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英雄初見美人少 江山正嬌風華茂
方升猶疑的慢慢放下高抬的胳膊,拳頭還是攥著。其他人卻像是聽到了不容違背的命令一般垂手站到了一起,不再把方升圍在中間,那個聲音他們再熟悉不過了。見其他人都沒有了動作,方升尋聲望去。瞧得從城裡方向有一人正匆匆趕來,他一手穩著頭上的斗笠,一手扶著肩上的扁擔,看不清面容。
「你們在幹什麼!」來者放下挑著的席子草鞋摘下斗笠扣在了上面,他看著眾人不悅的問道,同時也打量著方升。方升同樣在觀察著他,來人面如冠玉,目似朗星,自有一股氣概。聽他言語含怒,面上卻看出不絲毫的表情。頭一眼方升便大致猜出了這人是誰。這不就是大娘口中所說的劉家兒子嗎!他們村的顏值擔當。瞧那大耳垂,瞧那大長手,與大娘形容的別無二致。
鷹鉤鼻和賴漢急忙迎了上去,鷹鉤鼻道「劉哥!是這樣的……」他指著方升手腳並用,繪聲繪色的向來人解釋整個事情的經過,只是少不了顛倒黑白,添油加醋。賴漢不能說話,幫襯著一時呃呃呃的委屈賣慘,一時啊啊啊的氣憤難當。方升在旁聽著,沒有辯駁,不時眉毛挑動心道「他說的是我嗎?是這樣的嗎?我怎麼不知道?」
劉家兒子聽鷹鉤鼻精彩的故事說到一半,抬手打斷了他,在眾人當中隨手指著一個小夥子道「你說!」劉家兒子對鷹鉤鼻和賴漢平日的做派心中有數,要說起來,賴漢和他還算得上是八竿子的親戚。賴漢平日渾渾噩噩胡作非為,已經不知道被他教訓過多少次,奈何狗改不了吃屎,實在是扶不上檯面,只好作罷,聽之任之。能做的也只有遇到賴漢作惡之時及時制止,卻不可能把賴漢整日栓在身邊。今天要是那個眼生的小兄弟叫屈,他信。賴漢吃了虧,他也信,唯獨說賴漢被別人無事生非,沒事找事,他信?
被點名的小伙不置可否,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句完整的話,劉家兒子接連指了幾人,幾乎都是含糊其辭。十幾個人圍攻一人,還不能理直氣壯的說出緣由,他都用不著問方升,心中便大致有了答案。
劉家兒子朝方升深躬一禮,歉意的說道「這位小兄弟,實在對不住了,一場誤會。我這些兄弟不懂事,是我平時沒管教好他們,我替他們賠個不是!受驚了,沒傷著哪吧!」此言一出,懶漢和鷹鉤鼻站不住了,懶漢咿咿呀呀哼唧著鷹鉤鼻代表發言「劉哥,這事就這麼算了?你不幫兄弟們出氣嗎……」劉家兒子面無表情的看著二人,鷹鉤鼻將沒有說完的話生生咽了下去,賴漢氣焰全無,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到了地上。
方升本以為又來一個討打的,沒想到這人開口便一躬到底,他措手不及,連忙擺手「沒有,沒有。」說罷彎腰拱手補上回禮。劉家兒子笑了笑「你看這樣行不行,有什麼損失,我一併承擔。要是數目較大,你也看見了。」他隨手指著腳邊的擔子「今日生意不順,手頭現錢不多。還煩請寬限幾日。我姓劉名備字玄德,因痴長他們幾歲,他們平日都喊我聲劉哥。就住前面村裡,門前大桑的那一戶就是我家。他日我領他們登門謝罪,拖欠之資雙手奉上。絕不反悔!」眾人有些騷動,賴漢和鷹鉤鼻也不例外。劉備給了他們一個眼神,大家又安靜了下來。
方升對劉備心裡多了些好感,也有些驚詫他在眾人當中的威望「劉大哥言重了,不勞你破費。我沒有什麼損失,倒是你兄弟被我打傷,你如此我……」劉備抬手打斷了他「誒……小兄弟說的哪裡話。」他指著地上坐著的賴漢「他那是活該,防身自衛本是應該。好在小兄弟身手了得,否則愚兄當愧疚萬份,無地自容了。」
方升順口就想說賴漢他確實活該,話到嘴邊也知道沒有如此說話的道理「他……呵呵。」只有尷尬的笑了笑,他也不知道還要說些什麼。劉備見此便主動溫和的問道「小兄弟,你是要上何處去?若有事在身,你只管先行,這裡交給我便好。若是無事,不妨到家裡坐坐,飲杯粗茶,我叫他們一一給你賠個不是。」
方升巴不得早些離開,若不是賴漢死纏爛打,這時候指不定多瀟洒快活,畢竟他溜出來的時間不多,寶貴的很。連忙道「即是如此,有勞劉大哥了,我還要抓緊時間進城。先走一步,他日再登門道謝。」方升與劉備拜別,沒有再看其他人一眼。劉備還為他指了指進城的道路。
