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次治五 初十七2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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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恩走入診室，映入眼帘的是一個身材纖細的年輕女人的背影，她與剛才門外遇見的瑪麗修女截然不同穿著一身白色長袍，只有腰間絲帶是黑色的。此時她正背對著他站在窗檯邊透過窗戶望向外面的景色。應該是意識到有人進入，她便有些木訥地轉過身來，見到是一個陌生男人後迅速將目光轉移到地板上，緊抿雙唇，身體不自然得開始顫抖起來。

「我叫緒恩，來自查那帝國。受赫爾松醫生委託為您治病」，緒恩見對方很緊張，就選擇了開門見山，用特魯埃語不緊不慢地說道。

年輕修女只是略微點了點頭，可目光依舊停留在緒恩身前一米距離的地板上。緒恩此時也認真打量起眼前的這位胸前掛著銀質十字架的特蕾莎修女。

雖然背光，無法看得非常真切，但依舊能看出她皮膚白皙，容貌清新脫俗，原本一定是萬里挑一的美人胚子，但現在卻是瘦的有些脫形，眼睛周圍有著濃重的黑眼圈不說，黑色眼眸空洞沒有絲毫的神采，雙唇有著病態的深紅，整個人看上去就好似在寒風暴雨中搖曳的花朵，下一秒就可能被蘭催玉折，不禁讓緒恩產生我見猶憐之感。

「您不用這麼緊張，這樣，您就坐在這把椅子上，臉朝著窗戶背對著我，我就坐在您身後給您治療，這樣也許您會感覺好受些。」緒恩拎起桌旁的一把椅子，搬到年輕修女的身旁，隨後自己重新返回寫字檯邊，坐進了另外一把椅子里，並將文件夾放在了桌子上。

年輕修女見緒恩距離她大概有五步的距離便似乎稍稍放下了心，毅然轉頭面向窗戶並坐進了椅子。數息之後身體平復不少，也不再明顯顫抖了。

「這次治療時間預計為一個小時左右，和之前一樣，在正式治療開始之前，我想問幾個問題，您只需要點頭搖頭即可。您聽得懂查那語嗎？如果您聽得懂，這對後面的治療會有很大的幫助。」

年輕修女點了點頭。

雖然在意料之中，緒恩依舊露出微笑，隨即他換成查那語開始詢問道：「那查那官話聽得懂吧？」

年輕修女再次點了點頭。

緒恩滿意地在卷宗的空白頁上開始記錄起來。

「赫爾松醫生轉給我關於您的資料並不太完美，請允許我再花點時間核對下。」他記錄完之前的問題，抬頭轉向年輕修女。「聽說您是一位查那貴族，不知道您會寫查那文字嗎？」

在如今的查那帝國，會寫字的貴族女人可真的不算多。

對方又是一陣點頭。

「那太好了」，緒恩興奮地站起身，將之前準備好的幾張空白紙箋和一隻水筆從修女身後遞了過去，「如果有其他想要表達的內容，您可以寫給我，如果無法用文字描述，您也可以畫給我看。」

年輕修女接過紙筆后，緒恩重新回到他的位子上。

「您的查那名字能寫給我嗎？我希望以後在治療的這段時間裡直接用原本的名字稱呼您。」

年輕修女明顯怔了一下，她先是搖頭，然後在空白的紙箋上潦草地寫下了這麼幾個大字：記不起來了。最後舉過頭頂顯示給緒恩看。

「您住在查那國哪裡？」

這次她倒是沒有什麼猶豫，直接寫了兩個字：盛京。

「能告訴我令尊令堂的情況嗎？」

她想了一會兒，寫下了：父親五品戶部郎中母親健在。

原來只是一個中層幹部，緒恩心中暗道。

「那您記得是怎麼到達這裡的嗎？」

對方這次又是搖了搖頭，將之前寫的記不起來了的那張紙再次舉過頭頂。

緒恩在上一世的心理治療時數超過1000小時，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他判斷病人應該是得了應激性的心理障礙，無數案例證明催眠療法對其最有療效，而催眠療法又是他最為擅長的。

簡單來說，就是由於受到了某種強烈刺激，病人出於對自身的保護，主動選擇放棄了潛意識層的某段記憶，從而造成了部分記憶的喪失，而緒恩更是相信她目前的失語，也是由於這個原因導致的。

但他忽然想起從傳統查那國的醫學理論來看，固本與治療同樣重要。因為要對其進行心理疏導，不免要讓她重新拾起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這也是最終能否治癒的關鍵，而如今她孱弱的身軀是否能順利的經受住是一個無法迴避的問題，弄的不好，反而會適得其反，加重她的病情，所以他決定穩紮穩打，採取漸進式治療方式。

