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紅衣入夢來
大雨洗去了燥熱,晚上睡在床上雖然身上還是有些黏糊,但睡得也還算踏實。
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竟是走在了一條荒蕪的路上,四周沒有草木,沒有山巒,也沒有人家。腳下的路似實又虛,走在上面沒有一點腳踏實地的感覺,前不見盡頭,后不知來路。
身處在這片灰濛陰暗的世界之中,我的心頓時就慌了起來,張口呼喊,可別說有人回答了,就是一丁點的迴音都沒有,甚至是連自己口中到底有沒有發出聲音都不知道。
沒有方向感,只能是本能的奔跑,想要逃離這種幾乎令人窒息的感覺,可死命的奔跑之下,四周的景象卻是沒有絲毫的變化,除了那種讓人發瘋的死寂以外,隱約之中,更像是有萬千雙眼睛正在看著我一樣,渾身的皮膚都起了雞皮疙瘩。
直到感覺自己實在是跑不動了,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茫然的四下張望,入目所在皆是荒涼。
這是哪裡?
喘息平復了好一會,就在我準備起身再走時,一道幽幽的聲音忽然就在耳邊響起。
「你來了。」
聲音很縹緲,像是在耳邊不遠處,可聽起來又是飄忽不定的,不知來自何處,我頓時是渾身一個激靈,幾乎是蹦一般的跳了起來,四下掃視,出聲問道:「是誰?」
良久,才有一聲低低的嘆息聲再度傳來。
聲音很低,但我卻聽清楚了,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就像是和這片世界一起沉寂了無數年一樣,充滿了疲憊。
沒來由的,隨著這聲嘆息,我的心中居然生出了一種異樣的感覺,純粹是下意識的跟隨著那感覺朝著一個方向走去,在這個空間里幾乎沒有任何時間的概念,彷彿跨越了數百年,眼前的景象這才出現了變化,一條河水橫亘在前,同樣也是灰氣蒙蒙不見流動,而順著腳下的路延伸,一座石橋則是跨河而過。
站在河邊,看著那毫不見波瀾的水面,陡然之間,分明的就能感覺到,在那水底之下正有一雙眼睛注視著我,我心中一驚,脫口就問道:「你是誰?」
還是沒有人回答。
感覺那道視線並沒有消失,沒來由的我又問道:「我們認識嗎?」
那幽幽的女聲終於再次在耳邊響起,「你既來了,卻又還沒來,何日你將我記起,就不會再問這些話了。你先走吧,這一世,別錯過了。」
我聽得是一頭懵,一句「什麼別錯過了啊」剛問出口,那本平靜的水面忽的就起了一波巨浪,劈頭蓋臉的就朝我砸了過來。
就像是被水浪真的裹挾其中一樣,一陣天旋地轉之後,還沒等我回過神來,眼前的景象已是大變,灰濛濛的世界已經消失,所見的赫然就是家邊嶺頭那處塌方所在,血紅的棺材兀自還半插在泥石之中,不同的是,那棺材上居然還坐著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兩條腿在衣擺里輕輕地晃動著,面容卻像是覆著一層薄紗,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可能是見我有些呆愣的看著她,那女子發出一聲輕笑,語氣中帶著些許好奇的問道:「你剛才是夢見了什麼?竟然把我排斥在了外面不能進去。」
想到剛才說話的女聲,
(本章未完,請翻頁)
我忙問道:「剛才是你和我說話嗎?」
那女子明顯也是一愣,反問道:「說什麼話?」
聽她這麼一說,我大概的也反應過來了,雖然現在的畫面挺詭異的,不過出奇的是我的心中卻是沒有什麼害怕的感覺,倒是有些好奇的再次問道:「你是誰?」
女子薄紗后的雙眼似是玩弄的看了我一下,忽然笑道:「我就是你們經常說的女鬼啊,難道你不怕嗎?」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抽了,指了指她身下的棺材就說道:「那這是你的棺材嗎?」
她哈哈大笑,幾乎是笑的花枝亂顫,笑聲卻又是戛然而止,冷聲說道:「這不是我的棺材,倒有可能是你們全村人的。說來也巧,要不是這棺材被沖了出來,那我也出不來,自然也就不會剛好察覺到你的存在,恰巧呢,你又是那個合適的人選,要說這一切都是天註定,倒也不為過。」
她這番雲里霧裡的話說的我是一頭霧水,見我滿臉不解,那女子似是解釋般的說道:「很快,你們的村子應該就會出事了,本來嘛,就算你們整個村子都死光了我也是喜聞樂見,只不過你對我有用,所以我才會提前透露點信息給你,晚些時候我還會找你的,到時候咱們再做筆交易!」
我聞言自是大驚,慌忙問道:「是因為這紅棺材嗎?」
女子略微低了低頭,像是看了棺材一眼,就在她準備說話之際,一道炸雷突然之間響徹天際,猝不及防之下我當即就被驚的心神一震,隨即便睜開了雙眼。
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窗外時隱時現的閃電光亮和屋頂瓦片上那叮叮噹噹的雨聲。
原來是外面打雷了。
我躺在床上半天都沒動,只感覺頭腦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因為突然被驚醒還是因為做夢的緣故。長了這麼大,做過無數的夢了,卻從來沒有哪個夢如現在這般記得如此清晰,那一聲「你來了」就這樣一遍一遍的在腦海中迴旋,直扣心弦。
當然,還有那紅衣女子那番莫名其妙的話語。
在床上睜著眼輾轉反側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一咕嚕翻身起來,打開門后,外面已是雨過天晴,清晨的空氣十分清新,深呼吸了幾下,頓時也是頗覺神清氣爽。阿花睡在門口,見我出來后爬起來臊眉耷眼的沖著我搖尾巴,我捋了捋它的毛髮,正準備帶著它出去溜達溜達,卻見昨天便來過一次的德福叔這一大清早就又火急火燎的跑了過來。
我打了聲招呼,心道肯定又是為了那紅棺材來的,不過這也太早了點吧?
