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夢三年
前方,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懸崖峭壁,而在那懸崖十里之處,只有一座莊子。莊子環山而建,而最高的那座山上,矗立著一座高聳入雲的正六角形的寶塔。
那是天乾殿最高的建築。
聽說,天乾殿所有的秘密,都在其中。
阿雪已經失蹤好久了。前些日子,她得到了一個消息,說阿雪被天乾殿的人給抓了,就關在天乾殿的六角塔中。
找了他這麼久,好不容易才知道他的所在,就算知道天乾殿高手如雲,而六角塔更是危機四伏,洛輕寒也絕不可能放棄任何一個機會。
只是,不料在這途中,卻遇上幾個天乾殿之人,這才逼得她來到這懸崖邊。眼見著,那些在後面追捕她的人也越來越逼近。她已退無可退。
「洛姑娘,我勸你還是省些力氣。前面是萬丈懸崖,你覺得你還有逃的機會?不如乖乖的跟我們回去。我們少主有什麼不好?不僅長得丰神俊朗,又是天乾殿未來的殿主。洛姑娘若是嫁給我們少主,成了我們少主夫人,以後要什麼有什麼,不知道會羨煞多少世間女子。」
洛輕寒卻只是冷冷一笑。「誰稀罕你們的少主夫人,你們愛找誰找誰去,為什麼偏偏盯著我不放?」
「因為我喜歡你。」
只見一個身著紫色長袍,腰上系著一根寬約三指長的金色腰帶的男人從那幾人身後走了出來。
先前追趕洛輕寒至此的那幾個人見夜天乾出現,紛紛行禮喊道:「少主。」
夜天乾只是輕嗯了一聲,然後徑直向著洛輕寒的方向走去。
「今日我親自來請,你可願跟我回天乾殿?」
其實洛輕寒並不討厭夜天乾,甚至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都將夜天乾當做是好朋友。只是,在她遇見阿雪並喜歡上他之後,夜天乾似乎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突然對她「熱情」起來。夜天乾的這種「熱情」帶著強烈的自我意識,讓洛輕寒有些透不過氣。
「我早就說過,我不喜歡你。所以,我是不會如你所願的。」
「今日你可沒有往日那麼好的運氣。青弟已經被我派人纏住,是不可能來為你解圍的。說不定,現在的他已經被我的人給殺了。「說到這個,夜天乾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只聽他繼續說道:「哦,對了。你還不知道吧,你口中的那個阿雪,他其實是我的弟弟,天乾殿的青殿主夜天青。」
天乾殿的青殿主,夜天乾的弟弟?
夜天乾說的青殿主,是他嗎?是阿雪嗎?從他們認識的那天起,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只知道他每次都著一身白衣,腰上系著一支竹笛,那笛子上,還系著一個蝴蝶穗子。
他喚她輕兒,而她,親切的喚他阿雪。
只因初見那一刻的驚鴻一瞥。白衣如雪膚似玉,竹笛青青惹蝶飛。他一身白衣站在花叢之中,微風吹起他的衣擺,輕靈飄逸,腰上的蝴蝶穗子迎風搖曳,竟似活的一般,生氣靈動。
「阿雪,你吹笛子真好聽。我從未聽過有人吹得比你更好聽。」洛輕寒仰著頭,對著吹笛的男子一臉的崇拜。
「喜歡嗎?」
「嗯。」
「那我以後就吹給你一個人聽。」
「吹給我......一個人聽?」
「輕兒不信?」雖是詢問的語氣,卻是帶著七分溫柔,三分戲謔。那個信字故意將餘音拉的長了些,就好像是湖面上泛起的波紋,一圈圈的蕩漾開來,撩撥著人的心弦,卻又經久不散。
「我......」他這是在表白嗎?洛輕寒心中不由得問道。
此時洛輕寒一張臉有些羞紅,卻又有些難以置信。半天只回了個我字就再也說不出其他話了。她有些不敢抬頭看他,故只是低下頭,兩隻手拽緊了手中的袖子。
忽然,頭上傳來溫熱的觸感,接著,腰就被人摟住,落入了一個溫潤的懷抱中。「傻丫頭,我說了以後只吹給你一個人聽,便只吹給你一個人聽。」
阿雪......
