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金風玉露,父子異心
金玉樓台,搭建在鈺州城有名的西子湖畔。
金玉樓台由「金風樓、玉露台」組成。金玉樓是一棟兩層的圓形塔樓。塔樓中央則是由白玉鋪砌而成的玉露台。站在二樓,可以四顧眺望西子湖畔的山色水秀,視野開闊,凡入眼帘,風物俱佳。
東境大都督呼延瑭拾級而上,走到二樓。此刻,正是傍晚。佇立樓上,放眼望去,但見漫天晚霞倒映在西子湖中。滿湖的碧波蕩漾,蓮花搖曳。二樓布設兩張主桌,分別是東境大都督呼延瑭和天策上將凌如玉的席位。兩張主桌一般高,代表著大都督和上將軍的平起平坐。
呼延瑭看著西子湖的勝景,微微頷首,自言自語道:「豹兒這樓搭建得不錯,選址很用心。」
繼而,他又仔細審視起那兩張主桌。審視良久,他開口對隨行侍衛道:「去把豹兒叫來。」
「是。」
大公子呼延豹正在金玉樓台督工建造,順便帶著他心尖尖的人兒柳詩詩,來這金玉樓台遊覽一番。一聽到父親大人叫他,呼延豹眉頭一皺,嘀咕道:「老爺子來做什麼?」但他還是即刻領命而去。
呼延豹見到大都督,很是恭敬地抱拳作揖道:「孩兒見過父親大人。」
東境大都督呼延豹擺擺手,捋了捋灰白的長須,道,「豹兒,這段日子,你辛苦了。這樓台建得不錯。」
「多謝父親誇獎,是孩兒應該做的。」
「嗯……」大都督呼延瑭接著道,「只是這兩張主桌的位置得稍微調整一下。為父落座的桌子要比上將軍做的那張桌子,稍稍矮一截。記住了,整座金玉樓台中,主桌只有一張,那就是上將軍坐的那張桌子。為父頂多算一個主陪。」
「這……」呼延豹還要爭辯。
大都督呼延瑭手掌輕輕一切,止住呼延豹的話頭,道:「就按我吩咐的去做。豹兒,你還年輕,閱歷尚淺,還不知道朝堂的暗流洶湧與風浪兇險。天策上將代表的是朝廷,他凌如玉更是貴妃娘娘的親信,把持軍權,權傾朝野。他這次來,為父已經從京城獲知些許信息。他沒有動我們呼延家,已是萬萬大吉。咱們切不可造次,怠慢了上將軍。」
「是!孩兒立即照辦。」呼延豹臉上陰晴不定。
父子倆的對話,被站在門外的柳詩詩聽得一清二楚。這下,她大概明白,那個呼延豹大公子密謀的一切,都是避著他的父親,自己一人所為。而在這鈺州城內,在這東境,若無大都督的鼎力支持,呼延豹的算盤打得再響,怕是也難如願。
在這都督府,雖然呼延氏將她柳詩詩視作工具,但呼延豹大公子對自己還算情真意切,頗有幾分真情。自己想勸住呼延豹,可又礙於凌如玉的威脅,不能提點得十分明白和露骨。再者,憑自己的低微身份,即便苦苦相勸,怕也勸不住呼延豹大公子。
聽了剛才呼延父子的對話,怕是大都督呼延瑭對他兒子的冒險行徑是一無所知吧。為今之計,或許只有大都督呼延瑭能止住他兒子的禍事了。
柳詩詩想了想,悄然掩身而去,在金玉樓台園子里的一條石道旁的大樹下候著。這條石道通往大門。若要離開金玉樓台,都要走這條石道,去往大門。
過一會,大都督呼延瑭果然邁著方步走來過來。待他走到近前,柳詩詩閃身,從大樹下走出來,微微欠身施禮道:「詩詩講過大都督。」
大都督呼延瑭從上到下打量她一番,沉聲道:「詩詩,你怎會在此?你不是應該在翡翠山莊里,陪上將軍嗎?」
「是上將軍親口命大公子把奴婢接走的。」
「那你也不應該出現在這啊。你最適合的地方,應該是在春潮別苑。」
「不敢欺瞞大都督,是大公子帶奴婢來此的。」
「哼……」大都督呼延瑭叱道,「好大的膽子啊。既是如此,你竟還敢主動出現在本都督面前。是要主動受罰嗎?」
「詩詩冒死來見,只為奉上一句忠言。」
大都督呼延瑭直視著柳詩詩,冷冷道:「說。」
「都督。」柳詩詩一下跪在地上,「懇請大人規勸大公子,安分守己,不可押上身家性命,心生妄念、冒險妄為。」
「心生妄念?冒險妄為?」呼延瑭疑慮道,「說的是他對你嗎?」
「奴家一介賤婢,何足掛齒。大公子對奴家做任何事,都理所當然,怎會押上身家性命?!」
「那你所指何事?」
「奴婢言盡於此。大都督英明睿智,定能猜透奴婢所說之事。」
呼延瑭想了想,小聲道:「詩詩,你是指上將軍凌如玉?」
柳詩詩沒有答話,只即刻頓首伏地,長跪不起。
「這個愚蠢的逆子。」呼延瑭瞄了眼跪在地上的柳詩詩,丟下一句「起來吧」,便急匆匆地回府去了。柳詩詩的話,確實挑動了大都督敏感的神經。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回到都督府,大都督呼延瑭就鑽進書房。閉目思慮良久,他把管家叫來,「這些日子,你把咱們呼延家族的產業、田地、資材都盤點清楚,然後交給我一份清楚的賬冊。」
