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公子雍,階下囚
杜雍是個殺手,他很清楚自己已經死了。
匕首洞穿了他的心臟,讓他的生命在極短的時間內,流失一空。
他仍然記得,痛覺襲來,很快又消散,緊接著是大腦迎來極大的困意,儘管他竭盡自己的最大努力來瞪大眼睛,可是眼皮就是不由自主地合上。
隨後...
隨後就是...
現在這樣的狀況。
一陣又一陣陰冷潮濕的感覺像是浪潮一樣沖刷他的身體,五臟六腑像是凍壞了的冰棍那般難受。還沒來得及睜開眼,他就愕然問道了一股如同死老鼠般的腐朽惡臭刺激著他的嗅覺神經。
冷!還臭!
再也睡不下去了!
他猛然睜開眼,卻發現這裡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昏暗的牢房沒有一扇窗戶,因此他完全無法判斷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
唯一的光源,是不遠處掛在牆壁上忽明忽滅的煤油燈。
微弱的燈火勉強照亮了這個地方的輪廓。
潮濕的地面,苔蘚爬滿了石牆,拇指粗的鐵柱組成了牢門,面前時兩個穿著古代皮甲式樣的軍人,可是面黃肌瘦,就像是不知道從哪裡招來的難民那般羸弱...
而杜雍之所以肯定他們是軍人,便是因為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決絕,時刻握住腰間佩刀的動作也顯得那麼熟練而專業。
其中有位大叔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古怪,就好像為他的境地感到同情與悲憫。
杜雍不喜歡這種感覺,這意味著在大叔的眼裡,他就是一個只能被人同情的弱者!
他在哪,現在是什麼狀況,要怎麼逃離...
對方的守備力量究竟有多少...
哪裡是薄弱環節...
到底是做了多年的殺手,這些念頭很快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不過下一刻,一段陌生的記憶便像是跑馬燈般浮現,鬧得他不住地抱頭悶哼。
娘咧,腦子要炸了一樣。
好在知曉了這段記憶后,他很快理清了現在的狀況。
他穿越了,這裡的世界叫做天心大陸,而這個大陸之上諸侯林立,而他便是燕國的新安君,燕王杜岷的親弟弟,公子雍!
先王過世,杜雍的王兄杜岷剛剛接過王位,政局不穩、外憂內患。
越國出兵三十萬伐燕,西南邊關頓時告急,很快就讓他們打到了形如西南門戶的屯南縣。此地一破,越國便可長驅直入,直取燕國關內八郡。
這幾乎是燕國一半的領土,而且大多數都是土地肥沃、財富傾國之地,要是被越國奪取...那後果不堪設想!燕國非但再也沒有統一天下的國力,甚至會面臨被越國一舉滅國的災難。
杜岷不允許,可是近乎無人可用。左思右想,還是決定把杜雍派去,當然了...杜雍只是挂帥,真正的指揮,其實是一個叫做慕容峻的青年上將軍。
他曾經有過五萬部眾破敵二十萬的榮耀戰紀,可是他當年侍奉的對象,並不是太子岷,而是公子青...現在太子岷順利即位,公子青也因為當年對杜岷痛下殺手而遭到清算。
現在要杜岷放心大膽地用他,還真的做不到。因此讓杜雍挂帥是假,監視慕容峻,讓他不要反叛是真。
不過杜岷還是小瞧慕容峻了,來到屯留之後,他便公開反叛,杜雍不從,便將其扣押到屯留的地牢當中。
而之前的那個杜雍,為了不拖累自己的王兄,竟然一頭撞到地板上,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不然的話,杜雍也不能穿越過來和他靈魂融合。
既然現在他已經成為了公子雍,那就不會放過那些亂臣賊子!
咔嗒...
正此時,從幽暗的長廊深處,傳來鐵門開合的聲音。
不一會兒,身著燕國官服的肥胖中年就出現在他的面前。肚皮大得如同懷胎十月,滿臉的橫肉笑意橫生。
「梁仲元...」杜雍口中暗道,雖然記憶中就已經知道這究竟是什麼貨色,但是現在看來,一個詞便不由自主地浮現在他的腦海——奸臣!
他生得一副奸臣樣,實際上也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
後者有些愣神,顯然是沒料到杜雍還能夠如此精神。
他目光看向看守的士兵,「我不是告訴過你們了嗎!雖然不能弄死這個傢伙,但是一定要這麼這個傢伙,你們竟然連怎麼折磨人都不會?」
「不過就是趁他要睡著的時候,就用冷水潑到他的臉上。」
「趁著他吃飯的時候,一腳把他的飯碗踢飛,讓他像狗一樣把鞋和灑落在地上的飯菜舔乾淨!」
...杜雍沉默,繼承了原主的記憶,當然知道自己在地牢當中過著如何慘不忍睹的生活,受到了何種惡毒的對待。
士兵們面面相覷,咽了口唾沫,其中大叔低頭答道:「縣令大人,我覺得我們不應該這樣對待他...」
搭話的士兵大約四五十歲,杜雍記得這個大叔,他會時不時地在自己的飯菜當中加上一點葷腥...
