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周縣城外,
一處客棧。
大廳里沒什麼人,更沒什麼客人。
一個穿長衫的中年男人,窩在櫃檯後面。一雙手很乾枯,但指甲修得細長,用它打著算盤上的珠子。
中年男人的眉頭一直緊著,不時要嘆上一口氣,然後需抽一口旱煙,緩緩的吐出來,方能繼續算賬。
其實店裡並沒有什麼賬可算的。
大廳里有兩個跑堂,都圍著桌子,死鹹魚一樣的趴著。
一晌午就這麼過去,也就只能這麼過去。
可飯是要吃的,兩個跑堂在吃一盤魚,幾隻蒼蠅在上面亂飛,顯得不太乾淨的樣子。
不知道是桌子和盤子那一個更臟。
掌柜是自己一個人吃飯,也是在櫃檯後面。一壺燙在開水裡的酒,幾隻大蝦也燙在裡面。有燒雞,還冒著熱氣。怕燙手,所以是先吃花生米的。
一個跑堂突然叫起肚子疼,片刻后另一個也跟著叫起來。
「高低外邊解去!」掌柜皺著眉頭呵斥。
兩個跑堂彎腰抱肚的竄出去,走過門幾步遠便倒下了,沒了氣息。
掌柜是看不到的,他眼裡是燙紅了的大蝦和香噴噴的燒雞。這酒也是不錯,餘味悠長。且花生米是炒過的,又撒了鹽。
掌柜只有在吃飯時才不會去想賬本的事,這時候,他是很認真的。
掌柜拍了拍手,因為手上沾了鹽,兩隻手正準備撕燒雞了。
可掌柜是吃不到了,因為他的腦袋先吃了一粒花生。半截鑲嵌進後腦,倒在地上,血開始一點點流。
「你為什麼不在他飯里也下毒?」躲在暗處的男孩抬頭問道。
這也不過是六七歲的孩子,眼裡卻像是見貫了的樣子。
「因為這飯很香,是萬萬不該浪費的。」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看樣子是二十二歲左右。
這是個男人看了該流口水,女人看了該嫉妒的女人。
她很有姿色,皮膚白皙,胸和臀都是十分豐滿。她的腰看上去纖細圓潤,雙腿又是細長筆直。
她遠比櫃檯上的酒菜可口多了。
人是她殺的嗎?這該是無疑的。
女人邁著腿走過去,將盤子上的一隻燒雞撕下只腿,遞給男孩。自己也吃了起來,又拿起燙好的酒往嘴裡灌,花生米也是大把大把的抓,絲毫沒有在意儀態的事。
弄得手和嘴都油膩膩的,像個偷吃的女孩,又怎麼能和地上的三具屍體聯繫在一起呢。
女人用燙酒的水洗手,現在是差不多溫了,洗得很認真。
她原先沒注意到裡面有蝦,現在都撈起來。但她不準備剝了,又要佔手。但想起一會還要處理地上三個屍體,髒的怕是要洗澡換衣服才好,也就趁現在吃的好。
粉嫩的指甲剝起蝦皮的樣子也很好看,畢竟都是一個顏色。
女人捏著一個餵給男孩,自己也吃了一個。很鮮,忍不住嘬了口手指。
晚,
無月,
窗戶半開著,風吹動了青綠色的帘子。
浴盆里的水反映著室內明亮的燈火,又被一雙玉臂攪動的波光粼粼。酥胸半露在水面,沾著幾滴水珠滑過。
滿屋是女人的笑聲和戲水的響聲。
「水燒好了沒?這都要涼了。」女人沖屋外喊著。
「夠久了,三桶了!」男孩趴在樓梯扶手上揉著自己的胳膊,顯然累的不輕。看樣子,他在這個年齡承受了自己不該承受的重量。
「才幹多少就嫌累,你姐姐我容易嗎我,那三個男人多重!還不是我拖過去的!」女人抱怨著。
「可坑是我挖的!更是我填的!」男孩用手拍著房門:「為什麼洗澡的是你,不是我!」
看樣子,好像男孩的委屈更大一些。
「我也要洗澡,你去給我燒洗澡水去!」男孩用一種自認為十分嚴肅正經的口吻「命令」道。
客房的門被拉開,女人穿了件絲衣,大腿大部分露在外面,白嫩的晃眼。一隻手拎起男孩的后衣領子,丟進了浴盆里。
清晨,
女人昨晚睡的該是很舒服,她已經大半個月沒有睡過床和洗澡了。
但她還是起的很早,她已經等不急「搜刮」這間客棧了。
可是忙活一早上她才明白自己是起早了,整間客棧的現銀不比昨晚姐弟兩搓落下的泥重多少。
男孩顯然起的晚一些,看著自己姐姐的表情十分的滿意。
丟過去一本賬本,
「年年虧損,入不敷出,茶館改酒樓,酒樓改客棧,城裡搬城外。這個胡老闆的生意是糊的不能再糊了。」男孩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但我們可以在這裡等著,不是嗎?」女人眯著眼睛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