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救人
衡榭洲時間2152年1月6日凌晨,受北泠洋寒潮影響,今年冬季的第二場雪,終於在蘇島全境飄落了。
而又苦熬了一宿的佟燁,終於完成了所有武器的煉製!他也再次體驗到了那種,昏天黑地的疲憊感。
不過,這次他並沒有馬上就倒下,而是強撐著昏昏沉沉的意識,好歹下樓把早晚吃完了,才一路爬回房間,一頭栽倒在床上,便人事不醒了。
只是沒想到,他這次陷入昏睡中,居然還做了個奇異的夢。
在夢中,他看到了自己一片黑暗的識海中,那株用暗灰色條紋勾勒成了的,立體形態的念力樹上,只有玄術一脈,從樹榦中的樹脈到樹冠上的枝椏,是被自己的念力流,鍍成了亮銀色。
並隨著玄術一脈的走向,銀色的念力流已經上竄到樹冠的中部,也是玄術中階位置的枝叉上。
而此刻,這股念力流正沿著煉成術印果上方的一條,向內側折轉的枝杈通往,被其他暗淡的枝杈和印果遮擋住的一顆,很隱蔽的小印果。
當然,這顆印果和其他印果一樣,在被念力點亮之前,印果內部輪錐紋印的空間結構,在識海中的顯示,都是非常模糊的。
但在此刻的夢中,在他的念力樹上,煉成術印果內側那條枝杈上的念力流,前端發出的銀色微光,正不斷得靠近著,那顆隱蔽的小印果。
再籍著這點銀色的光芒,他識海中的第一視角,也就漸漸看清了,黑暗中那顆小印果周圍的景象。
由此,夢中的佟燁吃驚的發現,那顆樹冠中央的小印果,並不只是掛果在玄術一脈的分枝上。地術脈和斗術脈,居然都各有一條枝杈,也連通著那顆小印果!
而就在他的念力流,竄入了這顆小印果的紋殼,點亮的這顆印果的瞬間,這顆印果的名字,突然在他的腦海中顯現了出來。與此同時,一種不祥的預感,也在他心中漸漸升起。
「煉魂結界印果」!就是這顆小印果的名字。而那種不祥的預感是產生於,在念力樹上所有印果中,這顆體積最小的煉魂結界印果,卻具有一種非比尋常的吸引力。
尤其是這顆印果內部,那6枚輪錐紋符所組合成的空間結構,就如同一個空間漩渦,在不斷的卷吸著,拉扯著他的精神和意志,好像要把他的靈魂,吸進另一個特異的空間中。
可他夢中的意識,似乎能感受到,那個空間中充斥一種無形的、詭異的炙熱。而那種熱度,還不是如今的他,能夠承受的了的。
何況,鄭叔曾跟自己提過,那些該死的惡人,就是拿這顆印果的石符,去污衊抹黑自己的家人!
「這就是煉魂結界印果嗎……?嘶!不對啊……」這時,夢中的佟燁忽然回想起:「我記得《四坊衍術》中好像有寫過:「所有天法之下的印果紋印,都是輪錐紋符組成」。
可為什麼這顆小印果的紋印,卻是由6枚輪錐紋符組成的?
而且,如果不是這兩天,我連續使用煉成術印法,我幾乎都不會主意到,念力樹樹冠的內部,還藏著這樣一顆印果。
關鍵是,和那顆小落雷印果一樣!為什麼我剛發現這顆印果,我的念力就會自動去點亮了它?難道說……?」夢中的佟燁剛想到這兒,內心中卻突然竄出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而這種「不寒而慄」會出現的原因,是源於他的內心深處,還烙印著《四坊衍術》中,開篇總綱的第一句話:「修我大行衍術者,凡妄殺一人,既入魔道!」
在他6歲那年,爺爺第一次教授他衍術時,逼著他把這句話,反反覆復的背了一整天。可現如今,他已經殺人無數!那些死在自己手上的人里,他哪兒知道有誰是被自己妄殺的?
就在他的意識,正忐忑彷徨的,徘徊在空曠的夢境中時,忽聽遠處傳來了急促的「咚、咚」聲,和「小燁!小燁!」的呼喚聲。他只覺得自己的腦仁一陣酸痛,那些也聲音越來越大。隨後,他便睜開了雙眼。
當佟燁被敲門聲和鄭知然的呼喚聲吵醒后,他急忙翻身坐起,下意識的扭頭看了一眼窗外。見室外還是白天,但天色陰沉昏暗,一片霧蒙蒙,白茫茫,漫天的鵝毛大雪,在窗外紛飛。
他也沒在意這種天氣,急忙下地去開門,可他剛剛在夢中的那些感受,此刻卻忘得一乾二淨。就如同,夢中那個帶有情感的自己,和現實中的這個自己,並非是同一個人。
此時他唯一記得的,就是暗藏在自己念力樹,樹冠中央的,那顆被點亮的小印果。
而就在他赤著腳,一步跨到門前的這個瞬間,他還刻的意關注了一下,自己識海中的念力樹。
果不其然,那顆「煉魂結界印果」在層層枝椏和那些未被點亮的,紋印線條暗淡的印果的遮掩中,已經在閃爍著,「初映」的淡銀色光芒。
不過,佟燁還是沒有多想,急忙拉開門銷,打開房門,一眼就看到鄭知然和阿曼達,一臉急切的站在門口。尤其那女人,是滿面焦憂,眼中還汪著淚水,雙眼望著自己,滿是哀求和期盼的目光。
「怎麼了鄭叔?出啥事兒了嗎?進來說,進來說唄!」佟燁一邊說著,一邊側身退了一步,讓開了房門。他還是一貫的態度,只理鄭知然,不搭理阿曼達!