「好。小人這就抓緊去辦。」
「還有,用過晚膳后。你把大公子、小公子都叫過來,讓他們到書房候著。」
「好的,大人。」
待管家走後,大都督呼延瑭就起身,徑直去了美妾的別苑。這美妾是大都督呼延瑭剛納的新人,才二十齣頭,是春潮別苑的紅葯先生從鈺州城千挑萬選,找出來的可人兒。紅葯先生還將這美妾悉心教導了兩年,才送到都督府上。無論是容貌,還是性子,都是完全照著大都督呼延瑭的口味,選來的美人兒。
因此,第一眼看到這姑娘,大都督呼延瑭二話不說,即刻就納做了妾,收入府中,當晚就與其同床共枕。第二天大早啊,大都督呼延瑭還厚賞了紅葯先生千兩黃金,誇她這事辦得漂亮。
一般晚膳,大都督呼延瑭都是與這美妾一起吃。古人云:秀色可餐。每次與這美妾共進晚餐,年逾古稀的大都督呼延瑭都會忍不住多吃幾碗飯,多吃幾口山珍海味,多喝那麼一杯藥酒。因為啊,他一想到,接下來要在床榻上摟著這年輕美麗的身子,要狠狠地干一番體力活,他就要多吃,還得吃好。在與年輕美妾的戰鬥中,大都督呼延瑭向來是自信的。也不是吹,大都督呼延瑭老當益壯,雄風不減當年,每一次都能把美妾弄得香汗淋漓,嬌喘吁吁。所以呢,雖然這美妾比大都督小了差不多五十來歲,但時日一久,這美妾對大都督也相當依戀。
按慣例,用過晚膳,大都督呼延瑭便要擁著美妾,滾入帳幃之中,大行好事。但今天不同往日,自從聽了那柳詩詩的一句忠言,大都督呼延瑭心頭總覺得不踏實,眼皮還微微跳了幾下。他端著酒杯,借著搖曳燭光,久久地凝視著美妾那張嬌美的臉蛋,心底生出一絲絲惶恐。那惶恐就是一種擔憂,他有點擔心,眼前擁有的一切突然失去。
不,絕不能輕易失去。他搖頭,喝下一口酒,把酒杯放桌上。
那美妾以為還是一如往日的程序,柔聲道:「大人,奴婢先伺候您沐浴。最近啊,奴婢託人弄到一款虎薩國出產的麝香精油。沐浴完畢,奴婢給大人抹上,定然會讓咱倆意趣無窮。」
但這次,大都督呼延瑭不像往日那般欣然而往,淡淡道,「我還有點公務,要去書房處理一下。等處理完公務,再來陪你。」
「好。」美妾嫣嫣一笑。
書房裡早掌了燈,大公子呼延豹、小公子呼延文也早早地就在書房外間的花廳候著。呼延豹有點納悶,父親大人很少同時召他們兄弟二人一起過來。一年到頭,也就是大年初一,他們兄弟二人常常一同來給父親大人拜年,問安。今天,他們兄弟二人一起來,還真是少見。
呼延文與呼延豹同父,不同母。兄弟二人平素來往不多,有兄弟之名,但兄弟之情恐怕沒有太多。
大都督呼延瑭來到花廳,掃了一眼他們兄弟二人,道:「豹兒,你跟我來。文兒,你等著。等我叫你時,你再進來。」
呼延豹跟著父親來到書房,又進到裡間,是個小小的佛堂。供桌上供奉的是呼延瑭母親的牌位。有點昏暗,呼延豹看不清父親呼延瑭臉上的表情。
「豹兒,你執意要做那些事嗎?」呼延瑭沉聲問道。
父親這麼一問,呼延豹心想,父親大概都知道了。「是的。這次與王爺聯手,孩兒這次有十足把握…………」呼延豹還想自己的計劃,全部說與父親聽。
東境大都督呼延瑭擺手止住他的話,道,「為父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也不想知道。但是為父請你記住一句話,你既然不想收手,那你所做的任何事,與為父無關,與整個呼延家族無關。一切事情,都是你呼延豹一人所為。一切後果,也由你呼延豹一人所承擔。」
「父親,你這是什麼意思?」
「以後,你就明白了。為父不阻攔你。懂了嗎?」
不阻攔我?!那言下之意,就是成全我。那父親雖然不會明面上幫我,應該會在暗中幫助我。那呼延豹似乎一下就被點透了。他立即拱手作揖道:「多謝父親。」
「嗯。你走吧。」東境大都督呼延瑭親自把大兒子呼延豹送出書房,還送到花廳,看著呼延豹的背影沒入夜色中。
一轉身,他會小兒子呼延文說:「隨我來。」
呼延文跟著呼延瑭來到書房。呼延瑭從匣屜中拿出一塊都督令牌,交給呼延文,「你拿著我的手令,去三十裡外的鐵甲營,調集八百精銳。兩日後,悄悄埋伏在金玉樓台外的西子湖畔。金玉盛宴開始后,聽我命令行事。」
呼延文有點不解,但還是領命道:「是。」
「文兒,此事干係重大。關係到我們呼延家族的成亡興衰,萬不可耽誤。」
「放心吧。父親,孩兒一定辦好此事。」
「那就好。快去吧。」大都督呼延瑭拍了拍呼延文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