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地下血潭
恆檐頭都沒回,一張束仙網扔了過去,把蘇止微當頭兜住,道:「好好待著,你們對付不了。」
話落,一劍擋開衝上來的藤蔓,腳尖點地而起,在空中挽了一個劍花。
劍在前頭劈出一條路來,恆檐輕盈地落在太陰玄龜的頭部,替它清理掉那些糾纏的藤蔓。
很快,太陰玄龜的嘴得到釋放,張口咬住撲上來的藤蔓,瞬間滿嘴血腥。恆檐見此,轉身前往他處。
周呂見他應對得遊刃有餘,不禁放下心來,轉頭卻見蘇止微掙開了束仙網,走到尚晚面前,冷聲道:「把陣法打開,讓我出去。」
尚晚正緊張地看著外面,聞言轉過頭來,眼神卻定格住了。
只因她忽然想起,對方慫恿自己送玩偶的樣子。略一沉思,眸光便冷了下來。
「……好啊。」
她勾唇一笑。
出去了又能如何?
那妖物她都對付不了,蘇止微與她修為相當,出去也不過是送死。
女人對同類有一種天然的敏感,尤其是對情敵的挖掘,到了現在,尚晚如何想不明白這個蘇止微對恆檐的態度?
她笑得瀲灧,狐狸眼彎了起來,一字一句滿含算計:「我這就讓你……」
「出去」兩個字停在了嘴裡,半響沒能吐出來,尚晚臉色一頓,雙目忽然放空。
其他人並未發現她的變化,周呂與白觀連忙勸人。
「蘇師姐不可!」
「師姐……師姐你先別衝動!大師兄讓我們在此等候,你若這時出去,大師兄說不定還得顧忌你……」
「是啊師姐,那妖物……唉!尚晚師妹,你做甚麼!?」
周呂和白觀一起拖著蘇止微,那邊站在仆衛後頭的尚晚忽然轉了個身,走向了防護光罩。
她身後僕從的注意力全放在蘇止微這邊,竟沒能第一時間攔下。
「小姐……小姐你去哪啊??」
「外面危險,您現在應該進艙室才對!」
「小姐怎麼不說話?小姐這是怎麼了!?」
……
眾人衝上去,試圖拉住想要靠近光罩的尚晚。
倒是奇了,以尚晚築基初期的修為,愣是連幾個築基後期的僕從都拽不住。視若無睹地穿過靈舟的防護罩,甩開身後的僕從,一頭跳了下去。
眾僕從直接傻了。
蘇止微也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仆衛們連忙撲倒船邊,喊道:「小姐——!」
卻已不見半個人影。
靈舟內亂作了一團。
在外殺藤蔓的恆檐也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大喊道:「發生何事?」
「小姐掉下去了!」
旁邊的人補充道:「小姐她自己跳下去的!」
「小姐像是被什麼東西控制了,喚著不應!」
「莫非那妖物還能擾人心志!?」
「是妖血!妖物里的血!我方才看到小姐身上有那妖血!」
眾人頓住了。
只因那妖血,現在恆檐身上的最多。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這個空隙中,又有一批妖藤撲上來。
恆檐來不及多想,只得提劍繼續殺敵,得出空隙才出手清理身上的妖血。
但已經沾到了肌膚上,誰也不知道有沒有作用。
眾人緊張地盯著他看,卻半晌不見有什麼異常。
倒是那妖藤,打著打著,就不動了。
……
下方是一片山脈,長滿了樹。
樹影交錯,一片漆黑,連點月光都透不進來。