送走了方升,鷹鉤鼻趕忙湊到劉備跟前殷勤的說到「劉哥,今天怎麼就回來了?走走走,我們幫你一起賣去。」他有些吃力的挑起劉備放在地上的擔子,快走兩步架到了一個小夥子的肩上。劉備的聲音沒有波瀾「給我,給我,用不著,我自己來。」挑著擔子的小子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劉備走上前去,一把接過了自己的擔子,又把斗笠扣在了頭上「走走走,都跟我回村。」他瞥了一眼癱坐在地的賴漢「打的好,走走走。」起初相約出村的眾人,腳步有些不情願,一人壯著膽子說到「劉哥,我們能不能先不回去了,我們約好了一起進城……」劉備聞言回過頭來不能不熱的說到「噢?那你們之前在這裡幹什麼?既然有這閑工夫,想來進城也沒什麼事,你們不是有力沒地方出嗎?回去再多刨幾畝地吧。」
鷹鉤鼻附和著「劉哥說的是,走走走,我們都跟劉哥回去。」他輕輕踢了踢還賴在地上忍著疼生悶氣的賴漢,使了個眼色。賴漢心有不甘還是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朝方升離去的方向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有氣無力的拖在了隊伍的最後面。鷹鉤鼻明白他的心思故意放慢了腳步,在賴漢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賴漢嘴動不了,他的眼睛正在替嘴微笑,腳下又有了力量。劉備回頭看了看,催促了他們二人一聲又轉頭對身後的小伙說到「等會你去給浩子叫請個大夫,湯藥費算我的。」
「哇!我可算到了!」方升站在城門的門洞里升了個懶腰,暢快的喊了一聲。門洞的盡頭探出一個戴著盔甲的腦袋「不要在這裡喧嘩,快走快走。」方升連連抱歉,一溜煙朝城中跑去,消失在了熙來攘往的人群之中。
太陽任性的驅走了附近相隨的流雲,不遺餘力的展現著它的熱情。城門之上描紅的「涿郡」二字也顯得越發的熾熱。方升前腳剛走沒多久的城門口,進出的人群一陣騷動。
她輕輕的解下遮面的薄紗,享受著無拘無束的空氣,吹彈可破的面頰,此時誰都想化作在上肆意滑落的汗滴。「大叔,大叔!到你了!你還進不進去?你要不進去就請麻煩讓讓。」銀鈴般的聲音宛如天籟。
側著身子目光痴痴看著後面的大漢,腳步如行屍走肉,嘴角掛著一線晶瑩。守門執勤的兵丁也忘記了催促,他的手只是機械般習慣性的攔在大漢的身前,眼光繞過大漢獃獃的笑著。時間都停住了。
少女見面前的大漢好似聽不見說話,便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大漢一個激靈,重新活了過來,手不停的撫摸著自己手臂上剛被少女觸碰過的地方,傻笑著問道「啊,怎麼了?你是跟我在說話嗎?」
少女蹙了蹙眉「我問你還過不過了?」她表情微嗔,讓看到的人都快融化。
大漢如酩酊大醉般興奮道「日子不過了!不過了!過!過!過!」不知所以。
執勤的兵丁同樣如夢初醒,煩躁的一把拽過礙眼的大漢,毫不客氣將其推到一邊。滿臉堆笑「姑娘,你先請。你這打哪來,上哪去啊?我本地人,有房!家裡還有個老母親!我從小的夢想就是保家衛國!過幾年說不定就官拜將軍……」
少女笑了笑「我可以過去了嗎?」
「可以,可以!」
「謝謝。」
兵丁注視著少女的背影一點點消失,殘香猶在,意猶未盡。嘴裡喊著下一個,下一個。頭卻不由自主的頻頻回望。如此絕色於自己只能是看一眼,少一眼吧。
之前的大漢喊著「到我了到我了。」從一旁插入排著的隊伍又來到了兵丁的面前。兵丁忿忿的看著他。大漢也直直的望著兵丁。兩人對峙了一會相視而笑。五十步笑百步,同病相憐罷了。
起風了,城頭的旗幟被吹得獵獵作響。
方升漫無目的的在人頭攢動的集市遊盪,在這家攤上看看,去那家攤上瞅瞅。好不開心。方升正四處張望想尋個解饞的好吃食,忽聞得身後一陣雞飛狗跳,遠處一馬疾馳而來。馬上之人著驛兵服飾,口裡不住喊著讓開,讓開。眨眼就要到跟前。道路不是特別寬敞,加之兩側的小販,過路的行人,更顯擁擠,本就不是個應當縱馬疾馳的地方。匆忙間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霉鬼的攤子被打翻,瓜果四散,踐踏染泥。紛亂的聲音里夾雜著那人略帶哭腔的喊聲「別踩!別踩!哎呀!哎呀!」
「趕著去投胎啊?」方升抱怨了一句。腳下不慌亂,左腳跟為軸,一個乾淨利落的大側身,伴隨著「嘭」的一聲悶響緊接著一陣「嘩啦,嗒嗒嗒」的聲音與馬擦衣而過。好像踢到什麼東西了?馬上的人彷彿是聽到了他的話朝他望了一眼,便繼續催促著馬飛速向前,眨眼便在前方不遠的拐角消失不見。
方升拍拍衣袖,朝著馬屁股方向努了努嘴。忽然間,他覺得自己后脖子涼颼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