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印記
「啊~~!啊~~~!」聽著從洞中傳出的,那凄厲的慘叫聲,洞外的三人,都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戰。
這三位自然是,同小桑多緊靠著坐在一起的夏露兒,還有哥一個站在洞口的另一側,釋放出超感知異能,在洞外放風的候東亭。
之前在洞里,當那倆死禽獸的同夥,小佟爺口中的死變態,也是斗殺自己兩位前同伴的那名新囚徒,拚命對小佟爺表明心跡的時候,侯東亭驚愕的旁觀著,也趁機先去給小桑多,解開了身上的綁繩和嘴上的勒繩。
雖說小桑多也嚇得夠嗆,但好歹他是個男孩子,到了這種時候,他比夏露爾要冷靜得多,他也看得出來,后趕到這兩位強者是來救他們的。
等被鬆綁后,他低聲一問,聽這位大鼻子的老兄低聲一解釋,才知道他們是受奧斯汀阿姨所託,來營救自己兩人的。小桑多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一半,趕忙爬過去給夏露爾鬆綁。
為啥是放下了一半?因為他能很清晰的感受到,先衝進洞中,瞬殺兩個禽獸的這位強者,身上所彌散出的戾氣,比那三個惡徒還要駭人好幾倍!
他那種冰冷的殺意,就算不是針對自己,也能令他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在給夏露爾解開綁繩的時候,他也能察覺到,女孩兒應該和自己有著同樣的感受。
在那片刻間,她呆望著那人的背影,滿眼都是懼意,全身瑟瑟發抖。
當自己的手,剛碰到她的身子時,她全身又是一陣劇烈的顫抖,在看清是自己后,她眼中的懼意才慢慢隱去,望著自己泛出凄楚的目光,又怔怔的流下了眼淚。
於是,在這歷劫重生的一刻,在這種膽戰心驚的氛圍中,受驚過度的夏露爾,在被鬆綁后,便一頭扎進了桑多的懷裡,又啜泣不止。
讓小桑多終於有機會抱住了這個,自己喜歡了一年多的少女。
但他早就明白,女孩兒喜歡的,是他最好的朋友阿克托,他們才是兩情相悅,自己這輩子也只能是單戀了。
所以,這次能抱住女孩兒,是一次非常難得的,心靈悸動的體驗,但也是十分酸澀的!
而侯東亭卻已經在全神關注著,小佟爺將會如何處置那名新囚徒?他到此刻方知,當初打傷那傢伙的就是小佟爺。也就是說,是小佟爺間接的救了自己一命。
可要問他恨不恨,這個殺死自己兩位同伴的兇手?說實話,當時他只是怕,卻恨不起來!
這麼多年以來,奪戶之戰中的你死我活,每半年就要發生一次。各營地內的囚徒們,都把它看做了理所應當的事,也早就習以為常了。
今晚,這個兇徒又落入了小佟爺之手,算是他多行不義,在劫難逃。
可看他現在匍匐在小佟爺腳下,以頭搶地,那副涕淚橫流,極致卑微的慘相,和當初他那陰桀乖張,兇狠攝人的氣勢,所形成的強烈反差,侯東亭多少還有點兒可憐他!
至於希不希望小佟爺,就此了結了這個傢伙的性命?其實,他認為憑小佟爺的狠辣果決,這人已經是難逃一死了。不過他倒希望,小佟爺能給這傢伙一個痛快。
可此時他才發現,自己根本無從揣摩,這位強大而又狠絕的少年,他的行事風格!
尤其是,當那個傢伙剖心坼肝,聲嘶力竭的傾吐完那副肝膽衷腸!候東亭馬上就察覺到,小佟爺身上的殺氣淡了許多,看他的背影,又顯映出一種猶豫的姿態。
片刻后,再聽「嘡」的一聲微響,小佟爺左手的鋼拳一松,指刀收起,背對著自己說道:「老侯啊!他倆要是沒什麼事,你先帶他們出去呆會兒,等我一會兒吧!」話音清冷低沉,不帶有任何感情。
當時候東亭心中不解,便開口問了一聲:「小佟爺,您是想……!」
他剛問到一半,就見小佟爺側過頭,用眼角的餘光掃了自己一眼,便嚇得他一個激靈,立即閉嘴,趕忙哄著兩個噤若寒蟬的少年,相互攙扶著一起走出洞外。
站在洞外,侯東亭的腦海中,還不時的閃映出,小佟爺剛剛撇向自己的那道目光。
至於那目光有多森冷無情,他已經不再糾結了。但那道目光中,一瞬間所映射出的那種:「別以為我不會殺你!」的隱喻,到現在還令他戰慄不止!
「小佟爺……!還是個人類嗎?他才15歲啊,是什麼人生經歷,把他變成這樣的?夏涵國修鍊術法的術者,都這樣嗎?可他對鄭爺又……!」
先不提,候東亭對少年佟燁的冷酷無情,是如何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確想明白了一件事,就是想通過長期相處,坦誠相待和小佟爺拉近關係和感情,似乎是有點兒痴心妄想了!
而佟燁在洞里,對宗平倉久做了什麼?他為什麼要把其他人都攆出去?
沒錯,他向宗平倉久施加了「煉魂術!」
就在剛剛,他識海中念力樹上的那顆,煉魂結界印果再次閃動的瞬間,一段塵封在他意識最深處的記憶,突然像洪水決堤般,衝進了他的腦海里。
「伯年!你可要想清楚嘍……!你這麼做對小燁真的好嗎?何況你再施展一次「毫針鏤髓」的話?不僅會做下暗傷,也許你這輩子的衍術進境,就止步於此啦!可你今年才53歲……!」
「那又能怎麼樣!?我都53歲了還沒修到高階,我拿什麼守護我的孫子長大成人?四海和小索阿尼就這麼沒了,我……我絕不能再讓小燁,年紀輕輕的就遭遇到什麼意外!如今我能為小燁做的,就只有這件事了!」
這是在9年前,佟燁6歲生日的那天晚上,也是他父母殉難的噩耗,傳回佟家的當天夜裡,奶奶把他叫到房內鬨他睡覺時,他假裝睡著后,偷聽到兩位長輩的一段對話!