「那我還是稱呼您特蕾莎修女吧」，緒恩再次站起身，將對面書桌旁的另外兩把椅子並排搬到了修女的身旁。「說說最近的情況吧，最近您應該經常失眠吧？」

修女重重地點了點頭。

「因為做噩夢嗎？」

修女繼續點頭。

「夢見了什麼？」緒恩問詢的語氣依然波瀾不驚。

修女低頭寫了兩個詞語：溺水、血海。雖然她無法言語，但緒恩發現此時她握筆的手又再次顫抖了起來。

「我現在就開始治療了，請先把紙筆放在地上，請放鬆身心。等下若是困了，就躺在身旁的椅子上，今天有些匆忙沒有準備，下次我會讓赫爾送醫生準備一張貴妃沙發來。」

緒恩站在修女的身後，從懷裡將整隻懷錶取下，一手拿著錶鏈的一頭，一手舉著懷錶與錶鏈保持同一水平線，放在修女的眼前，接著集中注意力低聲催眠起來：「請目不轉睛盯著擺動的懷錶，您現在感到非常疲勞，眼皮非常重，非常重，您將會重新進入深層睡眠，沒有任何夢魘能打擾到您，安靜地睡吧。」

伴隨著催眠聲，緒恩用力拋出懷錶，懷錶開始如同鐘擺般擺動，年輕修女的眼神愈發渙散。數息之後，緒恩右手忽然打了一個響指，她的眼睛終於完全閉上，隨即身體軟軟地倒在身旁的椅子上。

緒恩將書桌上的資料重新夾在腋下，迅速離開診室。一出門就看到了坐在門外的瑪麗修女。瑪麗修女正看著一本書，眼睛餘光見到了緒恩便立刻站起身向他走去。

她內心感到奇怪，緒恩只進去了十分鐘，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緒恩見到瑪麗修女慌忙將食指放在嘴邊，在她張口說話前做出了一個安靜的姿勢。隨即便輕聲對說道：「我讓特蕾莎修女先好好睡一覺，等她醒了麻煩您通知我一聲，我就在樓下客廳等著。對了，科莫林修道院離這裡有多遠，你們要花多長時間在路上？」

「我們的修道院離這兒不算遠，就在美因茨和巴登的中間，只是山路不太好走，單程大約需要一個半小時吧。」

緒恩思索片刻說道：「如果下午五點前還沒醒的話，麻煩您去叫醒她。」

瑪麗修女點了點頭說道：「聖光在上，醫生，她現在的狀況怎麼樣？之前吃了一些有助睡眠的藥物，但並沒有太大的起色，似乎每天晚上她只能睡上二三個小時，您又是怎樣讓她這麼快睡著的？」

「您聽說過催眠術嗎？我剛才就催眠了她，是的，她的情況很糟，眼下需先調理下身體，還好她還年輕，應該能緩過來，等下我會開幾個藥劑方子，對了她平日胃口怎麼樣？」

「原來是催眠啊，我聽說過，沒想到您竟然會催眠術。」瑪麗修女睜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隨即她有繼續說道：「這些天她的胃口越來越差，昨日里也就喝幾口蔬菜湯。」說到這裡，瑪麗修女不禁嘆了一口氣，眼中剛泛起的神采再次暗淡了下來。

「這可不行，這樣下去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都會垮掉的，您一定要想辦法讓她多吃點，而我也會加入一些開胃的藥劑。」

「好的，我一定儘力，那就麻煩您了。」

兩個多小時之後，緒恩準時從冥想中醒來，看了一眼懷錶，重新整理了下裝束，再次走上二樓。

此時特蕾莎已經被瑪麗修女喚醒，正在診療室內對著窗戶整理因為熟睡而稍顯雜亂的髮型。見緒恩走了進來，特蕾莎略顯害羞，迅速將頭髮歸攏好，拾起放在地上的紙筆，匆忙寫下：感覺好多了，謝謝您，這幾個字。接著便是深深鞠了一躬。

「感覺怎麼樣？」緒恩望著恢復了些神採的特蕾莎笑著問道。

「還想再睡。」特蕾莎又寫下這幾個字，舉起紙箋放在胸前。不自覺自己也抿嘴笑了。

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補充了睡眠，此時特蕾莎那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紅暈。

緒恩笑著回答道：「慢慢來，我有信心一定能治好您。接下來您可要多吃點東西，這樣身體才能配合我的治療，在最短的時間內實現康復。」

特蕾莎不住點頭，瑪麗修女攙扶著特蕾莎，也激動地插話道：「謝謝您緒恩醫生，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特蕾莎在笑，太好了。耽擱您這麼久的時間，我代表科莫林修道院真誠地對您表示感謝。」

此時窗外的夕陽忽然在烏雲中終於露出臉，照射在特蕾莎的身上。在緒恩的眼中，站在窗檯邊的特蕾莎在落日的襯托下顯得熠熠生輝，彷彿周身環繞著五彩霞光，猶如天女下凡一般，讓人怦然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