「小燁!把你吵醒了,實在抱歉!不過,確實是出了很緊急的事!我想讓你……,想拜託你……」鄭知然朝佟燁一點頭,就一瘸一拐的走進了房間,阿曼達扶著鄭知然也跟了進來。
鄭知然進房后,一轉身坐在了桌前那張椅子上,撇了一眼地板上,被佟燁布擺了一地的碎鋼錠,和十幾隻銀光鋥亮,大小不一的鋼製「四稜錐纂底飛鏢」,還有那條掛包.皮帶,也扔在了地上。
「小燁,你又熬了一夜吧?現在,你感覺身體怎麼樣?只是,我想拜託你去救人,你……」鄭知然好像不太好意思和佟燁對視,一邊說著,一邊轉頭看了向了,佟燁擱在桌子上的那隻帶三圈鋼箍的,錚明瓦亮的鋼手。
「我身體能有啥問題?您跟我還「拜託」個什麼勁兒啊?不就是讓我去救個人嗎?甭管救誰,還是殺誰?您跟我說一句就成了!您稍等!我先……,呃~~~!」
佟燁當時就聽明白了,他側身一步走到地當間兒,先蹲下一邊拾到著地上的物件,把那些飛鏢一支一支的,插進了皮腰包的豎格里,一邊悶著頭說道!
等他說到最後這句,飛鏢也都裝好了。他拎著皮腰帶站起身,剛想說:「我先換個衣服……!」卻一眼看到,站在鄭知然身邊,臉上露出一絲欣喜的阿曼達!他便皺著眉,楞著眼,怏怏不快的看著那個女人。
即便此時的阿曼達已是心急如焚,但還是能看得出眉眼高低的。她急忙向佟燁一點頭,接著彎腰對鄭知然輕聲說道:「知然,小佟先生要換衣服,咱們出去等吧!」
凝視著那隻鋼手的鄭知然,好似一晃神兒,抬頭望了一眼佟燁后,便:「哦!」一聲,一邊站起身往外走,一邊說道:「小燁啊!我們在下面等你,候小哥也在,等你收拾利索了,到樓下來說細節吧!」
佟燁還是那句:「好的!鄭叔。」
一分鐘后,佟燁穿好了外衣,戴好了裝備,右手拎著斗篷就出了房門。他下樓梯時一看,鄭知然坐在一張餐桌旁,旁邊站著阿曼達和披著斗篷的候東亭。而阿曼達身邊,還站著一個小男孩兒。
「哪兒來的小孩兒?」佟燁還在心裡還嘀咕了一句,合著這兩天,他完全把候西銘的存在給無視了。不過現在,他也沒把這位小朋友放在心上。
等到了樓下,他站在鄭知然對面,聽鄭叔簡明扼要的把事情說完,並伸手接過了,鄭知然遞給他的一張地圖。
佟燁低著頭、皺著眉,一邊看著這張地圖上的標記,便隨口問了一句:「您怎麼確定她還活著?」
「她一定還活著!」這時,阿曼達終於忍不住,急切的插話進來,臉上又露出激動而神情。
只是,當她看到佟燁抬起頭,陰著臉,投向自己那質疑的目光時,一時又有些慌亂的,低頭看向被自己牽著小手的候西銘。
「嗯!小姐姐一定還活著!我能感知得到!」小西銘歪著頭,一雙皂白分明的大眼睛,望著對自己滿眼柔情和感激的奧斯汀阿姨,用稚嫩悅耳的童音,堅定的說道。
佟燁是沒在意過這孩子,可這位小男孩兒卻非常在意他。小西銘第一眼看到佟燁時就怕他,怕到都不敢看他。
正當佟燁聞聽此言:「嗯?」一聲,一雙陰漆漆的眼睛,死瞪向小西銘,瞪得人家那孩子,光用耳朵都能感受到,他那滲人的目光。
只把小西銘嚇得小臉發白,直往阿曼達身後躲!
這時鄭知然說道:「小燁!在叫醒你之前,侯小哥已經去鎮上的通訊站,查過那孩子頸圈上遠程晶元的定位。這張地圖,就是候小哥花錢從通訊站上買得!
既然那孩子的定位晶元,還在發送著信號,在加上小西銘的超感知異能,我們完全可以確定,那孩子現在還活著!我想事不宜遲,你和候小哥……!」
「好的!鄭叔。」這回佟燁是二話不說,披上斗篷就往外走。
「等等啊!小燁。」鄭知然卻高聲叫住了他。
佟燁一步戰住,一回頭,見鄭叔朝那女人一點頭,那女人就一路小跑的,跑到吧台後面,拎出了兩個半鼓不鼓的,薄磨砂皮雙肩背包。
這時,候東亭一晃身就到了阿曼達跟前,伸手接過兩隻背包,把一隻背上,另一隻拎在手裡。
又見鄭知然站起身,走向佟燁身邊說道:「小燁!就快到中午了,包里有水壺和阿曼達做得乾糧,你們就在路上對付兩頓兒吧!小燁,救人重要!你自己更要多加小心,也盡量多照應著點兒候小哥!」
說後面兩句話時,鄭知然已經走到了佟燁的身邊,並伸手握住了佟燁的右手。
佟燁能清晰的看到,鄭叔目光中那份歉意和不舍。他緩和下表情,對鄭知然寬慰道:「鄭叔,您放心好了,我一定按您說得做!這島也沒多大,找個人沒多難,我一定快去快回!
鄭叔!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您也多小心點兒。萬一再有人來找茬,您……您可別再往前頂,給別人當擋箭牌了。一切都等我回來,到時候冤有頭債有主,看我把他們都……!」
當佟燁主動從候東亭手裡,接過另一隻背包,兩人出門后便踏雪疾行!
鄭知然扶著門框,望著佟燁消失在雪幕中的背影,又是長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