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一）

馬篩海說：「禮是五時拜功，禮是伊馬尼的表現，禮是萬善之根，禮是***與卡菲勒的區別，禮是真主賜予穆聖的七次仙馬。穆民禮拜則得到同樣的回報，直到升至真主的座前。」

吳頂牛連連點頭。馬篩海見了，精神振奮：「穆民若不按時禮拜，則與伊馬尼遠離，許給的真境花園、天堂樂宅必與之舍離，也就是說，上不了天堂了。」

吳頂牛和馬篩海談得很投緣。時已深夜，遠處傳來驢叫聲。馬篩海不以為意。吳頂牛卻認為深夜驢叫，必有怪異。馬篩海命令土圍子上面的南團加強警戒。

馬篩海見時候不早，就命馬弁帶著吳頂牛去村裡的一間民房裡去歇息。吳頂牛來到宿處，進了屋，打發馬弁回去。吳頂牛洗了臉，用毛巾擦擦，回頭，傻了。原來，馬弁是個馬大哈，也沒問，就無端地認定強華和吳頂牛是夫妻，於是把他倆安排到一間屋內！強華和吳頂牛相對尷尬。

吳頂牛想去找那個馬弁，讓他再重做安排，可又不知道到哪裡找他。想去找馬篩海，結果老頭已經睡下了。吳頂牛隻好硬著頭皮回來。強華聽后，臉就是一紅，沉默片刻，才說：「我是你的大姐。對著大姐，能有啥不好意思的。」話雖如此，不好意思，終歸是不好意思。兩人沉默相對，氣氛異樣的古怪。

還是強華有主意。她提議講講故事，轉移一下注意力。強華再次問起七里泊之戰的情形。提起七里泊，吳頂牛忘了尷尬，慷慨生哀，講述起來。

那一天，強中去求救。在國軍的防禦工事內，一個胖國軍面帶驚慌之色，說：「打槍了。」瘦兵也魂不附體：「誰跟鬼子打起來了？」一個矮個子猜測：「不會是土匪吧。」他心有餘悸：「不怪蔣委員長說，日本三天就能滅亡中國。孫中山說，日本能十天滅亡中國。日本太厲害了。」胖兵小心翼翼地問：「長官呢？問問長官，幫不幫忙？」幾個士兵有點兒被打怕了，但是血還沒冷，他們盼著能報仇，盼著長官下令，盼著殺回去。

強中趕來求援。強中哀求：「長官，俺們是本鄉本土的老百姓。俺們正在前村土圍子跟日寇肉搏，懇請長官支援。」幾個國民黨兵面面相覷。看得出來，他們左右為難，拿不定主意。

這時候，一個大個子跑來。胖兵、瘦兵、矮個子圍上去，問：「長官怎麼吩咐？讓打嗎？」大個子氣急敗壞：「長官一聽見槍響，就嚇得褲里拉褲里尿。他早換了乾淨衣裳，跑了個屁的。」

一句話就能使一支軍隊潰散。

國軍戰士們一聽長官跑了，頓時失去鬥志。他們仗也不打了，他們倉皇潰逃。強中氣惱地喊：「政府軍原先還行。現在是嚇破膽了。」強中喊：「你們別逃！你們要逃跑，我就死給你們看！我願用我的一條命，換你們抗日！」國民黨戰士們猶豫了一下。強中喊：「你們別逃！你們要逃跑，我就死給你們看！我願用我的一條命換你們抗日！」

遠處槍響！國民黨軍嚇得亂喊：「日本子打來啦！」「再跑就來不及了。」「當官兒的把咱們扔了！」他們開始逃跑！

強中一咬牙，嗓子都喊嘶啞了：「你們別逃！你們要逃跑，我就死給你們看！我願用我的一條命換你們抗日！」他聲嘶力竭地向著潰軍喊，沒人理他。他被從後面跑過來的潰兵撞得東倒西歪。他仍然在喊，徒勞地喊，希望能出現奇迹。

太滑稽了，一支全副武裝的軍隊，像沒了王子亂了窩的馬蜂，一個單薄的老百姓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這個一直預測國軍會潰敗的老百姓，這個早就對國軍失去信心的傻小子，現在卻在苦苦哀求，哀求一個大勢已去的無法實現的抵抗。

強中決心執行自己的諾言。他對著自己的嘴開槍，自殺了。國軍戰士居然踩著他的屍首逃走了。他的屍首，被踩得血肉模糊，不成樣子。強中的苦肉計也有不管用的時候，這回白搭上一條命。

狂熱的﹑年輕的強中，倒在地上，死了，為了他恨的社會，為了他愛的中國，死了，死不瞑目。軍隊逃得越來越遠。

跟著強中來求援的農民，哭著離開了。他要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太過天真的戰友們。

明滅不定的燭光下，強華聽得淚眼婆娑。吳頂牛又講起遲小蔫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