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水壩殺人案

辦公室里，東方鄺正翻看著·厚厚一疊的卷宗，上面記錄著半年以來發生的大大小小各種案件，小到街頭搶劫，大到情殺，仇殺，隨即殺人案件，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因為停職的一年雖然人不在警廳，但每次有案件發生，他都會以一個普通市民的身份去了解。但他只是因為櫻子的死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他自責自己沒有一直陪在她的身邊，沒有保護好她。想著，他憤怒的將手裡的卷宗丟到地上。卷宗在光滑的水泥地板上滑行，停在了一雙黑色皮鞋面前。

「你，來我辦公室一趟。」滿臉嚴謹的中年男人丟下一句話，轉身走了出去。

東方鄺背著雙手，對面坐著的男人拿著他的證件來回查看。

「保護得不錯嘛這一年，換做其他人，停職就會直接收回證件。」他說著將證件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局長，我想回來..."東方鄺眼神堅定。

「過去這一年時間，沒有一點點消息，今天突然一下想通了？」男人嚴厲的打斷了他。

「是因為櫻子吧。」他嘆了口氣，東方鄺依舊堅定地看向前方，沒有回答。

「東方，你是我帶出來的，八年前，你剛來警廳，我就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年輕時候的影子，正義，有幹勁，在後面的幾年時間裡，你也向所有人證明了，你能力很強，大大小小的案子，你都可以處理好。但是東方啊，我們身為警察，隨時都有為國家，正義犧牲的準備和覺悟，僅僅因為一年前的水壩殺人案，所有人眼中的重案探長，變得畏手畏腳，不可惜嗎？」局長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我沒有....」聽到水壩殺人案，東方的眼神開始飄忽，背在身後的雙手不自覺的顫抖。

「刑偵組的王牌警員，東方鄺，面對兇手挾持人質，果斷地擊斃.....」

「局長，求您了，別說了....」東方鄺打斷了他，語氣中甚至透露出哀求。腦海中開始浮現當時各種各樣的情景，湍急的水流，巨大的機械運作聲，人質微弱的求救聲。

「嫌疑人剛剛從第三大街逃離，去往水壩方向，嫌疑車輛為白色四人座，注意，車上有人質！」對講機里不斷傳出聲音。

「收到，我會跟緊他。」東方鄺回復著，右手猛打方向盤，車子迅速調轉方向，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兩道痕迹，緊接著向著反方向駛去。

「東方！我們也正在路上，千萬小心，對方手裡有人質！」對講機傳出了裡子的聲音。

「收到，放心吧。」東方目不斜視地回復了一句，再次用力踩下油門。

街道大樓的巨型屏幕上正播放著新聞：今日下午13時，一名中年男子在購物中心進行搶劫，導致現場兩名工作人員受傷，嫌犯身上攜帶有手槍，現在正挾持了兩名人質往水壩方向逃離，警方正全力展開追捕，請各位市民注意安全，我們也會實時跟進案件進度。

東方鄺不斷躲避著車流，遠處的白色轎車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徑直在路上橫衝直撞，還不斷鳴槍驚擾四周的車輛。在駛入通往水壩的大橋時，子彈擊中一輛貨車，導致其側翻，擋住了東方鄺的車。他急忙剎車，差點撞了上去。

「可惡！我是東京警視廳刑偵科警察！從現在開始，所有車輛禁止通過大橋！」他左手拿著證件攔住後方的車輛，右手持槍開始朝著水壩狂奔。

「裡子！大橋上有車輛側翻，你們過來維持秩序，別讓車流和行人進入，我去追他！」他一邊狂奔一邊通過對講機通知裡子。

「收到！我們封鎖好后就去支援你，一定要小心!」

"收到！"東方鄺收起對講機，翻身跨越圍欄，從小道直奔前方的水壩。

水壩偌大的入口處，白色的轎車斜停著，看上去人離開的很匆忙。東方鄺警惕的倚著牆往前挪動腳步。他輕輕探頭，保安室里沒有一點動靜，待他上前查看，保安人員趴在地上，沒有了生氣，鮮血沿著身下留到屋子外。