而且在看守自己的時候,時不時還會看到他投來可憐的目光...就像看著自家的孩子受罪那樣。
是個好人啊...
但是在這種亂世,好人不長命啊!
梁仲元略帶笑意的目光逐漸轉泛出凶光。
「你的意思是,我說的話,不作數?」
「不是...只是我認為...」
「你認為?」梁仲元好像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你以為自己算什麼?區區一個守地牢的雜兵!」
梁仲元抽出他腰間的佩刀,用冷厲的聲音說道。
「世界上有且只有一類人可以有思想,那就是你的主人!」
「你不過是一條狗,一條忠實的狗!」
「狗,是不需要思想的!」
「當然了...既然你這麼有思想,那我就做個順水人情,送你去投胎,下輩子記得投到官家!」
梁仲元持刀一送,大叔慌忙之中想要躲開,卻已經太晚了。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大叔本就不健碩的身體此刻就像是爛泥一樣癱軟在地上,不多時便氣絕身亡。
梁仲元厭惡地看向地上的屍體,然後把目光轉移到其他人的臉上。
「記住了,我是你們的主宰,你們的一切都是我給予的,而你們連我的命令都無法完成的話,你們有什麼活著的價值。」
「換句話說,沒有價值的人,就該去死!」
大叔是出了名的厚道人,在獄卒之間也有了不小的威望。
現在梁仲元不由分說地便將他置於死地,讓獄卒們的心底不由得生出了兔死狐悲的感觸。
當然了,他們作何感想,梁仲元根本不在乎。
他現在最為在乎的事情,正是困在牢中的杜雍。
「呵呵...可以啊,梁大人有夠威風的。」杜雍幽幽地說道,他目光如同火炬,在漆黑一片當中顯得是那麼的突出。
大叔對他不差,雖然地牢裡面的生活已經足夠艱苦了,但是要是沒有大叔,說不定他的生活會更差。
現在梁仲元把大叔殺了,無疑是讓本就心頭窩火的杜雍更加的氣憤。
當然了,前世的他自幼受到了專業的殺手訓練,不論什麼情況下,都不會輕易的把自己的情緒暴露出來。
「濫殺無辜,你就不怕天道報應嗎?」
誰料梁仲元完全不以為意,他呵呵冷笑兩聲。
「天道?」
「可憐又天真的公子雍啊,我告訴你什麼是天道。」
「天道就是弱肉強食,舊王朝必定會被新王朝取代!」
「而我!」
「你想說你就是那個改朝換代的人,你就是天底下最順應天道的人?」
杜雍有意露出冷笑,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的,但是他已經摸清楚梁仲元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不過就是個跳樑小丑,以為全天下都是圍繞自己而動的自負狂罷了!
顯然是對杜雍忽然地插嘴感到不滿,梁仲元臉上已經爆出了幾條黑線。
「不可饒恕!」
「你竟然你竟然你竟然你竟然!」
「你竟然打斷我的話!」
「杜雍!別以為我不敢殺你...」說完這句話,梁仲元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哦哦,對了!我當然不能殺你,我有更好的辦法來折磨你。」
「你就期待吧,期待到時候不會跪著求我,不會像狗一樣卑微,更不會用祈求的眼神看向我,拜託我不要如此殘忍!」
看見獄中的杜雍,梁仲元感到了無上的喜悅,他就喜歡讓高貴者墮落、讓清白者污濁、讓忠誠者背叛、讓英勇者求饒。
杜雍聽見,卻像是混不在乎那樣,輕蔑道。
「夠膽,你就來啊!」
「打開牢門,然後我會讓你體會到什麼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原主自然是沒有這樣的能耐,但是現在的杜雍可是手染無數鮮血的職業殺手,但凡給他半點機會,都能要了這個「土肥圓」的小命。
可是梁仲元卻不知道,還認為現在的杜雍不過是之前那個一無是處的廢物公子雍。
他走近牢籠,伸手進去一把抓住身形瘦削的杜雍,想要猛砸幾拳泄泄氣。
「杜雍,想必不用我提醒你現在的立場吧!你不過是個階下囚,留你一命只不過是...」
「不過是因為我還有價值?呵呵,別搞笑了,你覺得抓住我的這對豬蹄,真的能夠對我做什麼嗎?」
「就像你自己說的那樣,你啊...不過是個跳樑小丑,我們杜家才是燕國真正的王室,是你的主子,而你這瘋狗竟然要噬主,真是可笑。」
「用你自己的話來說,我有讓你活著的必要嗎?」
可惡!太囂張了!梁仲元再也壓不住自己的怒火,揮起拳頭就要朝牢中的杜雍砸去。
誰料杜雍非但中道截住了梁仲元的拳頭,還用牢門鐵柱把他的雙手卡住,反向用力,輕而易舉就讓梁仲元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
「啊啊啊!你他媽放開我!你找死是不是?」
「你給我記住,杜雍,到了那天,我會讓你死得很慘的!」
「他媽,快給老子放手啊!」
「你們這些獄卒都是幹什麼吃的,趕緊給我把他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