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邯鄲之亂

「將軍真的要這麼做嗎？這不太好吧。」

副官滿臉為難的說到。

「都這個時候了，難道你以為還能夠退出嗎？」

唐靖不耐煩的說道，眼神卻一直凝視著前方那座高大巍峨的城池。

「可是這會不會太冒險了？我們人手這麼少，想要攻破邯鄲城這……」

「那有什麼辦法？規定口糧減半，但是你真的想餓肚子嗎？別人我管不著，但我手下的人，我可一定要想方設法填飽他們。」

沒錯，唐靖之所以叫帶領麾下的士兵，千里迢迢跑到趙國的副都城邯鄲，正是因為如此。

自己剛一進入軍營還沒兩天，就收到一個噩耗，那就是本來在唐靖看來，非常沒有營養的糧食，居然因為糧食緊缺要減半供應。

從理性角度分析，這個方法確實很符合實際。

在糧食緊缺的前提之下，首要保障的就是，外出作戰的士兵能夠吃飽，至於他們這種暫時沒有任務的人，口糧減半，並不會帶來多大損傷，但依然有不少人抱怨，畢竟沒有誰希望餓肚子。

唐靖也不知道自己這究竟算是幸運還是不幸。

本來按照他的計劃，是打算循序漸進，按部就班的，找一個合理的借口，然後制定一個周密的計劃，通過縝密的判斷和分析，最終找到一個突破口。

結果天不遂人願，計劃沒能趕上變化。

看著米缸當中所剩無幾的米糧，唐靖陷入沉思。

在苦思一晝夜之後，最終一拍腦門，臨時起意設定了一個大膽的計劃。

偷襲邯鄲。

「我讓你調查的事情，調查的怎麼樣？」

唐靖轉頭詢問副官，在一切開始之前，必須要儘可能的掌握好信息。

「啟稟將軍，按照將軍此前的吩咐，早在兩天前，我們就派人混進邯鄲，現已摸清。

情形如下:邯鄲城一共分為內城和外城，士兵大概有4000左右，其中2000人固守內城，剩餘的2000人則分守四門，每門大概有500人左右。

即便其中有一些老弱，但精兵絕對不亞於2000。」

副官刻意提高了聲調，希望唐靖能夠回心轉意。

「吼？400對4000嗎？優勢在我！」

唐靖聽完副官的彙報之後，居然變得亢奮起來，似乎聽到什麼不得了的消息。

副官人都傻眼了，他嚴重懷疑這個新來的唐將軍該不會有什麼病吧？

400對4000這任誰看都是劣勢，而且他們還是主攻方。

他都覺得他們這點微博的兵力，跑到邯鄲城下，這簡直無異於送羊入虎口，恐怕城內的守軍看到他們這種不知死活的行為都會笑掉大牙。

「你覺得很不可思議嗎？」

「將軍，您無法末將一個合理的解釋的話，那麼末將絕對不會同意將軍這種冒險的行為。」

副官忽然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下跪勸諫到。

這三天來，他任由唐靖胡作非為，不管唐靖想要做什麼，他從不加以阻攔，一直恪守作為副官的本分。

可是眼下唐靖所作所為，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率領400名老弱病殘組成的後勤軍隊攻擊擁有著4000甲士戍守，而且城高池深的邯鄲城，這種行為實在和瘋子無異。

如若唐靖無法給他一個合適的理由，他寧願背負弒殺主將的罪名，被滿門處斬，也絕對不會任由唐靖任意妄為。

唐靖看副官一副隨時打算慷慨就義的模樣，再看身後眾人看著他的眼神也充滿著疑慮，忽的展顏一笑，伸手拉起了副官，然後對著眾人說道。

「首先，我要誇讚一下副官，能夠忍到現在在發作，實在是盡忠職守。

你們都覺得我這種做法實在是自尋死路，是不是？

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咱們的目的是什麼？是佔領邯鄲嗎？不是，我們的目的是攻破邯鄲，然後搶出我們需要的糧草，僅此而已。

