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雨出血棺
十六歲那年仲夏，多雨，濕熱。
我家在古家溝，地道的山村，爹娘給我取名單字一個方，但也僅此而已，自打記事以來，就沒見過他們的面，一直都是跟在爺爺奶奶身後，用現在的話來說，妥妥的留守兒童。
如一般的山村孩子，成長過程也是泥里滾土裡爬，上樹抓鳥，下河撈魚，毫無稀奇之處。
只是我怎麼也沒想到，一場雨，一個夢，就讓一切都變了。
那天，仍是大雨滂沱，雖然是放著暑假，也只能是窩在家裡哪兒也去不了。我躺在爺爺放在屋檐下的那張老舊竹躺椅上，望著眼前如珠簾垂落的雨景，絲毫察覺不出什麼美感來，渾身更是黏糊糊的倍感難受，家裡的土狗阿花就趴在我的腳邊，伸出半拉舌頭哈哈的直喘氣。
整個世界，剩下的也只是嘩啦啦的雨聲了。
就在我半躺著昏昏欲睡的時候，雨幕中有一人穿著雨衣正朝我家走來，趴在地上的阿花蹭的就抬起頭來，對著那人影低吠了兩聲，我伸手摸了摸它的頭，示意它安靜下來，然後眯眼看去，離得近了，這才看清來的是前屋的德福叔。
我從躺椅上站起來，喚了一聲：「德福叔。」
德福叔點了點頭，隨即就問道：「你爺爺呢？」
我朝屋裡努了努下巴，「屋裡呢。」
他嗯了一聲，甩了甩身上的雨水，站在門口喊了一聲：「漢叔啊！」
爺爺叫古忠漢，是我們古家溝的村長兼支書。
爺爺在裡屋應了一下，提著一把柴刀，手上還拿著兩根竹篾走了出來，看向德福叔問道：「咋個啦？」
德福叔臉上的神情並不好，瞥了站在一旁的我，略顯猶豫的說道：「剛才我準備去鎮上給秀英買點葯，走到嶺頭那兒發現塌方了，整個路都給堵死了。」
秀英就是德福叔的婆娘了，近年來身子一直都不好，爺爺看著依舊再下著的大雨，問道：「這麼大雨你還去買葯啊？這雨下著也沒辦法修路，秀英那邊能忍忍不？」
德福叔聽著爺爺的話，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趕忙解釋道：「我過來跟你說路堵了不是因為秀英買葯的事，是那塌方塌出了一具棺材來！」
我聽得一驚，爺爺倒是顯得比較平淡，問道：「誰家的棺材啊？」
德福叔這時候臉上的神情已經明顯不對了，四十來歲的漢子卻是露出了一絲驚慌，「不是誰家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埋的，紅通通的，看著就邪性！」
我的身上頓時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因為從小就聽老人說過，有一種東西叫做「養屍地」！這養屍地並不是一個地方，而是類似於一種生物或者是一種精怪，就像是電視里放的那種殭屍一般，吸人精血，令人毛骨悚然。而老人口中所說能夠形成養屍地的便是紅棺材！
心中聯想一起，我張口便問道：「養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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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福叔的臉色又是一白，爺爺卻是一巴掌朝我拍了過來，罵道：「哪有什麼養屍地，小孩子盡胡咧咧！」
罵完我之後，爺爺看向德福叔，想了想說道：「再喊上幾個人，一起去看看。」
我頓時就來了興緻，本來放個暑假就該是放飛自我的時候，哪裡受得了天天被雨困在家裡，要是被我提前知道哪裡埋了個紅棺材，說不定都會叫上幾個狐朋狗友作妖偷摸的將它給挖出來看看到底有沒有養屍地了。
德福叔去喊人了，爺爺穿好雨衣后見我舉著雨傘一臉的興奮，立馬老臉一沉又罵道：「你在家呆著，不許去！」
我伸手在頭頂比劃了一下，示意自己已經比他高出半個頭了，也不說話，腆著臉擠出一絲憨笑。
打小爺爺奶奶對我自是溺愛，拿我當然也是沒辦法，沒過一會，德福叔就叫來了幾個叔伯，和爺爺一起冒著雨就朝嶺頭那邊去了。
嶺頭不遠，只不過我們這個古家溝四面環山，就那麼一條土路出村，山中開出的路自是有坳有嶺，連日大雨，出現塌方或是山洪積水都不奇怪。
不一會兒，我們的視野中就已經能看見塌方的地兒了，面積不小，泥石裹挾著山上的樹木將出村的這條路完全的給堵死了，只不過雨水模糊了視線，看不清德福叔所說的棺材在哪。