原來,你竟是天乾殿的青殿主。難怪,你從未告訴我你的名字。
看著洛輕寒臉上露出震驚之色,夜天乾嘴角含笑。「怎麼,你該不會是連他的身份都不知道吧,難道青弟竟從未告訴過你?可見,他對你也並非真心。既然如此,不如你跟我回天乾殿,嫁給我。我會永遠對你好,絕不欺騙你。」
誰知,洛輕寒竟突然笑了。「那又如何?即使他向我隱瞞了身份,可他從未做過對我不利之事,更不會強迫我做任何我不願意之事。他對我是否真心,我心中自有思量。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會跟你走的。」
「那可由不得你了。先前便是我對你太過心軟,才讓他有機可乘。這一次,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會讓你嫁給我,成為我的女人。就算是綁,我也會把你綁在我身邊。」
「想綁我?你做夢。」說罷,洛輕寒縱身跳下了懸崖。
迎面吹來的風刮在臉上生疼,她突然好想念阿雪撫在她臉上時那溫溫柔柔的感覺。
阿雪......
阿雪......
再見了。
意料之中那粉身碎骨筋骨盡斷的疼痛感並沒有傳來,身下軟綿綿的,一雙有力的大手緊緊的環住了她的腰身,淡淡的檀香撲鼻而來。
一睜眼,一張放大的容顏就這麼毫無防備的闖了進來。
白衣如雪膚似玉,竹笛青青惹蝶飛。
「阿雪~」
洛輕寒似是不敢相信,左摸摸又摸摸,確定在她面前的不是個假人,這才放下心來,不由得一下子撲了過去,死死的抱著阿雪不鬆手。跟著眼裡就落了幾滴淚下來,滴在了阿雪胸前的衣襟上。
「你呀,跳崖的時候膽子那麼大,怎麼這會兒倒是哭了呢?」阿雪一手摟著洛輕寒的腰,另一隻手一下一下的撫著洛輕寒的背,安撫著她。
洛輕寒聞言,既不說話,也不反駁,只是慢慢的退出了阿雪的懷抱,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的就盯著阿雪。
阿雪被她的眼神盯得心裡有些緊張,思忖著是不是她方才摔下來的時候受了傷,忙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哪裡不舒服?告訴我。」
聽著阿雪溫柔又緊張的詢問,洛輕寒搖了搖頭。「沒有。」
阿雪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洛輕寒一番,確定她是真的沒受傷,這才才放下心來。他拉著洛輕寒的手,小聲道:「你知道不知道,若是我來的晚了些,若是我來的晚了些......」
明明是訓斥的話語,卻偏偏又帶著無盡寵溺和失而復得后的后怕。
「下次,別讓我再擔心了。」說完,不由得緊抱住洛輕寒。
「還有下次嗎?」
「你......都知道了。」語氣中,帶著些小心翼翼,又帶著些愧疚。
「阿雪,這次,你還會走嗎?」
阿雪不說話,只是抱著洛輕寒的手愣了一下,而後又緊了緊。
腰上那一刻的停滯,洛輕寒感受到了,她心中劃過一抹落寞。過了一會兒,仰起滿是哀怨的小臉。「你還是要走是嗎?即使我拚命留你你也要走對嗎?」
阿雪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他怕他眼裡那一絲不確定會灼傷她那雙滿是期待的星眸。
「你看著我。」
阿雪無奈。「對不起。」
對不起。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止不住的往下流淌。「不要,阿雪,不要走,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她比剛才抱得更緊了,生怕一鬆手,他就又不見了。
「對不起,輕兒。」