如果是要攻佔邯鄲的話，別說咱們400人，哪怕把這個數目翻百倍，4萬人，那也是仍嫌不足的。」

「既然您明白的話，那為什麼還要做這種冒險的舉動？」

隊伍當中，一名士兵大著膽子詢問道。

「你們實在是太固性思維了。

兵法雲:攻城需要六倍於敵的士兵。你們就是被這句話束縛住了吧？

但你們要結合實際的情況，實際的轉換思維。

我們需要攻佔這座城池嗎？不需要！

我們只需要攻破城池的一個角落就可以了，因此，難度就大大降低。

在此之前，我就已經調查過邯鄲城城主的性格。

用一句話來簡單概括的話，就是十足的一個昏庸老邁，貪生怕死的糟老頭。

如果不是他的輩分實在太高，恐怕早就已經被撤換掉了吧。

這就是上天給我們的機會。

正所謂天與不取，反受其咎。

放著眼前這麼大一塊肥肉不吃，恐怕老天爺都會看不過去。」

眾人頓時恍然大悟，副官也露出放鬆的表情。

他最怕的就是唐靖初出茅廬，不知天高地厚。

事實上，在此之前，他也的確見多了這種人。

自以為有三分本領就可以在戰場上逞能，結果呢，徒然連累手下的士卒，和他一起共赴黃泉。

「將軍，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們不需要做到攻佔城池這個地步，只需要攻破一個角落，然後搶到足夠的物資就可以，然而即便是做到這一點，也很困難吧。」

「那當然啦，畢竟就像你說的，不算內城的話，光外城就有五百人戍守，因此我們還需要些技巧。」

見唐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副官也沒有多嘴的詢問，他只需要確定唐靖確實有深思熟慮過，才做出決定，就足夠了。

400人身著各色衣衫站在空地上，手持簡陋的兵刃，看起來就像是流寇，土匪。

被深秋的風一吹，所有人都瑟瑟發抖。

唐靖皺了皺眉，旋即輕嘆一口氣。

他對這種狀況根本無可奈何，該死的封建秩序人為的將人分為三六九等。

自己身為將軍就有資格穿盔戴甲，哪怕自己根本就不用上戰場。

至於副官，就只剩下輕薄的皮甲，也沒有頭盔，只能夠帶著一方頭巾。

至於普通的士兵，抱歉，就連皮甲都沒有，只有單薄的衣服。

在這個生產力嚴重不足的時代，有限的物資極大限制了人身自由。

搖了搖頭，唐靖將這些無聊的想法甩出腦海，大戰在即，自己絕對不能夠被負面情緒影響到正常的判斷。

更何況當務之急，是要趕緊獲得足夠的過冬物資，否則，糧草供應減半的情況下，身後這群人，是沒有辦法扛過寒冬的。

「但願老天保佑，一切順利吧。」

仰望頭頂無盡的藍天，唐靖第一次在內心當中認真的祈禱。

邯鄲，趙國王族分家所在之地。

其祖先為趙盾的堂弟趙川。

由於趙川立下大功，所以趙盾刻意把他的堂弟分封到邯鄲這塊地方，希望以此作為外援拱衛主家。

後來，趙川的子孫就以邯鄲作為他們的姓氏，別名邯鄲趙氏。

然而最近幾年，隨著邯鄲在齊國躥綴以及扶持之下日益壯大，甚至隱隱然已經能夠和主家分庭抗禮，竟然逐漸生出不臣之心，就連供奉也日漸短缺。

晉陽一方雖然有心收拾，但考慮到到底是具有血緣關係的分家，如若出手，難免落人口實。所以每次都隱忍不發，這反而助長了邯鄲一脈的氣焰。

唐靖之所以選擇邯鄲，就是考慮到這一點。

首先，邯鄲名義上是趙國的土地，然而實際上已然是一個國中之國。

自己對邯鄲下手，名義上也可以算對趙國下手。從道義上來看，沒有人會指責自己，畢竟自己作為魏國的將軍，對敵國下手也算是理所應當。

當然，考慮到趙國的強大，並不排除趙國會以此追究。然後，就來到了第二點，趙國到底會不會為了邯鄲而出手？

根據唐靖的調查，目前趙國公主趙媛對邯鄲的態度極為曖昧。

雙方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名義上兩方依然是作為一個家族存在，然而實際上究竟是什麼情況就不得而知了。

