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身損易補 心傷難除

第二十六章 身損易補 心傷難除

方升體驗如此怪異座駕的新奇勁還沒過去,親密接觸的臀部就已叫苦不迭。凹凸不平的路面還則罷了,無非有些顛簸。保不齊壓到一些稍大的坑窪與石塊,卻著實叫人忐忑。好幾個彎道都險些直接翻了過去。唯有親身經歷了如此之後,方知莫興元叫他不要亂動的話並不是一句戲言。

莫興元再次回頭確認沒有人追來便漸漸降低速度停了下來。方升雖不清楚他的用意,卻是迫不及待的站起了身,揉著屁股道「怎麼停下來了?」莫興元翻身下馬伸手去攙扶劉浩,道「我瞧了好幾遍,沒人追來,這裡應該安全了。他受了傷需要處理一下。」方升有些意外「啊?」了一聲走上前來。劉浩坐在馬上擺手拒絕,心急地說道「我沒事,還是趕緊去找劉哥吧,村裡那些人,還有我娘都……」之前自己都生機渺茫除了逃命無暇他顧,現下初脫虎口憂思愁緒又湧上心頭,這點小傷與娘親和鄰友的安危比起來已是不值一提。

劉浩右側大腿上的褲子被箭頭劃開了一道長長的裂口,周遭一片都已被血染得失了原本的顏色。從中顯露出的傷口滿布已凝結的暗紅血痂看不真切,仍在滲出新鮮的紅卻是能瞧的分明。莫興元沒有讓劉浩繼續說下去「只是簡單包紮一下,用不了多少時間,墨跡久了怕是已經完事了。」方升之前都不知道劉浩負了傷,此時也在一旁附和著莫興元勸劉浩莫要再多耽擱。

劉浩扶著莫興元與方升的手笨拙的從馬上跳了下來,抽了口冷氣雖然沒有喊出聲,但身子還是不禁地朝傷腿側屈了一下。莫興元扶劉浩找了塊大石頭坐下,又指揮方升從馬上取了些攜帶的水然後麻利的處置了起來。方升手頭無事問起劉浩事情的始末,哪知剛提起劉浩就神情激動,沒說得兩句便被莫興元制止。

莫興元處理傷口的手法駕輕就熟,也用不著人從旁搭把手。方升一人獨閑,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索性研究起這一路的座駕桌子,一把將它翻了過來。只見桌面上靠兩邊的位置多了四個輪子。輪子從兩列凹槽而出,能撥回收攏進槽里,槽邊還有翻覆的蓋板。將其合上之後又恢復了尋常的桌面樣子,其嚴絲合縫的程度不仔細去尋找怕是難以發現。方升探究著桌子的奧妙,同時也發現了更多不明顯的縫隙,也不知道這張看似普通的桌子上還藏著多少神奇之處,就像它的主人一般。若不是時機不對,方升真想一一弄開見識見識,現在只能強壓心中的求知慾望,莫興元已經催著上路了。劉浩的大腿之上此時多了一朵與莫興元衣衫同款布料的蝴蝶結。

方升依舊半躺在『桌車』上隨飛馬疾行。不管怎麼調挪身體,都無法如願的找到一個舒適的乘坐方式。他終是放棄了嘗試,與馬上的兩人聊起天來。雖說是聊天,卻是用一種近乎於吼的方式,這時若不如此只怕溫言細語都與嗡嗡叫的蚊子無異。即便是這樣也不會有第四人能聽去他們的對話。來路城中戒嚴,去有賊寇阻路,這一道怕是已被他們三人承包。

方升道「我說你怎麼能想出造這麼一個玩意?還能加上幾個輪子的。」莫興元也沒回頭專心架馬道「原來覺得好玩加上去的。反正能拆,只要有材料我想裝什麼就裝什麼。總共也沒使過幾次,想不到今天還真派上用場了。」方升又道「那你給我說說這桌子上還有些什麼秘密唄。」莫興元卻是笑笑「要是有機會你會看到的。」

與莫興元聊了兩句無關痛癢的話便向劉浩問起了正題。劉浩木訥的扶著莫興元的腰心不在焉地想著別的事情,方升起初叫他也沒有得到回應。莫興元用后肘推了推「唉,他叫你呢。」劉浩這才如夢方醒,臉上神色複雜「啊?怎麼了?」莫興元把方升的話複述了一遍「他問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劉浩痛苦的垂了一下頭,苦澀的聲音描繪起了他初識的地獄「狗子他們昨日上了山,一夜都沒回來,今早……」

原來自從山上遇巨漢襲擊,劉備他們對這一片的警惕從來都沒放鬆過。尤其是嘗過苦頭之後,起初以為的方升口中那子虛烏有的幾百號人馬不見蹤影,更是讓人如鯁在喉。雖是不讓方升獨自回他那偏僻的家中居住,但每日都有安排機警的小伙扮作獵戶進山小心戒備探查著。只待糾結好己方人手但凡發現了蛛絲馬跡便可直搗黃龍。計劃如此,但面對人跡罕至的廣袤大山,卻是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接連這些時日都沒有任何的發現。

