瑩剔透,然而最末端的第五枚黑色的光澤卻已經有些暗淡了。
「哇偶,這可有點……出乎意料。」尼爾小心翼翼地接過它,舉到眼前仔細端詳著,「靈力已經流逝了將近五分之一,而現在時間才過剛一個月——恕我冒昧,佛蓋爾先生,您以前究竟有多倒霉?」
波拉克藏在鏡片後面的目光躲閃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怒容所取代,他一把從尼爾手中奪回錢串,用細瘦的手指死死攥住:「這不關你的事……我是說,這就是你該考慮的事!作為幫你辦事的條件,你來負責解決我體質上的……麻煩。」
提到體質這個詞的時候,他的表情變得痛苦無比,然而又一次,波拉克用他瘦骨嶙峋的憤怒控制住了自己。
「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來換取正常人的生活——不會每一片菜葉都塞進牙縫,每一件新衣服都有線頭勾在指甲上,每一根羽毛筆都把紙面劃破,每天早上起床腳趾都踢到床腿!我才不在乎你是不是個魔鬼!」
尼爾迷人地一笑——如果他是只愛爾蘭小矮妖的話,那笑容確實會很迷人:「當然,佛蓋爾先生,儘管我對您的比喻頗有微詞……在它的靈力耗盡之前,我會準備好相應的替代品。現在,我建議您關注一下您在協議中需要履行的義務部分。」
「很好。」波拉克冷冷地說,「你需要我做什麼?」
「我需要一份關於獨角獸及其血液製品的詳細報告。」尼爾毫不猶豫地回答,「內容應當涵蓋能從學校圖書館找到的所有信息,並且越快越好——我本想自己來做這件事的,佛蓋爾先生,但我發現圖書館里那些用盎格魯-撒克遜語寫成的古籍簡直就是在公然挑釁我這樣的外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