如今想來,爺爺奶奶當時的話音中,都帶著哭腔:「伯年,兩個孩子走了,我心裡比誰都……,我可是當媽的……!再看看小燁這可憐的孩子,他還這麼小……!可我還是勸你再冷靜的想一下。」
「哎~~!靈玉啊!事已至此,你也別太……!可我想那麼多,又能有什麼用?只有把一切,替這孩子做周全嘍!如果將來他能遠離術門,只做個普通人,也許會萬事大吉!
可等孩子一天天的長大了,咱們又左右不了孩子的想法!小燁從小就倔強,他又如何懂得,這術門有多兇險?咱們當老人的,只能幫他做個雙保險!」這是爺爺在哽咽中,帶著決絕的話音。
「我懂你的心!伯年,你從兩年前,就開始把祖上留下的,「三重身頂冠印果」斗術一脈的輪錐紋印,銘鏤在小燁的脊柱上!可今晚你收環這幾十針,我看得出來,那可是玄門的「煉魂術結界」……」
「靈玉啊!你不是術門中人!所以根本體會不到,身為術者到了一定時節,對力量的渴求!雖說這煉魂之術,早在幾百年前,就被列為邪術!咱衍術門也把玄術一門「消中隔脈」刪章焚頁,不準再修鍊此脈的印果!
可我太爺爺在世時,曾對我說過:「煉魂!煉魂!煉的可不只是魔物的魂,和煉對頭的魂!更需要煉的,就是術者自身之魂!煉濟世之魂,匡正之魂!魂正,則百無禁忌!魂妄,則百害皆具!」
小燁尚在年幼,如果將來他非要踏足術門,有我們在他身邊,也絕對不會讓他走上歪路!何況,這六枚紋印不銘,頂冠紋印不全,豈不前功盡棄!?
靈玉啊!要怪,就怪我無能!我要是有別的辦法,能破除曾太師叔的玄咒……!」
「伯年!別說了……!當年的事,我也有責任!好吧!我不攔著你了!你動手吧!可你~~~一定要穩住點,千萬別急!別傷了自己的念樹根脈!」
「嗯!你放心好了!我心裡有數!」
隨後,佟燁就感覺到奶奶溫暖的氣息,在靠近自己,她在自己的額頭上,輕輕的親了一口,又聽她低聲疼惜道:「我可憐的小燁!我可憐的小寶寶!」
然後,木床微晃,是爺爺坐到床上,輕拿輕放的把他翻了個身,讓自己趴在床上。片刻后,又聽爺爺深沉的話音:「小燁,是爺爺沒用,是爺爺對不起你!讓你遭了這麼大的罪!
爺爺真希望,這些東西……你永遠都用不上!可為了你的將來,該做的,爺爺還是要做!該說給你聽的,無論你聽不聽得到,爺爺還是要說給你聽!
煉魂者,輪錐紋兩相分撥,煉魔也;
煉魂者,輪錐紋四相分撥,煉敵也;
煉魂者,輪錐紋六相齊銃,則煉己成金!」
緊接著,小佟燁只覺著后脊梁骨一股鑽心的劇痛,直衝大腦,他根本無法忍耐,當時就暈了過去。
可等他第二天醒來后,這一切他好似都徹底忘懷了!
這個剎那間,這段記憶又重新在他腦海中顯現,又是那種鑽心的劇痛襲來,只疼得佟燁是目眥盡裂,險些咬碎鋼牙。不過現如今,他絕非是忍不了那點兒軀體上的痛楚。
令他難以忍耐的,是當他回憶起親人的過往時,心中又泛出對離世的親人,痛徹心扉的思念,和對仇人的刻骨痛恨!當時他是傾盡了全力,才不動聲色的壓制住了這種痛心疾首,能用鎮定的語氣對侯東亭說出那句話!
可侯東亭卻不合時宜的,還想多問一句!佟燁那壓不住的滿腔殺意,就從眼中迸射出了一股!
所以,他只用餘光掃了候東亭一眼,就把那位嚇得遍體生寒!
他把侯東亭和那兩個小可憐趕出洞外,是他動了要對腳下這位臣服者,試一試煉魂術的心思。
可要說佟燁對宗平倉久有多恨,有多憎惡?那是不存在的!如今在佟燁眼中,這個傢伙和那些被他殺掉的人一樣,也包括這裡其他活著的人,這些人的死活,對他來說根本就無關緊要。
但只要他們中,有人敢碰觸自己的逆鱗,他就會毫不猶豫的結果了他們的性命。
不過今天這位,對自己這一番淋漓盡致的披肝瀝膽,倒讓佟燁對他產生了一絲興趣。
佟燁當然也會盤算:這個慫貨也算有兩下子,如果真能向一個工具人那樣聽話,那不止現在能幫自己守護鄭叔,說不定將來也能派上點兒用場!這個煉魂術啥的?要不先拿他試試水……?
反正他也不是什麼好人!煉好煉壞,煉死煉活的都無所謂!就算讓鄭叔知道了,也不會太埋怨自己!
想到此處,他便上前一步,盯著低眉垂首,長跪於地的宗平倉久,冷笑著說道:「好啊!既然你真有這份兒心,那我就試試你!我現在要給你烙上一個,更深刻的印記!你願意承受嗎?」
「主上啊!您……您答應我了……!?我榮幸之極啊!您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