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大學社交第一課》里寫，在大學里想要尋找美好的友誼，那就必須嘗試積極報名學生社團、參與集體活動。

像德斯蒙特這樣，希望在新的城市、新的學校里，廣泛交友的，必然不會放過這個結識眾多同學的好機會。

不過，由於對哥譚的了解都是來自網路的隻言片語，小鎮青年難免困惑，陷入了恐怖的抉擇地獄。

課後，同學們都稀稀落落地走光了。

他苦惱地皺著眉，看向左手邊，「溫斯蒂，你呢？你決定加入什麼社團？」

換了一件帶花邊，但整體和昨天差不多的裙子，女生的回復不帶一絲遲疑：「靈異研究社，我已經提交過報名表了。」

「聽起來很有意識。」德斯蒙特點點腦袋，「主要是研究幽靈的社團嗎？」

「不止這麼簡單。他們還會舉辦碟仙通靈、尋找吸血鬼、探索麥田怪圈的活動，總之，一切超自然現象，都是社團研究的課題。等我加入之後，我一定要把對『百慕大三角』的項目列入計劃。」

「哇，那你豈不是要做社團長？好厲害。」

德斯蒙特是隨口一感嘆，但是沒想到，溫斯蒂若有所思，有了新的靈感，「社團長……你說得對，我不應該寄希望於他們會按我說的做，首先得奪權才是。」

思量了一會，溫斯蒂抱起桌子上的書，站起身說：「我得去調查一下目前的勢力情況，明天見。」

見她離開，德斯蒙特回了一聲拜拜，又在原地發獃了一會，等到下一個上課的班的同學進來，他才連忙走出了教室。

哥譚大學實力強勁，投資豐富，因此，它的佔地面積很大，設備齊全、質量也高。

德斯蒙特漫無目的地逛到了學校里的小湖邊，坐在長長的木椅上，有些惆悵。

他和溫斯蒂不一樣，雖然對靈異研究有點興趣，但是他身邊的迪恩就是幽靈，在夜谷的夜晚見過吸血鬼，麥田怪圈嘛……市議會都說了，外星人是偽造的假象，他可不相信這種幼稚的故事。

尤其是被一致認為是外星人的超人，德斯蒙特覺得，他肯定是實驗的產物。網民的鍵盤裡，沒一句可信的話。

總而言之，興趣是有一點，但他在夜谷見多了這些怪象，早就和鄰居一樣，習以為常佔了上風，對別處的傳聞也沒有很深的探究欲。

「……」德斯蒙特雙手捂臉，「啊——好煩。」

運動類，太臭了；文化類，太沉悶了；宗教類……呵，古怪的光亮從眼裡閃過，他喃喃自語：「一群偽神……」

金色的光芒，在其眼裡幽幽浮動。

雖然可供挑選的種類繁多，但不管怎麼想，都不是心儀的合適答案。

坐在椅子上思慮良久，黑髮青年最後決定——先戰略性放棄思考，去找另一個朋友預備役看看，他不是大二的學長嗎？應該很有經驗吧。

*

此時，正在實驗室調試儀器的彼得，悄無聲息地打了一個寒顫。

「……」他看看兢兢業業、正在呼呼吹冷風的空調，心想，好像是有點低了，真不會吹感冒嗎？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照顧一下老教授的身體，把溫度調高一些的時候，手機突然彈出了一條消息框。

一般來說，這個時間他都是開了免打擾的，只有幾個特別關注的才會有提示音。

果然，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不出意外正是他的頂頭上司——號角日報的老闆J·喬納·詹姆森。

【彼得，我記得你在哥譚是吧？剛好順便去調查一下這件事，有照片最好，明天十二點之前交報告。】

從高中起，彼得就在這個報社做兼職記者，為辛苦的梅姨補貼家用。

在這個競爭激烈的工作崗位上，最開始，他只有一個優勢——他和蜘蛛俠是好朋友，可以拍攝高清的獨家照片。

當然啦，他自己就是蜘蛛俠，只要用蛛絲將手機粘在牆上樹枝上後視鏡（……）上，設定一個定時拍照的功能，就可以抓拍下自己完美擺拍的動作。

——感謝在發明蛛絲后，他還找到了溶解蛛絲的液體，不然硬扯下來的話，先不說公共環境，他那便宜的破手機也撐不了這麼作啊。

起初他興緻勃勃地將這些照片交給詹姆森，還貼心附帶親筆簽名，以為能見到新聞媒體可觀的彩虹屁。可是沒想到，隔日標題是「面具后的蜘蛛俠——究竟是嘩眾取寵的自大狂還是別具用心的浮士德*？！」

彼得：「……」

彼得：WTF？？？

詹姆森特意挑選的，是一張他和被抓住的偷車賊的合影，在刻意的文字渲染下，他那有些僵硬的擺拍，確實很像展現肌肉的大猩猩。

但是，他交上的其他照片，明明要比這張好得多啊，為什麼詹姆森要用這張？稿子還全篇都是不負責任的惡意揣測，把蜘蛛俠刻畫成為一個滿腦子筋肉、只會粗暴動手的蠢貨，和現實的他完全沒有相同點。

