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願意當我媳婦嗎？（上）
不知賓士了多久，馬停下來的瞬間，魏深宓整個緊繃的身子霎時癱軟在馬頸上。馬蹄甫邁后她的尖叫惹得張合煩心，索性一手摀了她的口，直到她搖頭保證不會再喊出聲才鬆手。
「吁──」張合率先下馬，瞥了眼魏深宓的慘況，忖度她一時半刻也不能下馬，轉身走進農莊裡頭。」深深，妳在這裡等我。不要亂動。」
臨走前扔下一句，就怕魏深宓不知死活，又出了亂子。
「……嗯。」魏深宓虛弱的低吟，強壓就要滑出喉頭的嘔吐感，連多說一句都沒力。
得到她虛弱應允，張合邁步就走，魏深宓想喊住他卻已無力，只好目送。
過了一會，魏深宓才覺得好受一點，抬起頭，正想找人，入目的廣闊景象讓她愣愕無語。
整片山林茂盛的綠意，將那些橘紅的屋舍都圈圍了進去，從那牌樓下的視線眺望，農莊的彷佛是個小村落，有人染布有人碾米還有家畜，儼然就是自給自足的模樣。
魏深宓不由得驚嘆，怔愣地看著眼前頭戴斗笠、穿著短襦拿著鋤頭的農民，還有那些穿著上襦下裙或著長褲的婦女，忙著打水或是染布。
「……眼前這個宛若古裝劇的場景是……」魏深宓用力的眨巴兩下眼睛，努力的將眼前的景象消化。
這就是古代的生活啊、這就是古代的農莊啊──
說不上來胸口的感受究竟是如何，親眼見到古代生活和古代人的興奮激動以及真的在非現代社會的真實感一同參雜，成了複雜的情緒，雖然有些黯然忐忑有些驚惶不安，但那些都在此刻被激動的感情給覆蓋。
「深深，好些了沒？」
不知何時走回的張合，此時正站在馬旁，仰著首問她。
魏深宓俯下頭，幾綹髮絲隨風飄揚了起來，淡淡的香味入了他的鼻尖。」好一點了。姊姊，我、我不會下馬……」
張合一怔，隨後輕笑，把手伸向她。」喏，把手給我吧。我抱妳下馬。」
抱？！魏深宓一僵，猶豫兩秒，最後也只能乖乖伸手。
雖然有點驚嚇，因為姊姊會提出這樣的提議有點不像本色。畢竟姊姊心肝那麼黑……
不過，比起黑心肝下的決策，這個下馬的方式她非常能接受。
把手放入他掌心，張合手心合起握緊，「慢慢來，把另一隻手放到我肩上。」
「喔……」乖乖照做，但因為在馬上，魏深宓深怕一個大動作讓馬受驚奔跑，小心翼翼的有些綁手綁腳。
「失禮了。」待她身子的重量幾乎半倚，他伸出手臂攀上她的腰際一抬，將她整個人抱了下來。
「赫！」有些突然，身體一下被扯走，魏深宓只能本能地緊緊攀住他。
直到雙腳踩在地上。
「哎呀，果真是個可愛俏麗的姑娘呢！不過這身衣裳怎麼……」張合身後突然竄出一名身形略帶圓潤福態卻親切的婦人，一見魏深宓就朝她笑得曖昧。
魏深宓不明所以地扯了扯嘴角，見她眼神直勾勾的看著他們兩人的姿勢，魏深宓趕緊抽手，張合這廂也慢條斯理的將手抽回，優雅地撢了撢衣袍。
「我、我們不是那種關係！」下意識地，魏深宓趕緊撇清。
張合挑眉，一張絕麗臉蛋看不清情緒，「周姨誤會了，這人是我妹子。昨日方從林子撿來，這身衣裳是她們那兒的服飾。這娃兒說她迷了方向，一時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在軍營不方便帶著她，索性交給妳照顧。」
「咦，原來是儁乂的妹子呀。是周姨認錯，失禮、失禮。」周姨聞言，收起曖昧的打量目光，瞭然之中卻有些可惜，瞧著魏深宓眨著眼睛的無辜模樣，轉頭朝張合道：「認這麼標緻的妹子，怎就不見你帶回漂亮的媳婦！老大不小了，該娶親成家了！周姨還想這媳婦靈秀與你倒也匹配……」