「裡子，水壩入口保安室有一人遇害，你們到了之後不要貿然進入，等我了解清楚水壩內的情況之後通知你。」東方鄺匆匆通話后，繼續小心翼翼地往內部探尋。

長長的鐵梯上七七八八橫著幾具工作人員的屍體，基本都是子彈命中要害，當場死亡。但現在他沒有功夫查看，只能祈禱著人質還安全存活。沿著梯子越往上，視野越開闊，水流的聲音也愈發的震耳欲聾，大顆大顆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滑下。大概十分鐘后，東方鄺終於達到了最高層，也就是水壩頂端的邊緣，他喘著粗氣，望了望腳下，近百米的落差讓他有點頭暈。他轉身，遠處幾個人影漸漸能夠通過肉眼看清。

「站住！別動！」他一邊狂奔一邊怒吼著，人影彷彿聽到了他的聲音，突然停在了原地。東方鄺扶著發酸的雙腿，終於和嫌疑人成功對視。他是個中年男人，臉上寫滿了歲月的痕迹，不修邊幅的鬍鬚倒也體現了他是個不怎麼嚴謹的人。絲毫不突出，甚至可以說是矮的身高讓他挾持人質的動作都顯得有些滑稽。

「東方警官？」嫌犯叫出了他的名字，在他的腳下，滿身傷痕的少年艱難的蠕動著，而他前面，滿臉驚恐的少女止不住地抽泣，手槍正對著她的頭部，讓東方鄺根本找不到設計的角度。

「藤田輝，38歲，有多次入室搶劫和故意傷害罪名，兩個月前剛從監獄服刑出來，不過從你的行為來看，是在裡面沒有待夠嗎？」東方鄺沖著他大喊。

「嘿嘿，你還是做了不少功課啊。」藤田的語氣有些戲虐，根本看不出一絲慌張。

「我猜，你應該正在觀察有沒有合適的角度和機會擊斃我吧，警官。」他笑著，直接道出了東方鄺現在的窘迫。

「你挺聰明的。」東方鄺收起了瞄準姿勢。

「哦？現在是準備跟我談判了嗎？」彷彿一切都在藤田的預料之內。

「雖然很不情願，但是你說對了，放了人質，你可以提條件。」東方鄺收起了手槍。

「東方警官，你知道這樣的場景我經歷過多少次嗎？甚至我都能猜到你接下來會跟我說些什麼哈哈哈哈！」藤田說著大笑起來，表情異常的癲狂。

「.......」東方鄺明顯沒有猜到對方會是這種反應。

「你的目的呢？」他沉默了半響說道。

「你可以猜猜啊。」藤田伸長了腦袋，眼睛睜得很大，彷彿下一秒眼珠就會奪眶而出。

「情殺，不是，仇殺，也不是，因為你的目標完全是隨機的。所以，是為了宣洩什麼嗎？」東方鄺回答。

「東方警官，你和我不一樣，我們不是一類人，你看看你現在，多威風，第一警長，高高在上，受人愛戴，罪犯剋星嘛哈哈哈！」藤田又開始狂笑。

「你到底想說什麼？」東方鄺有些不解。

「那我們呢！？你知道嗎，剛開始我也有一份體面的工作，美滿的家庭，我不偷，不搶，本本分分干著自己的工作，可是為什麼，僅僅因為我年紀大了一點，就被新來的菜鳥淘汰，被公司像扔垃圾一樣丟掉？好，我可以再找一份工作，從頭做起，因為我還有家人。可是又為什麼，在我白天忙的要死要活了，晚上回到家，躺在我老婆身邊的是另一個男人！孩子也不是我親生的！他們合夥針對我，把我辛辛苦苦積攢起來的家業全部奪走，凈身出戶，一無所有！我只是在網上訴說了一下我的憤怒和無奈，無數的人開始在電腦上，手機上攻擊我，數落我哈哈哈哈哈！」藤田愈發的癲狂。

「你知道嗎？那種被奪走一切的感覺？是我的錯嗎？是這個社會的錯！這個世界的錯！憑什麼就該我遇到這種事情，那些人又為什麼要來攻擊我，看我的笑話！我做錯了什麼啊，高高在上的警官大人，可以告訴我嗎？」他狂笑的臉上莫名流下了淚水，語氣中透露出不解和哀求。

