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鄉
晚上張妍和老公坐在一處大排檔中喝著啤酒擼著串,今天是周五,晚上這條美食街格外熱鬧,整條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胖老闆掂起笨重的鐵鍋,上面鍋里的菜肴飛了起來,下面的火光竄起,一道海鮮又好了,老闆抬起胳膊用袖子擦察汗,熟練的將菜肴裝入盤中。
「我今天給你發的那些圖,看了嗎,感覺怎麼樣?明天我們再一起去看看吧」
「裝修的挺好的,房子也寬敞,就是有點偏遠」,高澤咬著串串說話就有些含糊不清了。他感覺到妍妍很喜歡那套房子,打算明天一起去看看,如果沒什麼問題就買下來。
張妍今天有些興奮,長發用皮筋鬆鬆的挽在腦後,兩杯啤酒下肚,小臉有些紅,又開始說一些天馬行空的想法,「這個房子有四個房間呢,高澤,以後我給你生三個孩子怎麼樣,嗯?」。
高澤正在拿著烤串,聽到這句話,心理猝不及防,手不自覺的抖了一下。看了一眼老婆,認真的答道:「老婆,這樣的話那你要生三次呀,太辛苦了,我可不捨得你受這麼大的苦」,說完眼巴巴的盯著張妍,感動不,看你感不感動!
張妍的腦迴路完全就沒和高澤在一條線上,也沒注意到對面遞過來的眼神,說出來的話已經不切實際了,「什麼三次,我才不生三次呢,我要一次生完,對,一次生三個!」
張妍有些醉了,說著舉起三根手指頭,小臉憨憨的。
高澤心想你要是一次生三個,那厲害的也是我呀,知道張妍開始胡言亂語,想入非非了,高澤就不再認真的計較生多少個孩子的問題了。
高澤和張妍都是大學畢業,兩人本來在一線城市工作,去年結了婚之後,就回到了這個南方小縣城來。
大城市有很多機會,他們也掙到了不少錢,大城市也很辛苦,為了省房租,兩個人擠在二十多平的出租屋裡,只有衛生間沒有廚房。每天眼睛一睜就是上班,高澤是做金融行業的,加班不說經常焦慮的睡不著覺。
那個時候兩人還想著在大城市裡買房紮根呢,因為他們年輕,敢拼,工資也逐步的上升,直到那天。高澤暈倒在工位上,高燒不退,醫生診斷為肺積水,一根細長的管子插入他的胸腔,肺里的水一點點的流到旁邊的桶裡面,最後足足流出了1.5l積液,他害怕了。
醫院裡,病床上,夜裡輾轉睡不著覺,他想了好幾天人生的意義。
周末張妍抱著一罐煲好的八寶粥來看他,兩人相對無言,高澤早就打出了十幾個版本的腹稿,說服張妍跟他一起回小縣城混。
腦子一抽,開口說了第一句話竟是,「你的髮際線怎麼又高了」,說完高澤就悔的腸子青了。張妍那張臉差點沒繃住,一記眼刀砍了過來。
高澤發誓他真不是故意的,只是有感而發,不,不,不,這句話可別再說出來了。他摸著腦袋正在絞盡腦汁的想著該說些什麼挽救一下現場的氣氛,就看到張妍冷冷的看著他,左手抱著那個不鏽鋼的保溫罐,右手拿著一個勺子,勺子里已經舀了滿滿一勺八寶粥,輕聲慢語:「大朗,該喝粥了」。
看著張妍陰森的笑臉,高澤臉部的肌肉抽動了一下,討好的笑了笑,把臉伸過去,舔完了那勺粥。
「哎」,張妍嘆了口氣,把保溫罐放在了床頭,「大城市壓力太大了,要不我們回小地方好好過日子吧」。
高澤一聽這話,那激動的,「英雄所見略同呀」,就要從床上蹦起來,張妍連忙按住了他,嗔怪道:「看你心急的,剛做完手術,還想不想早點出院了」。
「是我著急了」,高澤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拿起床頭的粥罐一口一口吃了起來,「老婆這粥在哪買的,還挺好吃的,沒有那種甜膩的味道,還很香」。
「哪能買到這種粥呀,是我自己做的,借了同事的廚房和電飯煲,在電飯煲里敖了兩個小時呢。」
「謝謝老婆!」
大城市燈紅酒綠,車水馬龍,這人間的繁華不屬於他們。大城市有知名的法國廚師,最昂貴的日本牛排,還有精心培育的松露。在這個城市有五年了吧,他們兩個最貴的一頓飯也沒超過300塊錢,真諷刺。
既然繁華不屬於自己,那就追求屬於安寧吧。
抱著粥罐,出了住院部,繞過門診部的大樓,來到醫院的食堂,走到水池邊,張妍擼起袖子把粥罐洗一洗,忽然一陣喧鬧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接著兩個穿著長衫的中年男人扶著一個年邁的老人走了進來,左邊那個中年男人很瘦,皮包骨頭一般,右邊的男人好一些,身形略有些削瘦而已。咋一看,兩人的面容有四五分相似,大概是兩兄弟。那個老人神情有些瘋癲,嘴裡自顧自的念叨著什麼,後面跟著一個護士,手裡舉起一個針筒。
還挺奇怪的,兩個大男人穿著長衫,古裝play嗎?
那個老人兩眼沒有焦距,神情癲狂,穿著一身的病號服,頭髮眉毛全都白了,嘴角還留著口水,旁邊那兩個中年男子,手裡都拿著一面手巾,時不時的替他擦拭。
「這兩個兒子還挺孝順」,張妍轉過頭去,扭開水龍頭,清水嘩嘩的沖了下來,
那老人本來坐下來獃獃的,突然似乎被這嘩嘩的水聲刺激到了,目光猛的一聚,看向了張妍,暴起衝到張妍面前,枯瘦的雙手死死的捏住張妍的雙肩,煞有介事的說道:
「小姑娘,你身上陰氣很重呀」。
手裡的罐子摔倒在洗水池裡,望著緊貼著的老臉,張妍都嚇傻了,後面兩個中年男人見狀急忙去拉老人,一根根的把老人的手指從她的肩膀上面掰開,那老人又大叫起來,「小姑娘,你很像鬼呀」。
「爸別這樣,你嚇著別人了」,那個皮包骨頭的中年人把老人拖了出去,那個護士神情緊張的跟在身後。
眼前身穿長衫的中年人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我父親有些瘋病,有時候不清醒,之前也從來沒這樣,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也沒想到」。
「沒關係」,張妍臉色緩了過來,點頭致意,收起罐子。
那男人仔細的看了一眼張妍,眼裡劃過一抹異常的神色,站在那裡,沉吟了片刻,從背後掏出一張名片,「我叫章世京,我們是風水世家,這次驚嚇到了您,我再次道歉,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可以打電話聯繫我」,說完雙手遞了上去。
生意都做到醫院來了,張妍笑嘻嘻的接過名片,看都沒看,就塞到褲兜里去了敷衍道:「有需要的話,會聯繫你。」
章世京看到這小姑娘一臉不以為意的樣子,笑了笑,也不多說什麼了。
回到病房,張妍向高澤說了剛才遇到的怪事,兩人拿起那張名片一起研究了起來,名片正面印有那個男人的職務:
風水大師-高級
驅邪大師-頂級
名片的正面中間印著一副乾坤八卦圖,白底黑線。
「現在還有干這行的」,將名片夾在兩指中間,高澤笑著調侃。
張妍沒有理他,站起身來拉上半面窗帘,遮住熾熱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