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漆黑眼球——迷失在得到與失去
我想了想,道:「它也許沒有惡意吧。」
我思考了很久,咒術造出來的鬼眼會有思想嗎?
「我問文秀,靈魂可不可以融入咒術中?」
文秀想了想問我:「什麼意思?」
「我是說,如果有個靈魂,融進了你祖先留下的那個禁錮術中,跟那隻眼睛合為一體,又會怎樣?」
文秀一拍腦袋,道:「對啊,如果那樣,這個樹上的眼睛就不起作用了!咒術的本身也就是那個眼睛,就可以單獨活動並且存在了,你怎麼想到這個的?」
「只是想起了上回見到那個眼睛的事情,我們跟它狹路相逢了那麼多次,它都沒有真正要我們的命,更沒有要天明的命,我想,它也許只是某個眷顧天明的鬼魂。」
文秀道:「有可能,人死後,精神力量的遊離會變成鬼魂,這期間是會或多或少損失一些能量的,如果損失的少,那人變成鬼魂之後的思想行為會跟生前一樣,如果損失太多,那鬼魂的所想所為就會簡單的如同幼兒。那個眼球,照你這樣一說,我看它也許並沒有惡意!我們只需要調查一下它到底是誰,就可以了!」
天哪,是天明的聲音,我們過去看見村長倒在枯樹下面氣息全無,
你們不是說,那隻眼睛不會殺人嗎?它沒有惡意?」天明瘋了一樣的扯著文秀道,「它殺了村長!它還會殺誰?是不是下一個就輪到我了?你說,你說啊!」
他又叫又罵了半天,終於蹲下,捂著眼睛哭起來。
「村長……他死了!他……他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啊!」除了消失的母親,他是唯一一個照顧我的人。
文秀更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倒是我,忽然氣憤起來。
「你到底有什麼沒有告訴我們?」我對天明道,「哭,哭有什麼用?你也知道承認村長是你最重要的人,那早幹嘛去了?十多年不回來,」天明低著頭,看不到表情,我蹲在他面前,推他。
「你以前在那個樹下做了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母親為什麼會消失?你還不說話?是不是想看看接下來死的會是誰?」
天明被火燎了一樣,跳起來,慌忙道:「不會再有人死了!我去!我到那個樹下去,這樣一切就結束了。」
遠處有腳步聲,還有個婦女在喊:「小天,回家了!出來啊!
我聽到一個女子在笑,
「你猜猜你現在腳下踩著什麼?天明,你真的是黃金富貴的命啊!你發財了!」她說,忽然高聲笑起來,笑聲漸漸變質,最後竟尖利刺耳,
許久,這聲音又變得好像搖滾中的鼓點,越來越大,越來越沉重地敲打著我的耳膜,我拚命捂住耳朵,還是幾乎無法承受,就在我感覺自己要聾掉的一瞬之間,面前一晃,兩隻眼睛居然都能看的見了。
沒有女子,面前什麼都沒有。
天明坐在我枯樹下面的地上。
就是那樣……」他直勾勾的看著前方,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在跟我說話,「,在那個晚上,,我想看看究竟有沒有女山賊的寶藏,結果,真的叫我發現,枯樹的書根下埋著一口滿是金銀珠寶的箱子。」
我媽媽,找我的時候,看到了,她說這不是屬於我們的,我當時不聽,拿了兩顆寶石就跑開了,她就那樣站在原地,後來我就找不到她了,
「我媽媽到哪裡去了?」天明說,還捂著臉,「我媽媽……」他抬頭看看我,臉色一下子牆皮一樣白。
他的旁邊,我的腳下,有一隻手。
一隻從土裡伸出來的手,乾瘦蠟黃,手心向上,彷彿不甘心的想要抓住什麼。我退後兩步,說不出話來。
天明更加害怕,他張大了嘴巴,半晌,異乎尋常的猛撲了上去,雙手一個勁的挖土,在那隻手的周圍。
他嘴裡嘟囔不清的地低吼著什麼,我聽了半天才明白。
「幫……幫我……那是我媽!」
我只能幫他。
那層土很硬,但天明全然沒了疼痛感和理智,人的力量畢竟難以估計,最後我們沒用多久,單靠幾乎磨爛二十根手指,就把土下一具滿是螻蟻的遺骸挖了出來。
那屍體上兩隻空蕩蕩的眼窩心有不甘的直對著我們,裡面蛆蟲蠕動,爬進爬出,這是早已不存在生命的生命,讓人不自覺的想象已經發生過的慘劇。
我再也忍不住,扭過頭去吐了個昏天黑地。
那個曾經在樹下遇到的紅衣女孩,張著一對只有眼白的眼睛,噗的對我吐了一口冰冷的氣,鮮血就順著嘴唇淌下來。
她的嘴唇猩紅,臉上的肉彷彿隨時都可能掉下來。
她就在天明的身後。
這是那個女山賊,故事裡面那個女生
女鬼笑了,竟少了些恨意,多了些凄然。
她就是前世那個辜負我的男人,說好來救我,最後他沒來,他沒來。
「你已經殺了他的媽媽!」他確實不應該拿你的珠寶,前世的事情,他怎麼會記得呢
「沒有人補償我受的苦!所有人都在享樂,沒有人想起我!我為什麼不能報復?