周姨一股腦地碎念，魏深宓無言的扯了扯嘴角，不過另一方面也好奇張合這般乖乖聽訓的模樣。
難道周姨是姊姊的親人或是親戚嗎？
「匹配？就她那副傻樣與我──？」許是周姨這一番話太過驚異，張合聽聞，一雙狹長美眸倏地睜大，不可置信地指著猶陷五里迷霧的魏深宓，語氣備受侮辱。
「……」魏深宓一個無言，輕轉了頭，嘆了一氣。
這個人到底有多愛他的美貌啊？
記得無雙的姊姊愛美歸愛美，可是還是很可愛的！至少不會像眼前這個，外表美麗無雙，卻是嘴毒外加黑心肝……
「你這孩子說什麼呢！」見魏深宓的反應，周姨趕忙一巴掌打上他後背。」這小姑娘哪裡輸你，氣質靈秀又標緻，活脫脫是個佳人！哪像你，長得一點都不像男子漢！這臉再美又有何用！」說著，就要去擰張合的臉頰。
「別、別！周姨，我承認深深是比尋常姑娘好看些，這樣總行了吧？」張合閃躲著周姨就要伸過來掐他臉頰的手，有些不甘願地道。
「……」再次無言以對。
擰不到張合，再加上他也脫口說出這番話，周姨也就不與他繼續，轉忙跟魏深宓笑臉。」姑娘別見笑，儁乂就這性子，愛美的緊……也不知道是不是生錯了……」語畢，還憂愁地撐著頰面。
「周姨！」
「噗。」魏深宓噗哧一笑。
姊姊的那聲反駁，用」嬌斥」好適合……
笑出聲的下場就是被張合凜冽一瞪，魏深宓止住笑，趕緊揮手解釋。
「不不，男人愛美也沒什麼不好。我們那兒的男人有的還比我們更注重面上功夫，何況姊姊……呃不，我是說『儁乂』，也真的漂亮呀。」
差點露了口風，還好轉過來了……魏深宓驚險地心忖，於心底默默的替自己抹一把汗。
「咦，姑娘那兒的男人都是這樣？那這真是太好了！想必姑娘也能接受儁乂這般了──」語落，周姨的表情忽然變得很開心，還有那鬆了口氣的感覺，魏深宓正不明所以，她已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
「姑娘如何稱呼？哦，叫我周姨就好。」
「呃……深宓，魏深宓。姊姊都喊我『深深』。」
「姊姊？」周姨疑惑出聲，下一瞬回過神來，「魏姑娘，我們家儁乂是男兒身。」
「……這個我知道。」慘了，一時太順口忘記改了。
魏深宓看見周姨頭上出現一個大大的」咦」字。
「那魏姑娘為何叫他『姊姊』？」
「這、這個……因為儁乂同我認識的一位姊姊很像，又那麼美……所以、所以我就喊他姊姊了，他自己也不反對。」這好難解釋……尤其是周姨抓著她的雙手，閃著一雙疑惑且求知慾旺盛的大眼。
「好吧，他那顆腦袋也不知裝了什麼，周姨也懶得理了。」顯然對這個解釋也沒在多上心，周姨隨手一揮，就當了解，倒是張合冷哼了聲撇頭。
「那，魏姑娘──」周姨啟口，頓了一下，顯然是在想說詞。
「周姨叫我深深就好。」
「哦好，那深深姑娘……妳對咱們儁乂可會還滿意？」
滿意？這用詞好……奇妙。
「呃，不討厭。」畢竟也才相處一晚，也說不上滿意吧？而且有什麼相處可以討論到」滿意」啊？
「不討厭就好、不討厭就好……」周姨越聽越滿意，愛憐地拍著魏深宓的手。
「等等，周姨──」彷佛知道周姨即將說出什麼驚人之語，張合再不沉默，出聲制止。
卻仍是不及。
「那，妳願意當我們儁乂的媳婦嗎？」
「……蛤？！」
魏深宓錯愕到無語，只有一字驚恐可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