只不過,我忽略了德福叔臉上的神情,若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斷然不會顯得那麼焦急慌張的。
「漢叔,漢叔!留生死了!」
剎那間我並沒有反應過來,隨即整個腦袋瓜子便是嗡的一亂,嘴巴半張著,愣愣的看向站在門口朝屋內喊話的德福叔。
留生叔死了?
咋死的?
爺爺從裡屋出來,張口就將我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咋死的?」
德福叔神色複雜,嘴巴哆嗦了幾下愣是沒說出來,最後乾脆一把拉住爺爺,說道:「哎呀,你還是趕緊跟
(本章未完,請翻頁)
我去看看吧!」
這一次爺爺沒有顧得上管我,被德福叔拉著就急匆匆的走了,而我的腦子中立刻就蹦出了昨夜夢中那紅衣女子對我說的那句村子很快就會出事,卧槽!沒這麼巧吧?不就是個夢嗎?
來不及多想,我扭頭就跟了上去,留生叔家離我家並不遠,沒走一會就已經聽到了撕心裂肺的哭聲了,這一大早,他家那小院裡外已經圍了不少人了,彼此間議論紛紛,一個不到四十歲的壯年,昨天還好好的,咋說沒就沒了?
我跟在爺爺身後走到裡屋,留生嬸癱坐在床前哭的傷心欲絕,幾個嬸娘在一旁低聲勸慰,可那時不時瞥向床上的眼神中滿是驚疑,藏都藏不住。
爺爺已經是走到床邊俯下身子去看了,我歪著身體也向床上看去,心中頓時也是一驚。只見留生叔雖然已經死了,可兩隻眼睛依舊是睜的大大的,妥妥的就是一個死不瞑目,按理說家裡人發現他死了,別的暫且不說,眼睛也該給他合上啊。除了眼睛,整個臉上的皮膚都呈現出淡淡的青黑之色,五官扭曲,最後遺留的表情甚是猙獰可怖,那隻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五指彎曲,手背上的血管和青筋皆是隆起許高,看這死狀應該走的時候很是痛苦。
我把目光瞥向兀自哭泣的留生嬸,心道該不會是武大郎與潘金蓮吧?但這話萬萬是不敢說出口的,更何況,留生叔長得也還算是一表人才,平日里二人也挺恩愛,斷不至於到了謀害親夫的地步。
不過,毫無疑問的是,留生叔死的太蹊蹺了。
良久,爺爺看向留生嬸,長嘆了一聲問道:「唉!什麼時候的事啊?」
留生嬸哭著搖頭斷斷續續的說道:「不…不知道…早上…早上起來就…就這樣了……漢叔,這可讓我這孤兒寡母的怎麼辦哪!」
說完,哭聲更是悲戚了。
「就沒點什麼動靜嗎?」
「半夜的時候,他說他冷,我就以為是白天淋雨搞病了,就給他拿了床被子,可他還是說冷,沒辦法,家裡也沒藥,我就又找了床被子,心想著給他捂著出出汗,他睡覺愛打呼嚕,昨晚上又是打雷的,我也沒太在意……」
聞言,我再朝床上一看,果然,這大夏天的,床上還放著幾床冬天睡的被褥。
爺爺的眉頭皺起,昨天我們幾個都淋了雨,他都快七十歲的人了尚且沒事,留生叔一個壯年漢子自然不應該就因為淋了點雨就突然暴斃了。
德福叔在一旁低聲的問道:「漢叔啊,現在咋辦?」
我看向德福叔,他的眼神有些飄忽不定,話問出口后又扯了扯爺爺,示意先出去。
到了院子里,德福叔有些急切的小聲說道:「會不會跟那個紅棺材有關係?昨天我們幾個人可就留生一個人碰了那棺材!」
我心中一震,又想到那女子說的那血紅棺材可能是我們全村人的,如今德福叔這麼一說,似乎當真要應驗一般。
爺爺的神色也很是不好,抽了兩根煙之後,方才緩緩說道:「把留生先放到祠堂那邊去,就算真有什麼邪乎事,那裡也有祖宗鎮著,然後再多找點人,我們再去嶺頭那邊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