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臨山易畫形 摹人難繪心

原本板著臉的方升噗呲一聲樂了出來。小伙的話如一道晴天霹靂正中張飛，劈得他頭冒青煙，此時心中一萬隻草泥馬嘲笑著奔騰而過。原本對方升的擔心暫時被拋到了腦後，氣勢洶洶的就要上前理論「你什麼眼神？瞎喊什麼！叫哥！」小伙鬧了個烏龍有些尷尬，語氣稍緩「那……呃，哥，你們賠我畫！」

張飛意難平地道「你先等著，我問清楚是個什麼情況！」小伙本想抗議，張了張嘴不置可否地小心檢查起手中被殃及的畫冊來。張飛無奈的看著方升「我說大哥，你是個什麼情況？你倒是轉彎啊，倒是讓它停下啊！跑得那麼快，你是準備要起飛嗎。」方升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弄的，它一下跑得飛快，拽來拽去也沒有反應。搞得我有些緊張，慌了慌了。」張飛也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問道「那馬呢？我怎麼沒瞧見？難不成真飛了？」方升大手一指，順著方向瞧去遠處果然有一坨小棕點，也虧它不時還在緩慢挪動讓人瞧得出是個活物。

張飛見人馬相隔甚遠，擔心方升是被摔在此處，可瞧他衣著整齊又是不像，疑惑道「你是不是摔這了？有沒有傷著哪？」方升撓撓頭「沒有，實在拉它不住，等跑下了坡我就跳下來了。」張飛嘆了口氣「你說你咋想的？」心中不停的安慰著自己道人沒事就好，他對這個四弟有些無語「那這又是怎麼回事？」張飛說著指了指一旁的小伙。

「我也沒瞧著他，跳下來后，馬還是一路瘋跑。這不……」方升說著兩手拍到了一起。張飛指著方升晃了晃「你啊你！」隨即準備和小伙商量。方升拉住張飛輕聲道「我已經賠禮道歉了，還說要賠償他，可他就是不依，非要我賠他的畫。」張飛沒好氣地道「長教訓了？你就待一邊好好反思反思吧！」轉而沖小伙道「小兄弟，實在不好意思，我這兄弟第一次騎馬沒經驗太過冒失，衝撞了你，也怪我沒教好他，確實是我們的過錯。對不起，對不起。」抱拳拱手作了個揖「請放心，造成的損失我們一定負責，你說怎麼賠償都……」沒等張飛說完，小伙道「我也不要什麼賠償，我就要畫！」張飛道「你先聽我說完嘛，我們願意賠雙倍，你要覺得還不滿意三倍也可以。」小伙咄咄逼人地道「我要你們賠錢幹嘛使！我就要畫！」

「開始就跟你說了我畫不了嘛，你就不能……」方升見張飛也是勸說無果，走上前插嘴道。小伙挺起胸膛就要衝方升頂去「你還有理了是吧！」張飛一把攔住方升，皺了皺眉道「你看這樣行不行，這畫實在是不好賠你，你把畫都賣給我們可以嗎？」小伙一撇嘴不依不饒的道「我這畫不賣！你以為什麼東西都想買就買呢！我不管我就要畫！」

方升道「你這分明就是強人所難！」小伙毫不示弱「誰要你撞的我！」眼見兩人又要撕吧。張飛也沒想到小伙的腦瓜竟是如此地軸擰，半點油鹽不進，他一手推一個橫在兩人中間偏頭沖方升道「大哥！你就別添亂了行不行。」方升道了一聲「我……」哼了一聲退去，雙手抱在胸前不服氣的盯著小伙。小伙圓鼓雙目狠狠的瞪了回去，尤覺不夠還揮著拳頭示威。方升受夠了這個胡攪蠻纏的小子，見對方囂張的樣子那叫一個氣「喲！我這暴脾氣！」話音剛落只見張飛不善的目光朝他瞪來頓時氣勢一軟，深呼吸著看向遠方，來個眼不見為凈。小伙見方升吃癟，得意洋洋好不開心。

張飛有些耐不住性子了，手一攤道「把你的畫拿與我瞧瞧。」聽得張飛語氣有些變化，小伙下意識的把畫攥緊護在胸前「你想幹什麼？」他有些怕對方狗急跳牆要『毀屍滅跡』，那可都是他的心血。張飛道「不是你非要我們賠畫嗎？你不給我瞧瞧我怎麼賠你？」小伙想了想，把畫舉在手上「吶，你看吧。」張飛懶得搭他的茬，手依舊那麼伸著。小伙猶豫了半天心不甘情不願地把未完成的畫作和那一本自己裝訂的畫冊遞了過去，還不忘囑咐道「你看的時候小心一點！已經弄花了。」

畫入手，張飛捧起細細觀賞起來，只見著墨濃淡相生，筆觸虛實有度。雖然還未曾上色，但眼前城郭風光如拓印在紙上一般，微風徐來畫中墨草宛如都能隨之擺動。論這描山繪水之功他是自嘆不如，若不是大片的墨斑污了這圖畫當是一副上好的佳作。原本沒太當回事，想來無非是小兒塗鴉之作，此時收起輕視之心由衷地贊道「畫得真好。」隨即把畫遞與小伙，又捧起畫冊開始翻看。