德福叔這時指著那裡就對眾人說道：「就在那土裡了，剛開始我還以為是石頭，本來是想翻過去的，哪裡想到會是那麼瘮人的一個棺材啊！」
到了近前，山上的雨水匯聚在一起，順著塌方之處嘩啦啦的往下流著，我們幾人都是不約而同的往山上看去，說實話，這片山林對於土生土長的古家溝人來說，可以說是再熟悉不過了，往年自然也遇見過類似大雨塌方的事情，說這山裡面藏著啥寶貝估計沒有誰會信，但歷代以來，墳定然是不少的。
唯獨有一點，沒有誰家用紅棺材下葬過，因為不吉利！
所以這個時候忽然間冒出一具血紅棺材來，裡面定然是有什麼說道了。
我們再一次將目光齊齊的投向山石泥土之中露出來的那半截棺材，可能是因為雨水沖刷的緣故，露在外面的這部分洗的很乾凈，可正是如此，那血紅血紅的顏色方才顯得更為扎眼！
沉默了一會，有人問道：「怎麼搞？弄出來不？」
爺爺他們在一旁商量，我的視線卻是被棺材板上的花紋給吸引了過去，只不過那些圖案看起來十分的奇怪，既非福祿壽也非神佛惡煞，勾勒出的線條幾乎遍及了視野內的棺板上，若不是這些線條紋路看起來相當的順滑，不然也容易被當成是山石劃出的印記了。
我兀自好奇，那邊已經有人小心翼翼的踩著鬆軟的泥石爬了上去，身旁的爺爺囑咐著說道：「留生，你慢點，莫亂動！」
留生叔頭都沒回的應了一聲，在距離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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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一米多遠的時候停了下來，半弓著身子打量著，可能是沒有瞧出什麼異樣，頓了一會便又向前邁了幾步，直接到了棺材邊，看著那顏色亮艷如新的棺材，轉身對著我們說道：「這會不會是誰最近偷偷摸摸埋下去的啊？」
說著，他又伸手朝著棺材板上的那些花紋摸去，手指剛觸碰上去，就像觸電了一般猛地就收了回來，居然打了一個哆嗦，罵罵咧咧的說道：「咋這麼涼啊！」
我們都是一頭霧水，雖說正在下雨，但怎麼樣現在也是大夏天的，就算面前現在放著一塊冰也不至於這樣吧？
留生叔搓了搓手指頭，再次將手又放了上去，這次有了心理準備，但他的臉上仍是顯出了異樣，不過他並沒有將手收回來，而是順著那些紋路摸了幾下，似乎有些堅持不住的把手收回放在嘴邊哈了哈氣，狐疑的自語道：「這棺材是啥玩意做的啊，三九天也沒這麼冷啊！」
爺爺招呼留生叔先下來，又抬頭看了看天，天空中的陰雲沒有一點要散去的跡象，這雨還要下多久還真不好說，他陰著臉看向走下來的留生叔，問道：「咋個回事？」
留生叔牙齒縫裡吸了口氣，滿是不解的說道：「我也搞不清楚，那棺材手摸上去冷的就跟針扎的似的，肯定有古怪！」
德福叔這時在一旁介面道：「不管有沒有古怪，總不可能放在路中間不管它吧？要不要回去拿點傢伙把它弄出來再說？」
他這話說的沒有任何毛病，無論如何這血紅棺材都是要挪掉的，只是這大雨滂沱的，各人身上基本都已經快濕透了，爺爺想了想便說道：「回村之後各家各戶通知一下，就說發山洪路給沖了，雨停之後各家出勞力修路，在這之前就都不要出門了，這棺材也等出了太陽之後再弄吧，邪性！」
大家也都沒意見，站著端詳了一陣便一起回到村裡，回家沖了個澡換身乾衣服，爺爺坐在堂廳里抽煙，皺巴巴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來，我看了看屋檐上垂下來的雨簾，又望向爺爺，忍不住問道：「爺爺啊，你活了這麼多年，到底有沒有見過養屍地呀？」
爺爺瞪了我一眼，「就怪你奶奶從小沒事就跟你說些鬼怪東西，回頭我變個養屍地給你看看！」
我噗嗤一樂，哈哈笑道：「那我可捨不得！」
爺爺的老臉上也是露出一絲笑容，吧嗒幾口把煙抽完，奶奶把晚飯擺上桌，昏黃的電燈下，祖孫三人吃著再樸素不過的飯菜，這樣的光景已是持續了十幾年。
年幼的時候，我還時常會問起父母，爺爺奶奶也只是告訴我他們在外面忙生計，難得回來，隨著逐漸長大，這樣的問題反而在漸漸地減少，到最後甚至是不再提及了，也早就習慣了與爺爺奶奶相依為命的日子。
曾幾何時，我也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
可是這晚，我做了一個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