刷到新聞的那一天，他連上課的心思都沒了，被老師點了好幾次名。放學的鈴聲一響，他就立刻拎著書包沖向了報社。

彼時，詹姆森正在慶祝閱讀量、轉發量創歷史新高，香檳的泡沫和工作室里員工幸福的笑臉相得益彰。顯得突然闖入，一身學生氣打扮的彼得更加格格不入。

見到男孩，報社老闆高興地過來摟住他的肩，「多虧你的照片拍得好，不然，我們也沒辦法做得這麼成功！」

「……哈哈。」彼得苦笑兩聲，為了不暴露自己就是蜘蛛俠的秘密身份，隱忍地說：「是老闆你有眼光——就是為什麼要這麼寫啊？我覺得蜘蛛俠他是個好人啊，不像新聞里說的那樣無腦、自大、暴力狂……」

「你就是太年輕。」詹姆森開始吹鬍子瞪眼，「像這種戴著面具的傢伙，一看就不是好人——不然，他為什麼不把臉堂堂正正露出來？」

這也是他的錯嗎！彼得幾乎想要大喊，像蝙蝠俠、夜魔俠、就算是曾經最偉大的英雄美國隊長，不都是蒙面的嗎？怎麼會就怨在他一個人身上！

可是，不管他怎麼解釋（還得注意是以旁觀者的視角），詹姆森都鐵了心，要和星球日報走不一樣的道路，把蜘蛛俠塑造成一代大反派，作為號角日報的搖錢樹。

雖然網路上也不是全部人都相信他的胡言亂語，蜘蛛俠還是有蠻多支持者的，但就像不是所有人都喜歡超人一樣，還是有相當一部分人以號角日報所寫的為基點，發散開來抹黑他。

最開始的時候，彼得還在掙扎，企圖以一己之力扭轉詹姆森的壞印象，後來發現沒成果，他又想著，是不是應該辭職找下家？

不過，說句公道話，號角日報給的條件，確實是最優越的了，詹姆森雖然是蜘蛛俠頭號黑粉，但不管是對他這個「小鬼頭」，還是對其他員工，都好得沒話說——當然很嚴苛是真的——不像有些老闆一樣，之後拿下屬出氣。

再者，他認真考慮了一下，發現就算他真的硬氣離開，也不大可能挽回頑固的詹姆森——老闆只會換一個人偷拍，然後繼續堅定地做「反蜘蛛俠陣地」頭號人物。

「……」那算了，從黑子手裡領工資，還確實有種別樣的酸爽。

雖然，那些工資都是從他的名聲中榨出來的。

反正，就是莫名其妙，他們之間複雜的關係，持續到了大二。

在這幾年裡，正如他的超級英雄事業發展得如火如荼一樣，詹姆森的反他事業也發展得如火如荼，可以說是相互促進（？）了。

此時的彼得，已經能夠心平氣和地說出「雙贏、雙贏」這種自欺欺人的話了。

——前提是，他早就屏蔽了一切和號角日報相關的賬號，也不會自討苦吃去找自己的負面新聞。

在入選交換生計劃的時候，其實他心裡還是有些小竊喜的，當天就跑去和詹姆森說：「老闆我最近拍不了照片學業為重實在抱歉你找還是別人拍吧。」

事實上，他不在紐約，那就是蜘蛛俠不在紐約，哪個人能拍得到他的照片呢？

——就讓詹姆森陷入空窗期吧哈哈哈哈！

這個時候突然收到消息，他還有點詫異呢。詹姆森不應該在編一個「蜘蛛俠的逃跑——一個懦夫的醜態」的新聞嗎？

抱著這種心態，他點開了下面的連接。

開頭先是對著粗糙的地面，鏡頭抖動得厲害，背景音里夾雜著一個男人壓抑的低喘，彷彿面對極深的恐懼，一旦稍有差池，就會墮入地獄。

在一番掙扎過後，他慢慢的、一點一點挪動著手機，攝像頭漸漸抬起，將牆角后的情景收入視頻。

——當面對這樣的怪物時，人類還能怎樣反抗呢？

巨大的鐮刀型雙臂，血紅的肉刺自骨頭兩側伸出，下半身是密密麻麻的觸鬚狀，蠕動著彷彿在進食……它的確在進食，模糊的鏡頭忠實記錄下了，在這怪物身下血肉模糊的屍體。

只不過，和想象的不同，雖然難以辨認，但那個倒在地上的，看形狀並非人類的同胞，而是小山般的肉塊。

那些成複數的、死寂的眼球，盡數朝著外面，彷彿直視鏡頭。

視頻的最後，是一聲小聲的抽泣，可見其主人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再也無法按捺住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