他在賭，賭那位趙國公主不會因為邯鄲一脈實力被削弱而對自己出手。

根據就是那位公主並非常人，而是有雄心壯志的君王。

假如自己削弱邯鄲，真正便宜的其實不是魏國，而是趙國，一旦邯鄲一脈衰弱，趙國主家就可以藉機兼并邯鄲，完成趙國的大一統。

所以自己雖然獲得小利，但最後獲得大利益的其實依然是趙國。真正受到損害的，只有邯鄲以及他背後的齊國。

所以他篤定，那位趙國公主可能會在名義上譴責自己一番，但絕對不會為了邯鄲真對自己下手。

因為她一旦這麼做，必然落人口實。

當然，排除這一切外在因素之後，最主要的一點，還是在於邯鄲是距離魏國最近的一座大城市。

與其三番四次的去搶掠小城市，最終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還不如乾脆一勞永逸，要搶就搶一座最大的城市。

風險和收益永遠是成正比的。

忽然，視線前方揚起一陣灰塵，眾人立刻警覺戒備，紛紛刀出鞘，弓上弦。

然而等到視野拉近之後，看清來人的身影，所有人立刻放下了戒備，轉而滿臉熱絡地迎上前去。

「怎麼樣？」

「果然一切如將軍所料，現在城裡一片慌亂。」

面對副官緊張的詢問，少年一臉興奮的回答道。

聞言，趕來的唐靖也不由鬆了一口氣。

沒錯，打算一開始他就根本沒想過按正常方式攻破邯鄲。

早在三天之前他們還沒渡河的時候，他就派麾下得力幹將潛入邯鄲城，散布流言，製造恐慌情緒。

然後料到對方搜索城內三天，一無所獲，必然人困馬乏，這時候再度派人潛入城中，散播新的流言，造成城內相互猜忌。

一旦事情完成，到時候他們進攻的時候，便可以事半功倍。

然而在此之前，他也沒想過事情竟然可以如此的順利。

「小吳，辛苦你了。這一次如果成功的話，你當記首功。」

「將軍，何必客氣？」

對於唐靖的誇讚，少年連忙謙虛的推脫到。

「我並沒有和你客氣，而是還有一事必須拜託於你。」

唐靖搖搖頭，隨即神色肅穆的說道。

「將軍有話不妨直說。」

聞言，少年也板起了臉，認真的傾聽。

「目前攻破邯鄲的前提條件，經你之手已經完成。但是想要攻破諾大的邯鄲，仍然需要一個契機，而這個契機我看遍全軍只有你可以做到。」

停頓了一下，唐靖深呼一口氣，目光注視著少年，緩緩開口說道。

「我希望你能夠帶領20人，偽裝出兩千人的模樣，主動進攻邯鄲北門。」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所有人都沒想到唐靖竟然會說出如此為難的條件，假如不是唐靖此前就對他們推心置腹，恐怕他們真的會以為唐靖得了失心瘋。

少年也呆愣了片刻，不過並沒有如同他人所想象的一般流露出膽怯的神色，相反，他眼中忽然冒出火熱的戰意，激動的對唐靖說道。

「可以，不過將軍必須要把所有旗幟以及軍鼓馬匹全部留給我。」

「如你所願！」

見少年不假思索的接下自己這極為苛刻的條件，唐靖也露出滿意的笑容。