「不要......不要走......不要走......」
「姐......」
「醒醒......」
「輕寒......」
「醒醒......」
「醒醒......」
「醒醒......「
「不要走......」
洛輕寒一下子驚醒,看著身邊一臉擔憂的弟弟和閨蜜,微微扯了下嘴角。」我沒事。」
兩人聞言也不多問,他們知道,她定然是又做那個夢了。
這一夢,便是三年。
三年來,洛輕寒幾乎每日都會做著同一個夢,每次都會呼喊著「不要走」醒來,可是夢醒之後,卻始終不知道到底是讓誰不要走。那樣真實的夢境,她做了三年,可是一覺醒來,就會忘得一乾二淨,只依稀記得一席柔軟的白衣和那一句撕心裂肺的「不要走。」
「聽聞佛雲寺的主持擅於替人解夢,不如我們明日去佛雲寺看看,看是否能幫你破解夢境。」初夏帶著有些試探的口吻看著洛輕寒說道。
「是啊,姐,說不定這次真的就碰上一個高人。畢竟,很多事情,是科學也無法解釋的。」
不是初夏小心翼翼,也並非洛輕冷怪力亂神,實在是這三年他們看過許多醫生,甚至是連催眠都嘗試過,但都沒有結果。所以,這一次,她才帶著試探的口吻詢問洛輕寒。
只是沒想,洛輕寒竟然一口答應了。「好。」
第二日,洛輕寒一行三人便前往佛雲寺。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這位施主裡面請。「洛輕寒等人還未開口,就見一白鬍子老和尚站在寺門口和他們打招呼,接著就被請進了旁院的禪房之中。
「老衲已經等候施主多時,今日終於得見有緣人。」
「等我?」洛輕寒一臉茫然。
「不錯。施主一夢三年,今日前來可是為解心中困惑?」
洛輕寒一驚。她一夢三年,除了輕冷和初夏,再沒第三個人知道,這個老和尚......他居然知道,簡直是讓人難以置信。若非真的是高人,那便不能解釋這老和尚為什麼會知曉這件事了。
洛輕寒又瞄了瞄身旁輕冷和初夏二人,二人皆是對她搖了搖頭,表示並未將這件事告訴其他人。
「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由心生,心有所牽,不免為其所困。前世之因,今日之果,因果輪迴,亘古不變。」
「大師的意思是?」
主持捻了捻鬍鬚。「佛曰:不可說,不可說。一切自有命數,時機一到,施主自可知曉。」
「那大師可有方法助我解夢。」
「自然。」
「還請大師幫我。」
「這寺廟清幽,平日里的香客也不多。女施主只需在這住上三月。屆時,老衲將親自為施主鳴經頌文兩周天。等到三月期滿,施主從這佛雲寺離開之時,便是這夢解之日。」
「那就有勞大師了。若真能解了我的困惑,我必會為貴寺多添些香油錢。」
「阿彌陀佛,施主客氣了。」
十日之後,洛輕寒便辦妥了離職手續,簡單的收拾了下行裝,由洛輕冷和初夏親自送她前往佛雲寺。
這一次,她將會在佛雲寺住上半年。
佛雲寺與現代的其他寺廟不同,因為它是修建在距離市區大概一百里的山上,依山而建。
而寺廟大多都備有廂房,以供香客休息。佛雲寺雖然香客不多,但因為地處偏僻,若非香客自己開車前來,否則當晚是絕對回不去的。因此,佛雲寺的廂房以及院落並不少。
洛輕寒被安置在了跨院的青竹園中。
已是初春,園中滿眼都是綠色,一整排竹子傲然挺立在園中,春風拂曉,竹葉便沙沙作響。倒是一個靜心的好地方。
「洛施主。」主持走進院中,將一串顏色暗沉但色澤不一的珠串交由洛輕寒。
「大師,這是?」
「此物名為十八子。從今日起,施主需每日將它佩戴在手上,它對施主所求有所幫助。」
「多謝大師。」
當晚,洛輕寒只覺空氣中比平日多了一股淡淡的香氣,很是好聞。想來,寺廟中常年燒著香,有些香氣也是正常的吧。
洛輕寒並未多想,安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