越翻張飛的眉頭擰得越緊。對方咬死了要畫這一條不鬆口，他起初想著這也是自己的拿手好戲，最多浪費些時辰臨摹還他也就罷了，可此時卻生出力不從心之感。一幅幅山水畫啪啪得打著他的臉，若真要讓他描摹開來，那也是形易形，神難神。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粘上的顏料還不算太多，穿透力也有限，只是浸透了幾幅。後面的畫作雖是無礙，張飛卻抑制不住繼續翻看的衝動。小伙從張飛看畫的眼神里瞧得出這也是個同道之人，對於這麼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也喜歡畫畫他有些吃驚，但更多的是有人能真正欣賞自己大作時的那種開心，所以也不催促，靜靜的候在一旁。方升在一旁等得卻是著急，他想看看張飛磨磨唧唧的在幹什麼又不願見到小伙那可氣的嘴臉，只有不時地張望遠處的棕點，確認他的馬兒還在不在。

翻過大量的山水畫之後還有各式各樣的機關巧具，大到攻城器械小到手頭把件，有些都看不明白是幹什麼用的，但它們無一不是惟妙惟肖，刻度精準明確。再往後翻只覺得寒芒逼人，各色兵刃列於紙上，最讓人意外的是刀劍之上皆繪有繁複的紋飾，使它們不再是冷冰冰的利器，更是不可多得藝術品，看得張飛不時眼中精光大盛心中暗道「難怪他非要賠畫不可，要換作是我也不會善罷甘休，這卻不是用錢就可以隨便買得到的。我筆力不夠想賠畫也是不能了，這可如何是好……」他是越看越心驚，正自苦惱，翻著翻著，忍不住撲哧樂出聲來，忙道「抱歉抱歉。」小伙朝張飛手上的畫冊看去，臉上一紅上前就要搶奪，嚷道「別看了，別看了！」

張飛轉動身子擋著小伙，手上沒有閑著，依舊在往後翻閱。方升忍不住好奇朝二人看去，只見紙上畫著的人物圖像可笑非常，比較起來劉浩那樣的都算得上是花樣美男子，再往後看，或許是小伙都放棄了，直接畫起了火柴人來。方升笑道「就這模樣的，你早說啊！我能畫！」小伙一邊去夠張飛手裡的畫冊一邊氣惱的沖方升道「就笑吧你，給我等著！」張飛攔著小伙愣是翻到了最後一頁，笑道「還你，還你。別搶了，等下弄壞了就不好了。」小伙聞言放緩了動作，張飛把畫冊遞還過去，愁眉不展的他頓時心生一法。

小伙收好畫冊就要去找方升的麻煩，張飛按住激動的小伙朝方升嗔怪道「大哥你惹下的禍，求你幫個忙別再笑了成嗎！」轉頭對小伙平心靜氣地道「兄弟，我平日也愛作畫，今日得見大作實在是天外有天自愧不如。你這畫我們是真賠不了，但是我有一個主意想說與你聽聽。」小伙被方升激得上火，忿忿道「你都說沒辦法賠我畫，那還說什麼，趕緊給我起開，我要好好教訓教訓他！你別攔著我！要不是看在你也喜歡畫的份上，我連你一起收拾羅！」方升本依了張飛的話不再取笑小伙，可一聽這話當時就不幹了「喲！好大的口氣！三哥，你別攔著他，我兩單練！你放心我保證不傷他筋骨！」

沒等小伙放狠話，張飛開口斥責道「有完沒完！你給我閉嘴就在一旁老老實實的待著。」他死死按住小伙勸道「你別跟他生氣，這樣，畫賠不了，但是我可以教你畫人，你看怎麼樣？」小伙掙扎著，撲騰了幾下停了下來，狐疑的看著張飛，努嘴道「你成么？你畫一個我先瞧瞧。」沒等張飛應允，方升搶話道「我三哥畫的美人……」他話說到一半，小伙打斷道「我不聽你講！你懂個鎚子！」同時張飛的警告的目光也隨之而至。

張飛道「我畫人還湊合，這裡就不畫了，我家裡多的是。你要沒有別的事隨我回家一起看看可好？到時你若覺得還是不行，咱們再商量。你看可好？」小伙想了想，有些猶豫，又看了一眼手上的火柴人，點頭應允了下來。張飛見他答應可算是鬆了一口氣「小兄弟，那咱們把這裡收拾收拾，再待我們把那匹馬牽回來就隨我上家裡做客吧。」說著蹲下身子拾起地上的筆來。方升也不好意思在一旁看著，也幫忙收拾了起來。

小伙將畫疊好夾在畫冊之中，把桌子倒置在地上，畫冊安放其中，客氣的接過張飛遞來的筆，又一把奪過方升手裡的筆相繼放好，只見一陣擺弄原本頗佔地方的桌子被收納成了剛合他一背大小的厚板，背著很是方便，也不用擔心裏面的東西會掉落出來。看得方升和張飛嘖嘖稱奇。

張飛問道「小兄弟，還不知道如何稱呼呢。」小伙有些傲嬌沒有說話，方升哼了一聲「誰稀罕知道。」小伙見狀立馬道「我叫莫興元。你們呢？」方升也學著他的樣不開口，見張飛要說還攔著道「別告訴他！」張飛笑了笑隨即介紹起自己和方升來。張飛牽著馬，兩人吵吵鬧鬧一起往遠處走去。

一匹棕馬，在花草間閑庭信步，不時還低頭嚼上幾口。馬耳微動回頭望去，打了個響鼻，接它的人正漸行漸近，也該到了回家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