「你聽我說，沒有什麼是不可以解決的，相信我，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你先放下武器好嗎？」東方鄺攤開手，他現在只想儘力安撫藤田輝的情緒。

「哈哈哈哈，東方警官，你知道我今天一共殺了多少人嗎？整個水壩里的人，加起來快十個了吧，我現在放下槍，等待我的是什麼我比你更清楚。」藤田冷笑著用槍在少女的身上遊走。

「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相信我。」東方鄺放低了姿態，微微蹲到地上，示意他放下武器。

「東方警官，你說，這個世界是不是只對我有這麼大的惡意啊，每次看到那些身居高位，無憂無慮的人，我就會異常的難受，噁心！」他抬頭看著天上飄過的雲，眼神有些恍惚。

」藤田，每個人活在這世上都不容易，不只有你遇到這種情況，放下槍好嗎，我送你回家。「東方鄺極力控制著自己的身體。

」家？我的家在哪啊？東方警官，你知道我為什麼選擇來這裡嗎？因為我沒想著活到明天，這裡挺好的，離天空這麼近，你知道嗎，我小時候最喜歡看天空了，就好像天上什麼煩惱都沒有，那麼藍，那麼清澈，和著糟糕的生活完全不一樣。「藤田的眼神開始變得凌厲。東方鄺右手緩緩伸向了腰間的槍套。

」雖然我不懂藝術，但是像這樣結束，好像也還不錯。「沒等東方鄺反應過來，藤田對著地上的少年扣下了扳機，子彈瞬間貫穿他的身體，鮮血就像蒲公英一樣四散開來，少年停止了掙扎，被藤田一腳踢下了水壩，落進水中。

」藤田！「東方鄺暴起，舉槍瞄準了他。

」開槍吧，東方警官。「藤田再次將手指放到了扳機上。下一秒，手槍發出了子彈不足的機械聲，那一瞬間，東方鄺毫不猶豫的射擊，子彈從少女耳邊的散發呼嘯而過，集中了藤田的脖子，他被衝擊力震得向後仰去，少女也同時跌倒，想著邊緣滑去。東方鄺丟掉手槍，撲了過去，抓住了少女的衣領。

」啊！救我！「她驚呼著，因為失重，雙腳不停地擺動。

」沒事了，我抓住你了，別亂動。「東方鄺吃力地緊緊拉住少女，將她一點點向上拖拽。

望著四處的鮮血，少女不停顫抖著，突然，一陣劇痛從東方鄺的腰部傳來，讓他倒吸了一口冷氣。藤田右手握著一把小刀，刺進了他的身體。

」呃...「東方鄺吃痛，但是雙手依舊緊緊抓著少女。

」東...東方警官，你就帶著愧疚在這個世界苟活下去吧！「藤田露出被鮮血浸染的牙，破口大笑著，接著猛地向後翻滾，掉下了水壩，而他的手在最後一刻，死死攥住了女孩。

衣服的撕裂聲，藤田的狂笑聲，少女越發遙遠的絕望的求救聲在一時間鑽進了東方鄺的腦子。藤田在下落的過程中，臉上居然還掛著笑容，而一旁的少女，臉上的驚愕和絕望深深印在了東方鄺的眼中。東方的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那一瞬間崩塌粉碎了。

他獃獃地望著手裡那一縷殘破的衣服碎片，腦海里充斥著藤田的笑聲和女孩絕望的臉，他起踉蹌地起身，湛藍的天空變得灰暗，他突然感覺四周安靜下來了，遠處裡子的呼喊聲，巨大的流水聲，都離自己越來越遠。

」水壩十名員工遇害，嫌疑人與女孩的屍體在當晚凌晨於下游發現......「電視的報道聲模模糊糊傳入東方鄺的耳朵，他雙眼空洞，顫抖的雙手依舊捏著少女衣服的殘骸。

」鑒於你最近的心理狀態，我決定讓你暫時停職，復職日期待定，就當給自己放個長假，好好調整狀態吧。「局長拍了怕他的肩膀，走出了辦公室。

東方鄺好像沒有聽見，低頭看著手中的少女衣物，腦中迴響的依舊是藤田的笑聲，一遍又一遍，聲音越來越大，一次次的刺痛他的神經。

」東方警官，帶著愧疚，繼續在這個世界苟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