「尚晚」下來以後,先是在地上巡視了一番,黑夜並不能阻止她視物,她在林子裡頭悠悠地逛著,走得很慢。
不斷有墨綠色的藤蔓從底下鑽出來,從她耳邊呼嘯而過,又掉頭朝她發動了攻擊。
但只要近到她身周十丈內,全都會化為齏粉。
走了一圈后,「尚晚」停下腳步,在原地站了一會。
接著視線往下,落在一朵開得正艷的小花兒上。
小花兒在風中搖曳生姿,很幸運地躲過了一根又一根的藤蔓。
然而下一刻,那花兒下的土層突然鼓起一個包來,猛地往旁邊掀開。花兒被無情地扔到了一邊,緊接著一根藤蔓破土而出。
「尚晚」一下將那藤蔓抓在了手裡。
藤條在她手裡左右掙扎,卻怎麼也掙脫不開,十分乾脆地自斷枝條,才得以收了回去。
「尚晚」握著那一小節像是柳樹枝樣的藤條,盯著依舊平整的地面若有所思。
片刻后,那一處的泥土忽然開始掀動,像是有把鏟子在裡面挖掘,不一會便有了一個坑洞。
坑洞越來越深,還自動形成了階梯,「尚晚」順著階梯往下,兩旁的泥土自動分開,形成了通道,讓她走得毫無障礙。
通道蜿蜒而下,不知走了多久,在前方豁然開朗。
潺潺的流水聲從遠處傳來,伴隨而來的還有重重回音,十分悅耳。
「尚晚」展目望去,發現這裡是一個巨大的溶洞,處處有著像鐘乳石這樣的天然標誌。
洞內依舊黑暗,天然的石塊中間勉強算是一條道路,岩石泥壁極為潮濕,想必往前走就能見到水流。
「尚晚」從開鑿而出的洞口跳下去,順著水流的聲音走,越往前,那聲音越是清冽。
路邊開始出現一些細小零碎的屍骨,應該是不知死活惹惱了這裡的主人,喪生在此的小動物。
又行了一段,視線所及的地方開始有了大型生物和人類的屍骨,在一個轉彎的地方,出現了一個極寬闊的水潭。
不,
應該稱之為血潭。
血潭的「水」呈現紅色,中間有一顆高大的柳樹,樹葉並非正常的翠綠,而是深重的墨綠色。
它大部分枝條自然垂落在潭中,小部分刺穿四周的土層伸出地面,為它捕獵食物。
若是忽略周邊的環境,以及倒豎的枝條,應當會覺得這只是一顆普通的柳樹。
「尚晚」向前走了幾步。
察覺到她的到來,那些垂落的枝條忽然揚起,齊刷刷朝她甩了過來。
見此情況,「尚晚」停下了腳步,也未見她有什麼動作,只看得紅光在眸中一閃,那些衝過來的枝條上便無端燃起了火焰。
兇猛的火勢一下從端部燒到了根部,眨眼間便將整棵樹點燃。
溶洞中立時爆發出一陣怨鬼般的尖嘯嚎叫,似九幽地獄下鎮壓的無盡鬼魄一齊發聲,尖厲聲讓人頭皮發麻。
地下伸出無數只鬼手,或血肉模糊,或白骨森森,爭前恐后地對準「尚晚」的腳踝抓去,似要將她拖入它們所處的無間地獄中。
「尚晚」低頭看了一眼,面不改色,沒有表情地抬起一隻腳,一根白森森的骨爪便被輕易地碾碎,化為一層白灰鋪在地上。
上面還蓋了個鞋印兒。
她一步步往前走,底下的鬼手不能傷她分毫。
一路走來,後方的道路已是一片肉糊與骨灰,鬼手似乎受不了她這樣的摧殘,紛紛退縮回到了地底。
鬼哭狼嚎聲猶在洞中響徹,「尚晚」站在水潭邊,靜靜地看著眼前滿是屍身碎骨的血色潭水。
直到整顆樹燃燒殆盡,她才抬頭望過去。
與別處的累累屍骨不同,血潭中間的土地上不染一絲血跡。
焦黑的泥土上,躺著幾個剛被抓下來,尚且還「新鮮」的……屍體。
以及,一個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