就在眾人緊繃的神經出現鬆懈,以為敵人確實已經離開之時。一夜未歸的巡山小伙們的屍體在今早赫然擺放了村口,人們還來不及吃驚黃色的頭巾便湧入了村中,見人就殺,連途徑村過的路人也沒有放過。一時安逸的村莊,空氣里都瀰漫著血腥的味道。興奮的嘶吼,悲憐的哀嚎,哭聲,笑聲,從那時而起,卻不知何處為終。

早晨劉浩已經醒了卻不願起來,昨夜在床上輾轉了大半宿都不知道折騰到了什麼時候才得以入睡。只因傍晚隔壁石頭說是買了壇好酒請他待會到家中去喝,到了才發現還有幾個住得近的夥伴。石頭一邊說著以後要做將軍殺敵立功之類的話與大家共勉,一邊為大家倒下第一碗酒。待到劉浩這裡,也不知誰說了一句「他又不去。」石頭明顯愣了一下,倒酒的動作都變得有些遲疑。索性還是斟了一碗,卻不似之前倒的其他杯子那麼滿。劉浩雖心有不悅卻又不能說些什麼,負氣與眾人飲了一杯便悻悻離席而去。

之前劉備回村號召大家隨他投軍共襄盛舉,同齡者應之十有七八。更有一天生有缺的小伙報名,被劉備好言婉拒還惆悵難平。劉浩卻是在那另外的三二之數當中。他就不明白了,人各有志,只是想安然度日,苟且了這一生有什麼錯。仍是賴在床上,還想再去一次他的世界再逍遙上幾個時辰,只是屋外吵鬧非常好不安生。

突然娘親火急火燎的挑簾進房,驚慌的喊著「賊人殺來了!快逃!」不由分說地一把將劉浩拽了起,也顧不上其他便往外跑。兩人剛跑到院中,便見隔壁石頭在門口被一黃巾賊寇當胸一刀砍了個鮮血四濺,整個人仰倒壓歪了一列籬笆。黃巾賊寇刀往石頭身上一抹,血還未擦凈便發現了院中的兩人,踏倒將傾的籬笆直直揮刀向二人直直衝來。若是留下讓劉浩母子用來恐懼的時間,都能算他仁慈,然而這類人並不知那是何物。

劉浩隨手抄起院中打書的木桶接下襲來的利刃,一腳踹過去。明明踹了個空賊寇卻依然栽倒了下去。只見一旁的娘親緊緊地握著不知何時拿在手裡的扁擔,身子仍是止不住的顫抖。劉浩拉著娘親的手剛跑出門外,不遠處的幾個黃巾賊寇又發現了他們,皆是快速的解決了面前的羊羔向他們二人追來,更有甚者已經搭弓拉弦。

賊寇從村口方向殺進來,兩人只好朝村裡逃去。娘親邊跑邊大聲呼喝,告誡著或許還有尚不知情的鄉鄰。劉浩剛想出言勸阻,一支利箭從兩人之間射過,剛覺得慶幸第二支又從他的身側飛過,第三支,第四支。現在除了祈禱不要射中自己,劉浩也別無他法,想再跑得快上幾分,但光是維持現在的速度都覺得有些吃力了。

七拐八繞的,憑藉著主場優勢總算甩開了緊追不捨的賊人獲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機。身處何處劉浩雖心知肚明,卻不便將此戶主人的名姓直言相告,他家這茅房味道實在太過濃烈。娘親此時的臉色有些發白,慈愛的看著劉浩的大臉盤道「兒啊,你沒事吧?」

劉浩喘著粗氣,濃郁的氣味卻讓他不想呼吸「我沒事,娘您沒事吧?」娘親笑著搖了搖頭。劉浩雖是驚魂未定卻是信誓旦旦地道「您放心,我會想辦法帶您逃出去的。」他自己猶未發覺說這話時的聲音都是帶著顫抖。娘親依舊笑著點了點頭。劉浩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思考,還當真想出了個主意,他道「娘啊,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和您賭氣,您滿村的找,又讓大夥一起找也沒找到我么。」娘親聽著他的話亦是勾起了回憶莞爾一笑。劉浩道「那時我就在村後頭發現了一個山洞,除了我,全村沒人知道!咱們躲到那裡准行!」娘親笑的越發的燦爛。

「然後我帶著我娘就往那山洞去,路上還碰到了劉大娘。我們一起躲在了裡面。我本來不想出來,但那裡面沒吃的也沒喝的,要是只有我一個人忍忍就過去了。這不,想出來再想想辦法弄點回去,沒想到又被發現了。我只能跑,總不能帶他們去洞里吧。然後我就碰到你們了。」劉浩向方升和莫興元說著。

方升問道「劉大娘是誰?」劉浩道「劉哥的娘。」方升「哦。」了一聲便不再多言。話匣子一開,劉浩卻有些收不住了,之前還不覺得,現在看來還挺隨她娘親的。開始沒完沒了念地叨起他娘的好,與鄉親的慘況。急切惶恐之心也是溢於言表。

劉浩的話沒有盡頭,路卻有終點。只聽得莫興元「吁……」了一聲,道「令牌!我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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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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