「在二百多年前,自己做了所謂的壓寨夫人。我並不甘心就此做賊,可有什麼辦法呢?我是個弱女子啊,若不是那次官兵衝上山寨,我想我可能一輩子就那樣了。」
「那天晚上,兵荒馬亂,他拿出一口箱子,對我說,已經準備好馬車,叫我一個人逃走。」女山賊歪著腦袋,表情不似剛才兇狠,竟有几絲迷茫起來,「他說他是我的丈夫,男人不能讓自己的女人受苦,笑話,他那個粗魯漢子,我怎麼會為了這句話就動心,原諒他的所作所為?絕對不會!我走了,頭也不回的走了,那天我身後喊殺震天,從這裡看去,煙塵滾滾,山寨化為一片火海。」他說他一定會來找我。
後來我在枯樹下面,感染風寒我把寶藏埋到樹根下面,我就死了,
於是我開始練習附身術,我在附近的小孩身上做實驗,可他們的靈魂太弱,身體也不適合我,如此幾次,都不成功。村裡的大人竟害怕,請了個天師來。」
我一直聽著,感覺臉上過了水一般,全是汗。
「那個天師穿著紅色長裙,是一個女人,她年紀輕輕,可真的很厲害。我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法術,把我逼退到樹下,當時她完全輕易的可以讓我灰飛煙滅,但她沒有
「她說我可憐。」
所以你就用眼球盯著他嗎?我問道
女山賊一愣,不是我。
難道……我遲疑了一下
這時,我聽見一聲,」破境」!
是文秀大汗淋漓的臉。
「我能出來了?」女山賊茫然的道。
文秀點頭,此時她的形象異常輝煌。
「笨蛋女鬼,我還是可以對付的……麻煩的是剩下那個。」
太陽不知什麼時候跑去偷懶了,天氣開始變得陰沉,許久,沒有風,文秀仰頭道:「它來了!
我又看見那隻巨大的眼睛,這一次,它出現在很高的天空,俯視我們,好像比前幾次更大。「就是它
她把手放在口邊,衝天上喊:「你不完全是個精靈,對不對?你……你是某個靈魂溶進樹上的鬼眼中形成的吧?」
眼睛沒有反應。
這並不是我第一次遇到它。
也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它。
黑色的眼睛就在門外,在門開的一霎那,撲入我的視線。被那團瞳仁中的漩渦包圍的一刻,我發現我的右眼重新看到了東西。
但是那一刻,我終於想起自己完全沒入那隻眼睛的剎那之間看見的……那張面孔。
那是一個慈祥的中年婦女,她表情淡然,並沒有惡意。
「你是天明的媽媽!」
我脫口而出,眼球停住,像是忽然明白,就在我面前眨了幾下。黑色的瞳仁中,那個婦女的面容忽隱忽現,微笑的。
「你被女山賊殺死以後,不知不覺的融入了鬼眼之中,又因為封印被破壞的機緣巧合,變為實體化的眼睛,離開了枯樹,因為一直擔心天明,所以才跟著他,怕他被女山賊傷害。」
「我的猜測對不對?」
鬼眼上下晃動,像在點頭。
讓我們如此害怕的東西,竟然只是簡單的……母愛?
我看見文秀,左手一道暗藍色火焰升起滿臉肅殺之氣。
以殺人為目的鬼魂是不能姑息的!」
如果鬼可以哭的話,我確信我看到了厲鬼的眼淚,腦海中回想起天明上吊的場面來,就是在那棵枯樹下,繩子莫名其妙的斷了。是被女山賊切斷的吧,雖然被困,她知道是他,雖然記憶不在,怨恨他拿了珠寶忘記了她,但她還是拼盡了全力。
我看見剛才一直呆在空中的鬼眼此時動了,迅速、準確的落到了文秀和女鬼的中間。恍然間,我看見裡面天明的媽媽微笑著,這笑容讓我很溫暖,放下心來,那是靈魂的恬靜而超然的笑,我並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已經預知了她的不會失敗。
鬼眼眨了一下,猛然變成了黑色的旋渦。
漩渦兇猛巨大,不斷旋轉,一瞬間把周圍一切都包裹其中。
五分鐘后,枯樹下,我和文秀一臉泥土,傻乎乎的看著遠處開來的救護車和警車。
我們周圍,什麼都沒有。
十分鐘后,警察抬出了樹下天明媽媽的屍體,順便把天明抬上了救護車,文秀在他手掌中悄然放了個符籙,對我小聲說,還有的救。
十五分鐘后,我和文秀被要求去警察局回答關於天明媽媽和村長之死的問題,結果我們充分發揮了裝傻充的能耐,愣是沒憋出超過三句話的陳述,
警察表示了,可能是兩個弱智。
傍晚,出租房內。
我睜開右眼,再閉上,再睜開,再閉上。
看的很清楚,毫無異樣。
「文秀,我的眼睛怎麼好了?」
文秀道:「因為陰氣……已經跟你的身體融了一體了,不要緊,安,我們每個通靈人,或多或少體內都會有陰氣的,只不過會讓你遇到鬼的概率增加一些而已。」
好吧,我認了。
我,喃喃自語,紅衣服的天師嗎,難道是文清?
文秀慢慢說道,可能是,但是家族沒有她的信息,很奇怪。
誒等等,文秀你怎麼在我家,我詫異道
文秀穿著一身白色睡裙,面露狡黠的說道,擔心你呀,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